“要不咋说,你这个老太太不开事儿呢。你猜,春梅刚走出院门的时候都跟我说啥了?不是玄乎,咱们全家人凑在一起使劲想,恐怕都想不出来,我要是说出来能吓你一跳!”同样是说话,三姐的话却是一句一个惊叹号,字字都充满了埋怨和后悔。夜猫子进宅,没事儿不来。不是报喜,就是报灾。

    说心里话,任浩轩的妈妈真的不太喜欢春梅,这里面的是非曲直,也都是有原因的。说到底也不是任浩轩他妈事儿,她们在一个村子里面住了这么多年,春梅是啥样的人,她都是从小摸着头顶长大的,能不清楚吗?究其根源,哪个当妈的,能让自己的孩子受这份窝囊气?

    究竟不知道她从哪里得来的口头禅,说春梅“两眼下搭,必犯桃花!”农村人过日子,虽然没有什么讲究。但是女人要是漂亮得太惹人注目,注定是非就多,这要是让男人的头上,莫名其妙地长了一片绿油油的草原的话,恐怕哪一个当妈的都不愿意看到。

    他三姐倒是不明真相,她的话倒是说得很轻松。任浩轩的妈妈一听这话,虽然没怎么听明白,也觉得没有什么好事儿,就气就不打一处来。她想发作,却又憋了回去,她很是不太理解。她刚才也没觉得自己哪里不妥,女儿怎么能这样说自己呢!

    她盯着他三姐看了半天,蛮横地说:“哎呀,真是见识短了,她还吓我一跳!她到底说啥了?值得你这么大惊小怪的吗!我这辈子啥事儿没见过,能让我吓一大跳的人,还真是少数!”说完,她不屑一顾地解下身上的围裙,往地桌上一扔,就去洗手去了。

    “这你就不信了吧!她还朝我要小召的电话号码,还说以后要和他联系呢!你说小召比她小两三岁,她找小浩不成,还要去找小召,她看她准时疯了。现在的年轻人,真是猜不透啊,啥事儿咋都能想出来呢?”这句话,三姐说的声音并不太大,确实把任浩轩他妈给吓着了,她听了之后,反应特别强烈。

    还没等他三姐把话说完,就是一阵霹雷闪电:“她可真敢想啊。我一共就生了两个儿子,她两个都惦记,亏她想得出来。还真是光腚撵狼,胆大不害臊啊!打我大儿子的主意,我不跟她计较也就算了,还打我小儿子的主意,这不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净想高口味。她可真敢说呀。我两个儿子就是都找不着对象,也不找她这样的。她刚才在屋子里面,咋没当我的面说呢。她要是当我面要小召的电话,我非让她走不出这间屋子。我不开事儿,我要是开事儿的话,她都把行李搬到咱们家来住,这西马凉亭给她搭的呀,她到我家想找谁就找谁?我这么大的岁数,可跟她丢不起人!气死我了!真是气死我了!”任浩轩的妈妈越说越激动,她嘴角的唾沫星子飞得满屋子都是,就像下了一场酸雨一样,把春梅抨击得七零八落。

    “你看看,你看看,我就知道你会这样。我就这么一说,你生那么大气干啥。我又没告诉她小召的电话号码。就算是告诉她了,小召不理她,她还能追到部队里去丢人现眼啊。你这老太太,就是压不住火,听风就是雨的,这还没怎么样呢,就把你气成这样。她要是真成了咱家的媳妇,你也得挺着!还能天天打着过呀!”炕上的孩子,听到她俩的喊声,以为她俩在吵架呢,顿时吓得哇哇大哭。任浩轩他三姐,急忙把孩子抱了起来。

    “她敢,她怎么随便我可以管不着,我总能管住我的儿子吧。想给我儿子当媳妇,有我在,门都没有!别说,我儿子有对象了,就是没有对象,笸箩大的雨点儿,也落不到她的脑袋上啊?想得倒挺美的,她愿意,也不知道我愿不愿意?”任浩轩的妈妈反应这么大,说起来这个春梅在村里还真不是一般的烂。

    任浩轩妈妈说完,似乎还不解气,她气哼哼地坐在炕沿上,浑身颤抖,巴不得一口气把腹腔里面的肠子肚子都翻出来,倒个干净彻底为快。

    “这八下没一撇的事情,你还真生气呀?你就是气性大,动不动就火冒三丈。你看,人都走了,事儿也了了,她也没把咱们家怎么样了,为了这些没头没脑的事情,你要是把自己气坏了,可就说不过去了。”三姐一边哄孩子睡觉,一边劝自己的老妈。气都是从她的嘴巴里生出来的,还得她自己来灭火。谁让她喜欢多嘴多舌呢!

