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我行见了方证、冲虚两人的模样,冷笑不止,身后的喽啰的了任盈盈眼色,不住叫骂,引起了正道小辈的不满,双方一阵叫骂。

    等任我行听得厌了,才伸手止住,说道:“你们想要比试,那便比试吧,你们光想着叫老夫三人留在少林,那么你们输了,又该如何?”

    方证与冲虚对视一眼,不知任我行之意,问道:“不知任教主意欲何为?”

    任我行冷冷一哼,指着冷目凝视的左冷禅,说道:“呵呵,听老夫贤婿说这左冷禅心机不小,意欲以嵩山派之力强并其余四派,这等心机,可比十几年前长进多了,嗯也有了老夫三四成风范了。呵呵,你们若是输了,便叫这左冷禅给老夫磕三个响头便是了。”

    左冷禅见任我行在天下英雄面前如此轻贱自己,纵使以左冷禅之雄谋,此时也忍不住出言反讽:“呵呵,任教主好大的口气,要在下给你下跪,还得看任教主有没有那般本事。”

    任我行挥袖叉腰,笑道:“有没有这般本事,动一动手不就知道了?呵呵,动手吧!你们谁与老夫过招!”

    群雄见任我行狂态毕露,笑声震天,心中生怯,无人敢动。方证一声叹息,止住想要动手的左冷禅,上前道:“阿弥陀佛,老衲既是地主,那第一场便由老衲来与任先生过招吧。不过老衲功夫荒疏已久,还请任先生手下留情才是。”

    任我行双袖一摆,抱拳为礼,笑道:“老和尚这话可就是妄语了,若你的武功是荒疏,那左冷禅不早就将你们赶下嵩山了?”

    方证知道这是任我行的挑拨之语,并未多言,只是合十还礼,道:“任先生闲话少叙,请先发招吧。”

    任我行道:“在下使的是日月教正宗功夫,大师使的是少林派正宗武艺。咱们正宗对正宗,这一架原是要打的。”

    任我行说罢,便是一掌直取方证胸膛,这一招出手如电,声势若雷,方证见了任我行此招,叹道:“好掌法。任先生,请接招。”

    说罢,方证随手挥出一掌,这一掌招式寻常,但掌到中途,忽然微微摇晃,登时一掌变两掌,两掌变四掌,四掌变八掌。

    任我行见方证招式奇特,脱口叫道:“千手如来掌!”知道只须迟得顷刻,他便八掌变十六掌,进而幻化为三十二掌,那时便是两个自己也抵挡不住。当即呼的一掌拍出,攻向方证右肩。方证左掌从右掌掌底穿出,仍是微微晃动,一变二、二变四的掌影飞舞。任我行身子跃起,呼呼还了两掌,打撒了方证数到掌影。

    远处的岳灵珊见了当世两大绝顶高手对决,将心中所思所想加以印证,受益匪浅,只是境界所限,并不能理解多深。

    不过却见荀谦并无以前见了高手过招的那般喜悦,问道:“二师兄,怎么了?这两位高手过招还不精彩么?”

    荀谦微微叹息,道:“精彩,可对我并无益处。”又见岳灵珊看两位高手过招时有疑惑之意,便替岳灵珊解释道:“你瞧,任我行招式简单,看起来虽是晦涩生硬,可总能打断方证大师的增掌之势。而方证大师也不简单,虽然只要使出第十六章,任我行必败不已,可每次任我行出掌相击,方证大师便会舍去增掌之势,唉过招如此稳重,做事怎么有那般繁复?这两人功力相当,一时难分胜负,等着吧,说不定等上个一两天,这两人才会有一人力竭而败。”

    岳灵珊咋舌道:“他们,他们年纪这么大了,还能打这么久?”

    荀谦道:“年纪大才功夫深,呵呵,两个都是老不死的怪物,谁知道他们内力多强?”

    岳灵珊问道:“二师兄,若是你与他们过招,用多久才能得胜?”

