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日头方升,左冷禅坐于帐中,忽然闻得一股肉香,不觉肚中一饿,顿时心惊不已。左冷禅拉开帐篷,却见猩猩河对岸的日月教众靠着山珍野味,不住那扇子往这边扇,只叫略略带着干粮的正道盟军嘴馋不已,一时间,这边岸上的正道中人腹响如雷。

    左冷禅见此情景,心知不妙,赶紧找到昨日表诚的洛旺,吩咐道:“魔教邪徒,诡计多端,竟想用几块肉食将我等士气打落,此举何其愚蠢?只是此时正值用饭之时,若是腹中无食,却也不是日月魔教的对手。洛掌门,还请你到山上去捉些野味过来,给各位同道解解馋,等大伙用过了早饭,我等便替你报仇。”

    洛旺只求能杀日月魔教之人,哪还会抱怨其他?马上就抱拳道:“敢不从命?左盟主且稍等,我去去就来。”

    说罢,洛旺领着百掌门的二十来个弟子便摸上山去。只是待正道盟军用食时,日月教的大军已经摆开了阵势,不得已之下,左冷禅只得叫众人到后头去吃东西,自己领着各个领头之人前来说话。

    片刻后,正道中人忽听得山腰间数十只号角同时呜呜响起,跟着鼓声蓬蓬,便如是到了千军万马一般。众人尽皆愕然,连吃的东西掉在了地下也只不知,各自提刀持剑,自行戒备。

    左冷禅见身后众人惊慌不已,举手一挥,作安逸状,道:“无妨!等我号令。”

    突然间鼓声和号角声同时止歇,百来人呼喊道:“日月神教文成武德、泽被苍生圣?任教主驾到!”

    此时正道群雄被日月教的气势所摄,惊得说不出话来,连大气也不干多出一声,有胆子小的,已经放下刀剑,正要逃跑。

    待日月教众呼喝声止,只见日月教众如流水一般分为两道,让出一条大道,不多时,有六十四人抬着朱红大轿,一步一喝走到猩猩河边,身后跟着无数身着威仪服侍的长老堂主。有人道:“这任我行好的大架子,听说皇帝也是三十二人抬轿,他竟要六十四人抬轿,岂不是连觉得自己比皇帝还大?”

    旁人听了这人说话,拉了拉这人衣袖,道:“噤声,看着便是,等会打起来,我们这边可占不了优势。”

    这人哼了一声,不在多言。众人见上官云拉开轿帘,任我行踩在轿夫的背上,朗声道:“左冷禅,今日你带人来此,是来投降,还是求死?”

    左冷禅大笑道:“任我行,今日我等齐聚此地,正是要取你性命,灭了你魔教的道统,好叫你这魔头永不超生。如此,你说我是死还是降?”

    任我行闻言大笑,道:“好一个左冷禅,好一个五岳盟主!十六年前我放你一马,没取了你的狗命,不然,今日哪有你在此狂吠的道理?”

    左冷禅微笑道:“转眼间已是十六年呵呵,任教主,看你的样子,已是垂垂老矣,为何不在家中颐养天年,逗弄儿孙,却要搅乱天下公义,破坏武林秩序?此行不为人子,任我行,你将死不怨!”

    任我行闻言大怒,正要说话,却见左冷禅拉出来任盈盈,任我行见她虽未被绑,却也兴致不高,定是受了胁迫,才站在对岸。

    任我行忍住胸口疼痛,对令狐冲大骂道:“小兔崽子,我女儿待你不薄,为何要拿盈盈来胁迫我?”

    令狐冲此时被莫大与左冷禅联手点住穴道,挣扎不得,只得低着头被任我行喝骂。任我行骂了好一会儿,见令狐冲低头不语,任盈盈面色凄苦,这才说道:“既然你们要拿我女儿威胁我,老夫又岂是被汝等小人胁迫之人?女儿没了可以再生,面子没了,可就找不回来了!儿郎们,给老夫将这些猪狗不如的东西全杀了!”

