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魔障了,天天看大翰书,以为你多学一点会知书达理,比弱肉强食要好一点,毕竟我们是有脸面的大家族了。谁知你变成这个样子,竟妄想嫁给大翰族人!”

    “大翰人是行走的猪羊,必定是我族的奴隶,从今天开始,不许再看大翰书。”阿妈没有洞察到女儿的房间曾经藏过男人,而是觉得她居然想和书上的人物在一起。

    这太可笑太幼稚了,蛮族和大翰族千余年征战,两族已仇深似海,说话都没可能平心气和,何况婚姻嫁娶。

    广可儿双手捂脸,眼泪如断线珍珠一样漏过指缝滴下。

    “房里的书挑几本最喜欢的留下吧。”阿妈叹气道。

    几个健硕的女奴将书架上的书要拢起抱走,广可儿左边拦一下,右边挡一下,拉住女奴不撒手,哭道:“这里的每一本都是我的最爱。”

    “算了,随她,将书全部还原。”

    阿妈发怒道,顺手抽了离她最近的一个女奴几耳光,逼向缩在角落里的小露。

    啪啪,两声清脆的耳光,小露的头被打的偏向一边,脸瞬间肿起来,上面的掌纹历历在目,可见用力之大。两次都是打在左脸,血从她嘴角流下。

    “住手,要打就打我。”广可儿冲过去抱住小露道。

    “让你成天叫小姐,以后喊一次打断一条腿,只能叫三主子,听明白没有!”阿妈声色俱厉道。

    “是”小露怯怯答道,由于刚被重重的抽了脸,说话有些漏风,回答的是字含糊不清。

    好在阿妈没有要她“我听不见,大声回答”几次的恶趣味,摔门恨恨而去,奴仆们惶惶跟随而去。

    只余下广可儿低低的哭泣声。

    小露六岁时被左元帅府上的管家从奴隶市场买来,从小到大没少挨过打,十岁被广可儿看上要过来做丫鬟,挨打的次数便逐渐减少。甚至连女主人偶尔还会客气两句,她以为府上的人都改变了很多。

    今天的两耳光又将她打回原状,奴隶永远是奴隶,她紧紧的咬住下嘴唇,双手略用些力要挣脱三主子的怀抱。

    从现在开始,她再也不能叫小姐了,只能称三主子。

    可广可儿更加用力抱紧小露,她松开的手终于紧紧抱住她的小姐,委屈的泪水无声流下。

    ......

    离别诗

    时间已经不多了,当雪停下来。

    这是谁用一把弯月梳下来的接天连地的愁丝。

    背着剑,几乎未曾离开。

    天地啊,别送了,你一世英雄的命运,转眼就是若干天。

    不断遥远的世界不断遥远的时间,不断沦陷的落日不断沦陷的村庄,最后都像风一样化为乌有。

    挽着风,我拿什么告别。

    黄昏,请为我再打开一次,让我一道写入世界,而世界更遥远。

    落日之前,黄昏之后,无需为你送别。

    无限江山,别时容易见时难,无限情怀,动时容易散时难。

    情为谁动,花为谁采,举目四顾心茫然,梦里不知花落,梦里不知轻握,一觉方醒,一觉又休。

    有谁,有谁,会为我动无限情怀。

    在溪边,微微落泪,便成长江。

    落笔者:广可儿

    少女在一张白纸上写下这些大白话诗,似在说自己,又像是说另一个人。

    过了一会,她又在白纸的下方写上:

    有的人相处一辈子都毫无感觉,有的人只认识几天却如永恒。

    她拿着这张纸看了又看,忘了吃中饭,这天也没人催她去吃饭,除了小露。到了傍晚,她躺在床上,将这张纸撕成两半用火烧了。

    ......

    史可奇施展轻功,打起万分精神纵过重重屋脊,小心翼翼跳过一栋又一栋房屋,最后缩在一个大户人家的柴房。

    罪民和蛮族贫民房子可供躲藏的地方小,还处于社会的底层,随时会被蛮兵挨家挨户搜查,不适合藏身。

    大户人家有护院侍卫之流,家里还有人在蛮族王庭当官,蛮兵搜过一次,搜第二次的概率就很小,即使来了也是敷衍了事。

    柴房一般有个小管事支使奴隶搬积柴火,除了奴隶,是管事都不想进来的腌臜之地,真是理想的藏身之所。

    不过从脂粉闺房来到阴暗小屋,一下子难以适应。

    吃饱没事撑得,闯少女闺房,哎,下次有机会,还是继续闯吧,毕竟里面香喷喷美洋洋。

    广可儿真是蛮族中的异类,知书达理心地善良,光凭学识,就强过许多大翰女子。

    想到她,史可奇重重的叹口气,或许以后不会再见面。

    不可否认,他对广可儿好感日增,要不走的时候也不会说她是仙女,再不狠心走掉,难免沦陷进去。

    自己一无所有漂泊不定,小命难保加上国仇家恨,实在无法在异邦儿女情长。

    愿她找个好人家,不过要在野蛮成性的族人中挑选如意郎君,实在太难了。想到这他又重重的叹口气。

    为了不沉迷这种情怀,史可奇开始思考如何逃离天赐之城。

    蛮人一边要保证顺利过天赐节,一边要抓捕自己。

    这就需要分成两大拨人马各司其职,如果加强节日安全防御,就会减少抓捕人手。增加抓捕人手,节日的安全漏洞又会变多。

    不过这是蛮人的大本营,人手应该不是问题。

    接下来要考虑如何突围?