    荀谦微眯双眼,看着场上两人,心中估算良久,道:“大概第四十四招,一旦分出胜负,任我行也许会死,方证应该会断一条手臂。”

    岳灵珊心中暗道:原来二师兄已经这般厉害,看来大师兄也能与这两个人交手才是,可是我与这两人交手,又能撑过几招?

    正道群雄见任我行与方证争斗许久,实在难分胜负。左冷禅心生一计,往任盈盈身后一指,喝道:“怎么想以多打少么!”说完便跃入场中,要对任我行动手。

    这向问天见左冷禅跳入场中,心知方证加上左冷禅,任我行必败无比,焦急之下,抽出长剑,刺向左冷禅,骂道:“正道嘴脸,猪狗不如!”

    左冷禅避过刺来的长剑,心知有向问天在,自己奈何不得任我行,不得已,只得先与向问天动手。这两人动手,与任我行与方证两人的一刚一柔,一简一繁大为不同,两人皆是以快打快,以强对强,只望在片刻间分出胜负,帮助己方之人。可两人亦是功力相当,也都是当世界武学大家,虽是强拼,可又如何能在片刻分出胜负?僵持之下,两人也如任我行与方证一般,一来一回,难分胜负。

    任盈盈见己方两人入场,心中暗道不妙,若是以田忌赛马之法,自己这方也是胜负难说,现在兵对兵,王堆王。向问天此时尚可,可任我行掌势却是越来越弱,虽不知这是不是任我行的示弱诱敌之意,可任我行此时的颓势,就是叫不同武学的小孩子也看得出来。

    任盈盈心中不住算计,最后别无他法,叹息一声,回头说道:“冲哥,现在你还不出来么?”

    站在墙后的令狐冲身子一震,问道:“我我恩师便在那处,我又如何能出手?”

    任盈盈眨眼间便含着泪光,道:“你现在还当他是你师傅?你就眼睁睁看着我父女、向叔叔三人终老少林么?”

    令狐冲低头道:“不愿,万万不愿。可”

    任盈盈见令狐冲不能劝说,便舍了颜面,往令狐冲面前一跪,道:“我不敢奢求冲哥对尊师出手,只希望你能救下我爹爹,救下向叔叔。只要救下他们二人,就是我在少林寺再关三十年亦可。”

    令狐冲见任盈盈跪拜,不为自己,只为了她的爹爹,她的叔叔,想起岳不群将自己逐出师门后的所遇所见,哪还多想?赶紧扶起任盈盈,保证道:“盈盈,便是要救任教主,向大哥,你只需与我说一声便是,这么一跪,叫我令狐冲今生如何能还你的情义?罢罢罢”

    说罢,令狐冲一声叹息,走入场中,横剑而立,朗声道:“在下令狐冲,不知哪位英雄来指教?”

    不少人看着岳不群,只是岳不群双目微闭,当作不见。只是宁中则见的旁人眼色中的不屑,心中有苦难言,只能握住岳不群的手,当作安慰。

    可更多的人看的是冲虚,可冲虚却是微微一笑:“贫道不是令狐少侠的对手,诸位还是另请高明吧。”

    此言一出,群雄皆惊,丐帮帮主解风问道:“两位可还没动手啊。”

    冲虚叹道:“数日之前,在武当山下,贫道曾和他拆过三百余招,那次是贫道输了。今日再比,贫道仍然要输。”

    说完话,退在一旁。解风、震山子、余沧海、天门道人等自知武功不及冲虚道人,既然冲虚自承非令狐冲之敌,他们心下虽将信将疑,却也不敢贸然上前动手,自取其辱。

    任盈盈见正道中人无人敢撄令狐冲锋芒,不由笑道:“呵呵,既然如此,若是无人与冲哥动手,那么便是我们要赢了。”

    正道中人听了这话,一时喧嚣嗡嗡而起。只是争论了半响,也无人愿意动手,万般无奈之下,岳不群只得上前几步,道:“华山”

