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中旬,过了晌午本该是酷热不堪,不过华山脚下的山林中却无丝毫暑气,荫凉非常,本该是个庇荫祛暑的好地方,却在不远的瀑布初传来阵阵剑刃相交之声,直叫人睡意全无。

    却看瀑布下有一男一女在瀑布旁演剑嬉戏,好不自在。

    过了一会儿,只听少女“啊”了一声,脚下踉跄,直直跌了一跤。青年阻之不及,见少女跌倒在地,心中自责不已,弃了剑,扶少女起来,问道:“师妹,摔疼没有?”

    少女撅着嘴,本想抱怨两句,却鄙见被师兄弃在地上的长剑,说道:“大师哥,你怎的把剑扔在地上?若让爹爹知道了,还不得打你二十棍子?”

    青年见少女未曾抱怨,松了口气,笑道:“小师妹,你看,此地只有你我,你若不说,师父怎会知道?”

    少女不服气道:“那可不好说,如果陆猴儿从哪棵树上瞄见了告诉我爹爹,那你就得挨打了。”

    青年一笑,道:“陆师弟与我最好不过了,怎么在师父面前告我状?”

    少女说道:“陆猴儿不敢,那二师哥也不敢么?他可是最疼我的,见你欺负我定然会告诉爹爹。”

    青年连道“不敢,不敢”,心道:师父师娘带着三师弟到龙泉去了个把月,算算时间正要回山了。不过荀师弟做了早课就到碧波潭练功,午饭也未吃过,可别出事才好。

    心有挂念,青年的玩闹心情不由少了几分,见少女仍有意与自己练剑,说道:“珊儿,荀师弟午饭也没吃便在碧波潭练功,想来此时正在打牙祭,不如我们也去蹭蹭如何?”

    岳灵珊本欲在和令狐冲练剑,只听得令狐冲的一声“珊儿”,整个脑子似是空了一般,哪还想什么练剑?轻轻“嗯”了一声,低着头,细声说道:“想必二师兄肯定在打牙祭,也...也不告诉我们,午饭不吃,就喜欢自己一个人偷着吃...”后面声音太小,令狐冲听得不甚清楚,不过听师妹既然如此说了,便拾起剑,牵着师妹的手,下山去碧波潭寻荀谦去了。

    两人牵着手,令狐冲哼着小调都在前头,岳灵珊红通了脸低着头,似有千言万语,却迟迟说不出口。不多时已到了碧波潭。

    碧波潭距华山看似不远,路却甚是难行,怎的?这潭水东面靠着华山绝壁,西面是百年老林,南面是活水瀑布,北面也止有一条上山砍柴的老农踩出来的一条小路,令狐冲与岳灵珊正从此进来。

    两人来到潭边,见着荀谦的长剑和衣物随意扔在地上,也亏得是大暑天气,没怎的下雨,不然若是穿着脏兮兮的衣物会华山,免不了要被岳不群责骂,往重里说,指不定要被师父打十棍子。

    令狐冲见不远处有半熄的篝火,篝火旁有些吃剩的鱼骨,从鱼骨来看,那鱼的份量着实不小。令狐冲正要调侃,回头见岳灵珊满面通红,红到了颈子,心下大急,失声到:“师妹...师妹,你的脸怎么如此通红,莫不是中暑了?”

    岳灵珊大窘,心中虽甜,却恼气令狐冲看见自己这窘迫的样子,正要辩解,只听“噗”的一声,从碧波潭中跃出一人,那人说道:“中暑?师妹不见得是中暑,想来是少过了半年,思春了吧?哈哈...”

    岳灵珊听了这话,连华山也气倒了半边,也不管荀谦只穿了一条小裤,指着荀谦骂道:“丑荀谦,臭荀谦,一天到晚就知道欺负我,还不穿裤子。看我...看我...”看了半天,岳灵珊也说不出什么个来。单论内力而言,华山弟子中荀谦乃是第一人,剑法虽然不及令狐冲,却也不是自己能打过的。

    岳灵珊一扯令狐冲的衣袖,说道:“大师哥,让这臭荀谦见识见识我们新创冲灵剑法的厉害。”

    令狐冲苦笑,心道:冲灵剑法本事我与小师妹玩笑之作,算不得真,师弟悟性高绝,日日有所精进,我若不认真一些,以师弟的顽劣性子,定叫我在师妹面前出个小丑。

    打定主意,令狐冲放下剑,拾了根树枝,说道:“师弟,师妹既然如此说了,我俩免不了要交手,不然这样,让师妹来做个评判,输的人去打几只野味,晚上做吃食如何?”

    荀谦正有所得,自无不允,说道:“师兄如此说了,师弟我自当遵从,不过...”

    话未落音,荀谦便挑起一根树枝,使出一招“白云出岫”直奔令狐冲面门,令狐冲不急不忙,以一招“苍松迎客”接住,两人过了几招,令狐冲手中的树枝几欲折断。岳灵珊见二人招式比自己精妙许多,不禁拍手叫好。

    令狐冲见手中的树枝已近折断,心道不妙,以一招“无边落木”迫退荀谦,骤然使出岳不群传下的太岳三青峰,荀谦避之不及,运起内功,直直点了令狐冲手中树枝三下,却见令狐冲剑势丝毫未减,再退几步,心道:不想我已如此用功,竟然剑法还是不如师兄,不过我也不是弱手。来不及多想,大喝一声,周身发紫。岳灵珊大叫道:“二师哥,你耍赖!”只见荀谦隔开了第一剑,打开了第二剑,却寻不到第三剑,一个疏忽之下,小腹被树枝顶住,只听岳灵珊拍手笑道:“二师哥,你输了,连耍赖也打不过大师哥,现在可知道我和大师哥创下这冲灵剑法的厉害。”

    荀谦仔细一看,原来令狐冲手中的树枝断了大半截,难怪自己找不着第三剑,笑道:“看来我还是修行不足,比不得岳女侠创的冲灵剑法,既然如此,愿赌服输,待我去去就来。”

    岳灵珊见荀谦跑的甚急,衣裤也未穿,喊道:“二师哥,衣裤也不要了么?”