    理想的突围时机应在第六日,前面几日不消说,绝对一等一的烈度。

    可人都是肉做的,绷紧的神经总有放松的时候,到了第六日肯定有所松懈。

    第七日是天赐节的最后一日,为了圆满完成天赐节的庆贺,最后一日警惕力度又会最严。

    所以七天里第六天是最佳的突围时机,过了天赐节还没抓到自己,肯定会将节日保全人手,一股脑编入抓捕队伍,必将天赐之城翻个底朝天。

    突围出城应该不难,难的是不被发现。

    城门和城墙肯定有高手驻守,一旦被发现,四面八方的人围过来,基本上就大限已至。

    史可奇卡在这个问题,一时想不通,暂时放一边。

    到了天黑,他去隔壁不知是不是老王家,偷了一些粗糙食物和清水,作为这几天的口粮,等第六天逃的时候再顺手牵些好的面粉奶酥之类。

    兔子不吃窝边草,奈何隔壁庭院草好吃。

    史可奇偷完食物刚回到柴房,就听震天价地一声响。

    嘭,有一朵硕大的烟花冲天而起,在空中炸开,碎成无数朵五颜六色的小花。

    糟糕,被发现了,他长身而起,来吧,蛮狗。

    房门没被踢开,也没有喊打喊杀的声音。

    奇怪,难道门外埋伏的人手不多,要找更多人来?史可奇冲出去要拼命,外面却空无一人。

    只见不远的地方,嘭的又是一响,接着响声大作,密密麻麻如同无数个音响同时打开,远的,近的,通通调到最大音量,嘭嘭嘭的乱炸一气。

    又如无数骑着鬼火炸街的杀马特,如同几万道惊雷轰然炸响。

    不可能用这种阵势对付一个人,哦,蛮族的天赐节到了,史可奇想到了答案。

    天空已变成花朵的海洋,数不清的花朵猛然怒放,红色的如流星火雨,蓝色的如绝世妖姬,黄色的如岛国美女,绿色的如青青草原。

    这边刚谢,那边又开,让人目不暇接。

    一朵特大的烟花从城中央位置呼啸着升空,一时间火树银花灿烂地开满天际,蔚为壮观,映的星空奇幻瑰丽无比。

    一簇簇飞火流星在夜空中绽开,千百点火星花瓣旋即随风飘散,一轮又一轮的光晕飞速旋转。

    烟花的盛宴持续了越一刻钟之后,大规模的燃放慢慢谢幕,远处还有零星的响声,可已形不成规模了。

    许多蛮人走出家门,加入浩浩荡荡似乎无穷无尽的人流,无数人汇成一道道海潮,无数嘈杂的声音几乎将耳朵震聋。

    城中四座小广场和中心位置的一个大广场,挤满了蚂蚁一样的人,挨挨挤挤的人群密不透风,连呼吸都很困难。

    但人群不停的喧哗,许多人手挽手跳起舞来,更多的人在维持秩序的蛮兵吆喝下,围成一个又一个圈坐下来。

    人潮时而前进时而后退,前进是因为广场还可以容纳一些人,后退是一排排蛮兵将人推开,以便让出人坐下来的空间。

    很多挤不进广场的人,就在街上载歌载舞,由于今年特殊,城外庆祝活动被取消。

    但这挡不住蛮人的热情,他们随时随地的欢歌,用粗鲁或简单的词语嘶吼,来表达酝酿许久的兴奋之情。

    鬼哭狼嚎,人间地狱,群魔乱舞,史可奇被各种怪声怪气的腔调扰的烦不胜烦,想堵住耳朵,偏偏那些声音奇高无比,根本没有办法堵住。

    他索性打开门,这是一个逼仄的小院子,由三间旧屋围成,没有院门。

    一间屋子堆放干柴,另外两间堆放其它杂物。

    院内静悄悄没有一个人,院外数个大院仅有灯光亮起,却无人声,想必多数人出门庆祝天赐节了。

    他攀上数米外的墙头,探出半个头看看有无逃跑的机会,现场这么乱,不定可以浑水摸鱼。

    墙后是狭窄的巷道,巷道三十米处是另两隔巷子的交汇点,张目望过去,那里隐约站着两个打着火把的蛮兵,更远处很多火把有规律的静止或者游动。

    夜空隐隐传来衣诀荡起破空之声,那是高手在施展轻功巡视。

    过节还不放过,挖你祖坟了?史可奇心中咒骂一句,回到柴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