    左冷禅见任我行按耐不住,发动进攻,心中一喜,叫人将令狐冲、任盈盈拖到后头去解了穴道,对众人大呼道:“任我行冷血无情,连女儿也不要了,今日我等若不死战,岂能全身而退?诸位,杀死邪魔,匡扶正道!给我冲啊!”

    随着两边的首领发动进攻的指令,两边人马各喊着口号,冲向对方,正道一方有左冷禅支会,并未太过上前,只在猩猩河边上,以守代攻,杀了不少淌过河的日月教众。

    任我行见正道依仗地利,杀了自己不少人手,不由哈哈大笑,对向问天道:“向兄弟,你瞧,他们竟按着那些朝廷中人的战阵,来与我等对敌,实在是忘了自己的身份!既然如此,老夫也不用与他们来讲什么武林道义了,向兄弟,去,将那五门火炮推上来,给老夫好好放上几炮,叫他们知道什么叫做战阵!”

    向问天躬身一礼,道:“属下遵命,还请圣教主等上片刻。”

    任我行微微点头,不再多言。只是旁人却是知道,也就向问天能如此对任我行说话,若是换做其他人敢叫任我行等,非的叫任我行抽干了功力不可。

    正道中人杀了不少日月教众,正在欢喜,却有眼尖之人,见对岸摆出五门黑洞洞的大炮,惊声尖叫道:“火炮!日月教竟然有火炮!”

    左冷禅闻言一惊,正想喊退,只听“轰”的几声震天巨响,竟然震动自己的全身发软,动弹不得,再看正道盟军,却是在片刻间就伤亡了百来个高手,心头不由大惊。

    左冷禅心知此时退却,却是给日月教绝好的靶子,赶紧运足了内力,大吼道:“诸位莫慌,这火炮填装极慢,此时正是夺炮之机,兄弟们,给我上!”

    众人闻言,精神一振,不需左冷禅再说,便有人运起上乘轻功,冲到对岸去夺炮,只是对岸尽是日月教的教众,寥寥数人怎能夺下火炮?

    片刻间,那些过河之人便如刚刚过河的日月教教众一般,被杀了个一干二净。左冷禅知道此时不是留力之时,与莫大先生等人说了几句,拉住左右,问道:“荀掌门呢?荀谦呢?”

    有人说道:“荀掌门昨日与少林寺的和尚说了话就不见了,不知身在何处。”

    又有人道:“荀掌门莫不是怕了魔教,昨日便逃了吧?连荀掌门这等凶人也逃了,我等怎能有活路?”

    左冷禅心中虽然对荀谦大骂不止,可此时也不是说其坏话,分裂军心的时候,只得说道:“荀掌门一向与魔教为恶,此时焉会逃离?想必他此时正在等待时机,将从魔教薄弱处动手。现在可不是说闲话的时候,几位,随我一道,将那火炮夺下来,就算夺不下,也要将它给毁了。不然,我等正道中人不知会死多少。”

    众人见左冷禅提剑前行,心中皆是佩服至极,随着左冷禅一同过河。任我行见左冷禅等正道高手掺入战局,摇了摇手,等向问天走到身边,说道:“左冷禅已经过河了,不过还没见到荀谦向兄弟,你去叫青龙、白虎、朱雀、玄武四堂堂主,加上八长老好好准备,若是见了荀谦现身,便叫他们自行动手。”

    向问天躬身道:“是,圣教主。只是左冷禅武功奇高,若是再将他放纵下去,怕会使教众死伤甚多。”

    任我行笑道:“嘿,向兄弟你放心,这左冷禅,由老夫亲自对付,这是十六年来的正邪之争,今日正好做个了结。”

    说罢,任我行双腿一踏,奔向左冷禅,大喝道:“左冷禅,快来受死!”

    左冷禅正将一门火炮拍如河中,乍听闻任我行呼喊,见他没有拿着兵刃,心中一喜,只道以自己的寒冰真气,要解决任我行乃是易如反掌,干脆也扔了兵刃,一掌拍向任我行脑袋,大喊道:“任我行!受死!”