    只听荀谦远远的声音传来:“有你和大师兄在,还能丢了去?”

    令狐冲扔了手中的断枝,不由心中暗叹:师弟剑法虽比我多有不及,但内力省我甚多。唉,若是再不用功,师父回来真得打我棍子了。不过师弟那几剑似乎是打在了‘太岳三青峰’的破绽之处,不为过了没破了剑招,真是奇怪。

    三人回山时,已是傍晚时分,令狐冲提了两只野鸡,荀谦拿了三只兔子,岳灵珊红着脸走在令狐冲身边,为何?原来是鬓角拆着一直白丽的野花,虽素雅,却使岳灵珊更添清秀颜色。

    还未进门,便见着陆大有偷偷摸摸的站在门口,喊道:“师兄师妹,师父师娘回来了。”

    岳灵珊先是“啊”了一声,跳进门去,是惊喜道:“爹爹和娘回来了?”

    陆大有见令狐冲荀谦还是不紧不慢,赶紧上前,细语道:““大师兄二师兄,你们可是回来了,再不回来,师父可要罚你们上思过崖了。”荀谦和令狐冲对视一眼,知道肯定要挨打,相互苦笑,一同进门。

    正气堂中,岳不群端坐于“剑气双绝”的匾下喝茶,椅子旁放了许多新剑。师娘宁中则立于岳不群身后,正调笑撒着娇的岳灵珊,两人虽远行但仍神采奕奕。两边的弟子见二人进来,有人着急,有人使眼色,再也无人敢说出一句话来。

    岳不群放下茶杯,轻咳一声,众弟子登时肃然,连宁中则也放下了岳灵珊的手不再玩笑。

    令狐冲与荀谦知道师父极为讲究礼仪,赶忙扔下手中的野鸡野兔,上前拜道:“弟子令狐冲(荀谦),拜见师父。”

    岳不群冷哼一声,说道:“你二人是华山派的大弟子,二弟子,师傅师娘不在,你们应该教导师弟师妹们读书习武才是,怎么偷懒偷到这时候才回山?”

    令狐冲还未说话,荀谦已经已经抢先说道:“师傅,师兄和弟子是督促了师弟们早课才下山的....”

    岳不群一拍案几,喝到:“督促早课?午课怕是忘了吧?若是再晚些回来,晚课也是不用管了?”

    令狐冲见岳不群生气,赶紧说道:“不是,不是,弟子与二师弟每日都督促了师弟师妹们做功课,只是今天弟子与师弟练功练过了一些,忘了督促师弟师妹们做午课。”

    宁中则见岳不群仍有怒意,说道:“你说你二人练功练过了,有何所得?”

    二人先后说了各自的心得,又将比试的结果细细说了一遍,岳不群喝了口茶,说道:“谦儿你输了,可知输在何处?”

    荀谦回山时早已理清两人交手细节,说道:“弟子是输在师兄那一招无边落木应对不及上,不然弟子应当不至于接不住师兄的太岳三青峰,想来还能多撑几招。”

    岳不群点点头,说道:“为何输在无边落木上?”

    荀谦答道:“弟子剑法不及师兄,如果亦用无边落木应对,定然招招被师兄制住,败得更快,只是不想弟子只是退了两步,师兄的太岳三青峰便使出来了,弟子疏于应对,所以败了。”

    岳不群见荀谦应答得当,定然是深想过的,又问令狐冲:“冲儿,你说你输了,可知输在何处?”

    岳灵珊抢道:“是二师兄耍赖,用了紫霞功,不然大师哥早就胜了。”宁中则轻轻拍了拍岳灵珊脑袋,说道:“莫说话,现在是你爹问冲儿呢。”

    令狐冲先朝宁中则一拜,再答道:“弟子与二师弟交手,弟子还未使完太岳三青峰,手中的树枝已经断了,而师弟手中的枯枝完好无损,从此可见,弟子的内功大不如师弟。所以是弟子输了。”

    岳不群说道:“能知晓思考自己不足之处,你二人也不算偷懒...”

    话未说完,见二人面有喜色,霎时面色一冷,说道:“虽是未曾偷懒,却也放下其他的师弟师妹不管不顾,德诺,给这两人一人打二十棍子。”

    劳德诺应了一声,从门板后拿了一根手腕粗的木棍,见门外二人已经自觉铺了白布伏在其上,小有怨气,低声说道:“二位师兄,师傅自从拜见了从朝廷中退下来谢老公和刘老公后一直不高兴,也其中缘由只有师娘晓得。那我来了,二位师兄忍忍吧。”

    荀谦心中须臾对那谢老公,刘老公有天大的不满,还未抱怨,屁股一道巨疼,什么不满都做烟消云散了,心中只道:反骨仔,手真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