    话未说完,却听得一声:“长者有事,晚辈自当服其劳。岳掌门,你且休息,让小子替你出手。”

    众人一看,却是走到群雄身旁的荀谦,只是荀谦此时说的是岳不群,一时也不好说话。岳不群见了荀谦要代自己出手,心有所感,叹道:“你有这份心便是好的。只是此时你并不是我华山弟子,不能带我华山派出手。”

    荀谦虽是嬉笑作态,可神态却庄重的很,道:“然也,我此时虽非华山弟子,可也是岳掌门一手养大的,就是说不上父子之义,岳掌门也对我有养育之恩,此时乃是我报答岳掌门之时,岳掌门又何须拒绝?”

    宁中则此时也对岳不群说道:“是啊,师兄,此时冲儿武功高”

    岳不群双眼一睁,喝道:“好了,这是我华山派之事,无需荀少侠操心。我”

    岳不群的话又说了一半,又被打断,只听声脆脆的声音说道:“没错,这是我华山派的内事,无需二师兄操心。爹爹,让我来吧!”

    岳不群、宁中则与荀谦三人还未回过神,却见岳灵珊持剑跃入场中,与令狐冲相视对立。荀谦呆立当场,等岳灵珊与令狐冲交手良久才回过神来,与罗四娘问道:“你你怎么没看住小师妹,就,就让她上去了?”

    罗四娘苦涩道:“我,我如何能看住岳妹妹?她刚刚点了我的穴道,虽没用几分力气,可,可你也知道我的武功如何,若不是冲虚道长给我解了穴道,我此时还站在那里呢。”

    荀谦一时心乱如麻,场上岳灵珊虽无大碍,可明眼人都能瞧出令狐冲还未出力,只是随手挡着岳灵珊的剑招。

    荀谦见岳灵珊此时剑法招式与大半年前大不相同,方知岳灵珊习剑之苦,陆大有所言不虚,不由得不为岳灵珊叫了几声好。

    岳不群见场上两人一时无虞,趁着这个时机,便与荀谦说道:“谦荀少侠,这半年来,在少林寺过的如何?”

    荀谦听得岳不群语气似是散漫随意,可话中的关怀之意怎么也掩藏不住,又见宁中则那等母性的眼神,鼻子一酸,险些落下泪来,断续道:“还,还好,每日与少林弟子探讨武学,有所进益,可,可我还是想回华山”

    宁中则见一向要强的荀谦眼中含泪,也是伤感万分,与岳不群说道:“师兄,别管那些人怎么看谦儿了,让他重回华山派吧,如何?”

    岳不群艰难万分的闭上双眼,忍住心中的遗憾,道:“此时还不行,不过以谦儿方才所说,若是谦儿杀死了东方不败,那天下人再无借口为难谦儿,那时谦儿方可重回华山。”

    荀谦听得岳不群肯定,膝盖一软,若无罗四娘扶住,差点跪倒在地。荀谦目视罗四娘,罗四娘待荀谦站定,才淡然说道:“我的相公是顶天立地的男子汉,不是哭哭啼啼把自己轻贱了的庸俗常人,事情尚未办成,此处人多眼杂,怎可轻易下跪?”

    三人听了罗四娘的一句话,这才回过神来,岳不群一声叹息,默然不语,宁中则拭去眼角的泪光,说道:“说的是,谦儿,你这媳妇跟不错,比我们这些长辈更能沉住气。呵呵,这些日子你可曾欺负她了?”