    两人此时皆是精神充沛,掌力又是含怒而发,四掌相交之下,却是激起阵阵劲风,将周围打斗的人吹个东倒西歪。更兼两人内力诡谲,一人至阴至寒,临得近了,莫说动手,不打摆子就算好了;还有一人,内力只是霸道,可走进四步之内,体内的内力便隐隐消散,更是凶恶。

    向问天见任我行与左冷禅已经交上手,便将左冷禅放在一边,见莫大、天门两人在人群中似如无人之境,心中一怒,招来鲍大楚,说道:“鲍长老,此时你先暂代我职,记住了,得万万看住了荀谦。我去将那莫大、天门的脑袋取来!”

    说罢,向问天持剑奔向天门道人,欲要一剑取了天门道人的性命。只是此剑还未领近天门道人,却被横来的一剑拦下,向问天见了拿剑,那人,冷笑道:“老不死的,你竟有如此心机,能护得住天门道人,不过你护得住他,可能护得住自己么!”

    莫大先生吃力的挡下向问天几剑,幽幽道:“呵呵,老头子我虽然不如向左使厉害,不过与天门师兄联手,还有自信不弱于向左使,看招!”

    莫大虽口上说“看招”可实际手上的招式,却粗鄙的叫人难以直视,向问天正想奚落,却听得一声破空剑鸣,竟然压过了周围的打斗声,往自己身后而来。

    向问天狼狈避开此剑,惊异道:“这就是五剑合一的‘五大夫剑’么?果然名不虚传,不过以此就想胜过我,却是妄想!”

    向问天一剑刺出,却见一道银光往自己腋下袭来,心中微惊,剑招微变,将银光拦下,只见这道银光连连闪动,绕过了向问天的长剑,将向问天的身躯划出了几道伤口。可向问天也不是易于之辈,只见银光真要钻入向问天心空之际,向问天反手一劈,砍中莫大先生的右臂,若不是天门道人剑招迅捷,向问天这一剑非得将莫大先生的整条右臂切下来不可。

    鲍大楚等魔教长老见荀谦久久未来,心中那一股嗜杀的血气早已按耐不住,此时见任我行、向问天各自找了对手,激斗正酣,实在是羡慕至极。

    有此时空闲,无需下场激斗,身份如黄伯流、司马大等人,见鲍大楚求战心切,只是摄于向问天托付,不敢下场,便不露痕迹的走到鲍大楚身边,行礼道:“鲍长老,小人见你求战心切,不如小人带你看着战场,长老去杀些正道的狗崽子,再回来接手,如何?”

    鲍大楚早有此意,只是明面上不好推脱,只得作色道:“嗳,这怎么下,在下受圣教主、向左使做托,要监督荀谦,怎能随意下场厮杀?”

    司马大恭维道:“鲍长老,这话您说的就不对了,您老人家瞧瞧,现在圣教主与左冷禅大战不休,一时难分胜负;向左使被正道的两条老狗给牵制住了,此时也脱不开身。若是如鲍长老这般武功高强者,再不出手,我等教众死伤无数,日后就是圣教主做了万古第一人,也没人替圣教主抬轿子,这岂不叫圣教主丢了面子?鲍长老,还请看在日后得有人替圣教主抬轿子的份上,去杀正道的狗崽子,如此,小人便跪下替那些教众给鲍长老磕头了。”

    鲍大楚等司马大、黄伯流给自己跪下了,心中得意,这才将来两人扶起,作态叹道:“既然如此,我也不好辜负了两位的心意,既然如此,还请两位代我看着场上,莫叫那荀谦钻了空子,若是见着了荀谦,记住了,马上发信号。”

    说着鲍大楚拿出一支竹筒,上头有一支拉线,显然是用来发信的烟火。黄伯流毕恭毕敬的将竹筒接过,躬身道:“小人遵命。”

    鲍大楚大笑数声,忽的一声便到了猩猩河畔,瞬间就杀了不少个正道弟子。其余的几个长老、堂主见鲍大楚参入战局,却是忍耐不住,各自叫骂了几声,将身上的竹筒交给领近的舵主。