    “你说我能不生气吗?我今天要是不把小浩的相片给她看,说不定以后她还来家里缠着小浩,到时候让孙晓红知道了多不好。你说人家两个人处得好好的,你跑来捣什么乱。啥事而还不得讲个先来后到吗,小浩真要是相中她的话,早都去找她了,还能拖到现在。现在,小浩和孙晓红光明正大的谈对象,胡同里没有一家不知道的。你这不当不阳地跑到家里来,算啥事儿啊?”任浩轩妈妈说的也对。别看她平时挺强势的,但是对于儿女的婚事,她还是挺看重人品的。

    “不是我瞧不起她,是她把自己看得太高了!太难听的话,我就不说了,说到底,还是我们家穷,水浅,养不住她这条大鱼,还是不要勉为其难了!她这样的女孩子,也不愁找对象,有钱人多的是,咱也别把人家给耽误了!” 她说过的每一句话里,也都充满了声讨和愤怒。

    三姐见她气成这样,也就不再说话。要不是她多言多语,她妈也不会气成这样。她怀里抱着孩子,在屋子里面转来转去,把任浩轩的妈妈转个头昏眼花。她无缘无故地生了这么大的气,觉得很不应该,想到自己还有很多活儿没干,抓起围裙,就从炕沿上站了起来。

    “这一天到晚的,没有一个是省心的!”她絮絮叨叨地走到门口,她把手一甩,将屋门狠狠一摔,两腿迈过栅栏,又到园子里面薅草去了。

    她心里暗骂:这个春梅,真是可恶,她早不来,晚不来,偏偏这个时候来搅合,都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现在儿子在和孙晓红谈对象,不管怎么样,都不能让春梅介入。她绝对不能让儿子背着一只脚踏两只船的名声,被她给拖下水。她更不想让自己的小儿子,也上她的圈套。想到这里,她冲着一池子嫩草,使劲地薅了起来。

    春梅带着凌乱不堪的心情走了。这个地方没有她一席之地,尽管她用心良苦地陪着一张笑脸,去巴结每一双苛责的目光,但是没有任浩轩,她在这里也得不到丝毫的尊重。这件事儿,任浩轩的妈妈隐瞒了好长时间,也没有说出来。她不是不想说,而是怕说了之后,会惹麻烦。

    “这样的女人,花钱跟流水似的,没钱的人家是养不住的,早晚都得走掉!谁娶了谁倒霉!”毒舌如剑,恶语伤人。可能是吃不到葡萄就说葡萄酸吧,这是村里面很多人对春梅的评价。借用村妇的大嘴巴,姑且攻击一下她的人品,就知道她的底线,有多么的不堪一击。

    后来,春梅离开了这个闭塞的村子,她再也没有回来过。她的行踪,果然如大家的传播的谣言一样,她进了城,坐了台,当了小三,又傍了大款,挣足了腰包以后,给家里盖了新房,给弟弟娶了媳妇,又买了豪车。听说她现在嫁了一个年迈的富商,成了腰缠亿万的富婆,每日里吃的是燕窝鱼翅,穿的是新潮限量,过着上等人轻松自在的日子,已经美得不成样子。在啧啧的之余,村里的人,不再嚼她的舌头,而是多了几分羡慕,和几分崇拜。

    道听途说而已,至于真人怎么样。她一次都没有回来过,谁也不知道她到底过得怎么样。

    可能, 这世界上从来不缺乏横刀夺爱之人,她们不羁的足迹,竟然像田间的野草一样,锄掉一茬,又长出一茬,生生不息,恨得人咬牙切齿。如果说爱情是一场你死我活的角逐,那么耗尽力气的男女们,在痛失或者是错爱后,最后得到的,除了的伤害就是痛苦。

    期末考试结束后,孙晓红他们班的语文成绩,仍然是排在整个学年组的第一名。这段时间,她起早贪晚地给学生们复习功课,整天累得筋疲力尽的。好在自己也没有白费力气,孩子们也都非常努力,考试以后,每个差生的成绩都在不同的有所提高。许多家长纷纷来到学校里面当面来感谢她,都说他们给孩子找了个好老师。

    这段时间,孙晓红净忙着学校的事儿了,结果耽误了自己的业余学习时间。现在学校放假了,她想利用暑假这段时间,在家里把手里的功课自学完毕,然后再去参加社会成人考试。人活着,总得有点儿追求,自己长时间地在学校里当民办教师,毕竟不是长久之计。面对一些像李兴阳这类的人,她不想在这里整天提心吊胆地待下去,她还是想凭借自己的实力,考一个真正属于自己的工作,再离开这里。

    任浩轩来了电话,说是他刚刚出差回来,单位给了他几天假,他已经好长时间没有回家了。这次回家,他想把孙晓红也带回去,电话里还说,他双休日来家里接她,在晓红家里住一宿,然后两个人再一起去他家里多待几天。

    任浩轩的家,孙晓红只去过了一次,因为来去都很匆忙,她也没太细想。这次任浩轩想让自己跟他一起回去,她心里没底,就想了半天,等想好了之后,也就没有拒绝。周五那天下午,她正在院子里的水井旁边压水,突然听见院门外面的脚步声。

    任浩轩从院外走了进来。他见晓红在院子里面压水,快步走到井前,拎起地上的水桶,就朝屋子里面走去。孙晓红心里一阵窃喜,她站在水井旁边,看着任浩轩左一趟右一趟地进进出出,一直把她家的水缸填满为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