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说紫禁城是大明的政治中枢,那么奉天门(即今太和门)就是紫禁城的脑干。



    奉天门是殿宇式的宫门,其外观形制和宫殿建筑一样,但前后贯通,前后两面无墙无窗,台基之上只有梁柱、两山和殿顶。而在殿内后墙的位置设三组对开的大门。将大门关闭,就成了前面对着广场敞开的殿宇。



    正德皇帝坐在殿内摆放的宝座上,大臣们在殿前的广场上分列两厢。



    “叮!”一个执事太监敲响了铜钟。



    群臣山呼万岁之后,御门听政就开始了。



    “皇上,臣有事启奏!”头发花白的太子太师刘健抢出班来。



    “阁老有何事要奏?”



    “臣请皇上诛杀刘瑾!”刘健面色坚毅,努力把佝偻的身子挺直。作为四朝元老,他一点都不怵最近风头正盛的大太监刘瑾。



    “这……阁老和刘公公之间是不是有些误会?”



    “皇上啊,刘瑾这阉宦,竟然敢冒天下之大不韪,增设机构,私收税钱,与民争利,他败坏的是天家名声,腐蚀的是大明朝的根啊!不杀不足以正纲纪,不杀不足以平民愤啊!”



    正德还没说话,太子少傅谢迁也跟着出班奏道:“启禀皇上,刘瑾在内厂私设刑狱,残害忠良,如今朝廷上下人人自危,再这样下去,这满朝文武恐不能为皇上分忧了!”



    内阁大学士李东阳也借着谢迁的话抢出来说道:“皇上,微臣年事已高,乞请骸骨归乡!”



    他们三人乃是弘治时期的内阁三老,资历威望十分高。此前李东阳就数次提出辞职,只是正德不许,没想到这个老家伙此时又借此机会提出辞职的话来。



    正德坐在御座上十分头疼,这三个人总领内阁,没了他们,谁来帮自己处理政事,他虽然年少贪玩,心里却一点都不糊涂。



    “呵呵,咱家才离京几天,各位阁老就坐不住了?”



    只见刘瑾从殿门外缓缓而入,一双鹰鸷的眼睛缓缓扫过朝堂之上的文武重臣,脸色阴沉似水。



    刘瑾现在是司礼监掌印太监,自领内厂,东厂的马永成,西厂的谷大用都以他为首,权势滔天。



    被他盯过的人,背后都渗出了一身冷汗。区区一个太监,竟恐怖如斯!



    “皇上!奴婢办事不力,请愿意辞去诸职,请皇上让我回乡养老吧!”



    刘瑾突然老眼含泪,在大殿上哭泣起来。



    堂上的众人哪里料到这个死太监竟敢自去权柄,许多人眼里都露出了喜色。



    杨廷和趁机奏道:“刘瑾为祸甚重,请皇上明正典刑,岂可让他全身而退!”



    兵部尚书刘大夏也出来说道:“宦官之政,其糜尤费,各地镇守太监残暴贪婪,致使各地民不聊生。皇上宜趁此革除弊政,精简编制,裁汰末流。”



    此言之后,奉天门里群情激奋,议论汹汹。



    “对,臣附议,先诛刘瑾,再灭阉宦!”



    “臣附议!”



    “臣附议!”



    ……



    刚开始,文官们的枪口,只对准了刘瑾一人,后来他们竟想要一举端掉宦官集团,殿内的太监无不遍体生寒



    不论他们怎么说,木天凌充耳不闻,只是低头看着玉阶。



    他在赌!赌的就是相对于文官集团,正德更离不开太监!



    “你们可是在欺朕年幼?朝议之时,你们如此作态,和泼妇骂街有何两样?成何体统!”



    正德脸上露出怒色,把那些跳得最欢的文臣挨个骂了一遍。



    “皇上,老臣知你年轻,喜欢新奇物事。刘瑾媚上,刻意投皇上所好,方有此位!但是刘瑾此人鹰视狼顾,久必为祸,望皇上除此大害!”



    内阁首辅刘健再次进言,就差指着正德的鼻子骂,你个小毛孩就是个昏君!



    “刘阁老!皇上虽然年幼,但已有成祖遗风,又岂会识人不明?且不说皇上并未贪图享乐,你且说说,皇上要我们阁臣是干什么吃的?”



    刘瑾回头看去,没想到竟然有内阁大臣替他说话。



    文臣集团从骨子里看不起太监,这个年头,但凡和太监走的近一点,头上都会被扣上阉党的帽子。



    这位仁兄是谁啊,勇气可嘉呀!木天凌刚来不久,哪里认得谁是谁。



    “行了,别吵了!刘公公,朕不许你走!你先过来。”正德示意木天凌站到他身边来。



    木天凌嘴角一勾,知道自己已经赌赢了,当下抬起头,昂首阔步走到朱厚照的御座旁边。



    “刘公公,事情办的怎么样了?”朱厚照扭头朝他小声问道。



    “皇上,税银征收还算顺利,臣以二十四监的小太监为首,率领五军营裁汰下来的老弱士卒充当税吏,在京畿地区实行十五税一的商税,不到一个月已经收上来白银十五万两。随着他们业务水平上升,我有信心在三个月内让皇上的内帑进账五十万两。”



    说到收税,刘瑾就有些来气儿。手底下的人收税就和抢劫一样,极尽敲诈勒索之能事。害的他不得不额外成立一个税警总团,专门监察这些税吏的行为。



    就算木天凌如此强调纪律,奈何这届公务员队伍素质建设太差劲儿,他的名声还是烂大街了,民间义士恨不得杀之而后快。



    而朝堂之上这么多人弹劾他,也是因为刘瑾动了他们的奶酪。收税之时管你是阁老还是王侯,一律照收不误。动了人家的银子根,不找你麻烦,找谁麻烦。



    正德听了木天凌的报告,十分高兴。内帑有钱了,他想怎么玩就怎么玩,再也不用看内阁的眼色了。



    “刘阁老,谢阁老还有刘尚书,朕念在你们年事已高,准你们回乡致仕,每人赏赐一条玉带,另赏官服,并赐诰命!”



    谢迁等人直接傻眼了,没想到朱厚照居然真的把他们辞了,大佬不带这么玩的啊!



    “皇上,我呢?”



    李东阳眼巴巴的看着朱厚照。别人想不想辞职他不知道,他是真的想辞。在紫禁城奉献了几十年,累出了一身毛病,他早就想回家享清福去了。



    “李阁老,内阁离不开你,你就再多干几年吧!”正德坐在御座上,十分诚恳的挽留他。



    “可是,老臣实在是干不动了呀!”李东阳颤巍巍的喘着气儿,心里很难受,凭什么呀?



    这位西涯先生祖籍湖广长沙府茶陵,因家族世代为行伍出身,入京师戍守,属金吾左卫籍。



    明朝的户籍制度十分严格,李东阳以军户贱籍出身,而入阁当上首辅,向世人诠释了什么叫做小人物的逆袭。



    朱厚照笑着说道:“反正阁老家在京城,就继续留在内阁里,为大明发光发热吧!”



    想走的不让走,想留的不能留,正德这一手,玩的实在是高明。



    木天凌第一次对正德刮目相看。不过他也没特别往心里去。反正他只在这里待三个月,管他以后洪水滔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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