    黄伯流见了此景,微微一笑,不着痕迹的将拿着竹筒的人聚在一处,缓缓朝日月教后方隐去。

    令狐冲见正道弟子死伤众多,心中难安,眼见身边有一正道弟子正要被杀,赶紧将那行凶的魔教舵主一剑杀了,只见被救的那个正道弟子道谢一声,又再入战场中厮杀。

    令狐冲见了被杀的那个舵主,却发现这人分明是在五霸岗一同喝过酒的一个舵主,一时间,令狐冲脑海中一片空白,手里的剑跌落在地。

    只是战场上哪有时间发呆?有不服令狐冲的魔教教众,见令狐冲正在发呆,趁着这个机会,一剑刺向令狐冲。眼见就要将令狐冲刺于剑下,令狐冲刚回过神来,却已是躲闪不及,闭目待死。

    只是令狐冲闭目良久,身上未觉疼痛,睁眼一瞧,却是荀谦拿着一支竹节,立于自己身旁,再看动手之人,已经被荀谦削成两半,其尸惨状,就如被荀谦的巨剑削过一般。

    令狐冲见荀谦能以竹节用出巨剑的威势,心中不觉凛然,待心神镇定,出言道:“师弟,难道你已经有了‘木剑’的境界?”

    荀谦笑道:“虽不中,亦不远矣,估计今日大战之后,我剑道便成,也许剑法还是不如师兄,只是,师兄在想那般随意胜过我,倒是不可能了。”

    令狐冲闻言一洒,只是想起对战双方,一边是同盟联军,一边是知心好友,无论如何,令狐冲也不想对一方动手,此时见荀谦正欲参战,心中不觉为难。

    荀谦见令狐冲情绪低落,可自保却是无虞了,便笑了几声,提竹节参入战团。此时少林十三棍僧深入对岸,打杀不少魔教教众之后,被魔教舵主、副堂主围攻,只是少林阵法精奇,加之十三人武功不弱,一时也能支撑。

    觉和正打退一人,忽见人群中似乎来了一头不可阻挡的凶兽,停在哪处,哪处就血肉横飞,行至哪处,哪处就遍地残尸。觉和默默念了句“阿弥陀佛”,对师兄弟们说道:“荀掌门参战了,诸位师兄弟,我等拖住这些高手,好叫荀掌门多杀些魔教奸逆!开阵!”

    觉和言罢,十三棍僧一阵大吼,只见其身上肌肉一绷,气势如后,似有千军万马齐齐冲向这些魔教舵主。这些魔教舵主见这十三人一时功力暴涨,却是未曾防备,瞬间被打死几人,剩下的舵主、副堂主心中发怯,一时不敢抵挡,直叫魔教弟子前来消磨十三棍僧的锐气,好给自己创造机会。

    却说与左冷禅大战不休,颇占上风的任我行,见了荀谦拿着一支竹节,便杀得己方无人以对,顿时大怒,只是被左冷禅拖住,分不开身,只能在心中暗暗埋怨向问天。这边向问天见了荀谦闯阵,如入无人之境,心中也对鲍大楚怨恨至极,可此时向问天被莫大先生那柄飘无痕迹与天门道人势大力沉的两把剑给死死缠住,哪里能脱得开身?只能连连出狠招大喝,无可奈何。

    鲍大楚现在杀得痛快至极,只想着如何将这些日子所受的打压一口去全发泄出来,只是忽然鄙见荀谦大杀四方,心头狠狠的跳了几下,这才想起来黄伯流没发信号。

    鲍大楚舍了面前这人,奔回日月教坐台之上,只见这里哪还有一个长老守候?全部下场杀人去了,鲍大楚心头一寒,拉过一个抬脚之人,喝问道:“黄伯流呢?”

    那人被鲍大楚单手提起,吓得股间冒出了黄浊,颤声道:“黄黄舵主与司马岛主,去,去与人喝酒去了。说圣教主、向左使、鲍长老武功盖世,荀谦哪里能抵挡得住?就就去,去庆祝了。”

    鲍大楚闻言一悚,岂能不知这是黄伯流的陷害之言,顿时后面三丈,手上用力,扼断了这轿夫的脖颈。鲍大楚苦于自己吃下的三尸脑神丹,无法如同黄伯流等人一般一走了之,无奈之下,鲍大楚运起全身功力,大吼道:“荀谦!老子与你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