    荀谦摇摇头,正想说话,宁中则却见岳灵珊对令狐冲用出一招杀招,不免惊呼,场上比斗的这两人,不论是哪一个,宁中则都不愿叫他们手上,只得看向荀谦,荀谦得了暗示,点点头,随时准备出手。

    却说令狐冲隔开岳灵珊的“白云出岫”,心痛如绞,万万想不到岳灵珊竟会对自己下如此重手,一时万念俱灰,心若死丧,手上的剑似乎也挥不动了。任盈盈见令狐冲如此模样,真如闭目待死一般急的大呼不知,可令狐冲此时眼中,脑海中只有岳灵珊刺出的那一剑,又如何能听到任盈盈的呼唤?出神之下,令狐冲的左袖被岳灵珊划开一道豁口。

    岳灵珊见令狐冲如此神态,心中亦是伤痛,疏忽之下,不觉使出一剑,挑令狐冲的胸口的那粒扣子,令狐冲见了此剑,心中顿觉欢喜万分,喃喃道:“柳叶似眉”说着,便跟着还了一剑,岳灵珊低声道:“啊,青梅如豆。”

    这两招出自两人所创的“冲灵剑法”。这套“冲灵剑法”,二人在华山已不知拆过了多少遍,但怕岳不群、宁中则知道后训斥,也只让最是照顾岳灵珊的荀谦知道了,此刻却情不自禁,在天下英雄之前使了出来。这一接上后,顷刻间便拆了十来招,不但令狐冲早已回到了昔日华山练剑的情景之中,连岳灵珊心里,也渐渐忘却了自己此刻是为何而战。

    令狐冲见她脸上神色越来越柔和,眼中射出喜悦的光芒,显然也如自己一般,恍若回到了昔日华山练剑的情境中,心想:“原来原来师妹不是恨我,是在恼我、怨我,方才那一记‘白云出岫’不是要杀我,是在对我倾诉,我终于知道了。唉,但愿这套冲灵剑法有千招万招,一生一世也使不完。”

    又拆了二十来招,岳灵珊长剑削向他左腿,令狐冲左足飞起,踢向她剑身。岳灵珊剑刃一沉,砍向他足面。令狐冲长剑急攻她右腰,岳灵珊剑锋斜转,当的一声,双剑相交,剑尖震起。二人同时挺剑急刺向前,同时疾刺对方咽喉,出招迅疾无比。瞧双剑去势,谁都无法挽救,势必要同归于尽,旁观群雄都忍不住惊叫连连,就连岳不群、宁中则也是大惊失色。

    唯有荀谦感伤一叹,道:“何故如此?何必如此?”

    罗四娘听得荀谦又悲又愤,问道:“怎么了,谦郎?”

    荀谦道:“无事,看着吧。”

    却听场上“铮”的一声轻响,双剑剑尖竟在半空中抵住了,溅出星星火花,两柄长剑弯成弧形,跟着二人双手一推,双掌相交,同时借力飘了开去。

    群雄心中揣摩,推测这剑法以之对付旁人,全无半分克敌制胜之效,到似是游戏之作,一时不少人暗暗洒笑。只是这一招实在是惊险万分,群雄见二人在必死之境中逃了出来,手中无不捏了把冷汗,连那一声喝采也都忘了。

    只见他二人在半空中轻身飘开,俱是嘴角含笑,姿态神情,便似裹在一团和煦的春风之中。两人挺剑再上,随即又斗在一起。不知不觉之间,都回想到从前的情景,出剑转慢,眉梢眼角,渐渐流露出昔日青梅竹马的柔情。

    只是两人如此缠斗许久,其中的柔情蜜意倒是将任盈盈呛了个半死,气急道:“冲郎,还不动手!”

    令狐冲闻言一抖,面容间霎时苦涩万分,看着恍若不觉的岳灵珊,心道无论如何也下不得重手,微微一叹,暗道:“罢罢罢我不能对不起盈盈,更不能对小师妹下手,方证大师若是叫盈盈,向大哥。任教主三人留在少林寺,我令狐冲只能以身待过,代替三人留在少林寺”

    想着,令狐冲撤剑一退,道:“我输”

    却被岳灵珊打断道:“令狐大侠剑术超凡,令小女子大开眼界,此时退却,岂不是叫小女子占了便宜?既然如此,这一场便算平手如何?”

    令狐冲看着岳灵珊,心中千言万语却连半个字也说不出口,唯有一念,道:“她还想着我,她还想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