xiǎo锅子躺在床上,一动不动,脑子里乱成一团,他似乎想了很多,又好象什么也没有想,脑子里有无数和人和事在穿插来回,有无数的声音在嘈嘈作响,他们混乱参杂在一起,自己却找不到可以理清的线头。

    倭寇是谁?他们和我们村有仇吗?他们和我们家有仇吗?为什么要拔刀相向,为什么要杀得血流成河?一切都是为什么?

    那个张胖子究竟是谁?

    那群人又是谁?

    倭寇是强盗吗?

    听胡师讲,朝廷一直在围剿他们,为什么还没有剿灭?

    万梓县的官府及时上报説是倭寇所为,开始大家都以为这是万梓县推卸责任而采取的手段,谁知却是真的,他们是如何知道的答案的?

    xiǎo锅子想了很多,但人生的阅历又限制了他的想象力,于是便只能在床上翻来覆去,烦恼不已,而每一次动弹,都会引来全身的疼痛,疼得哎呀直叫。

    xiǎo锅子其实是可以勉强站起来走路的,但胡师不让,他説既然被打得这么惨了,就要把惨的样子表现出来,否则让王勇那些人看到了,心里会极不舒服,很容易引来报复,你这里表现得越惨,他那边心理找到了优越感,就会平衡了,而你们就更安全了。

    这种理论xiǎo锅子不懂,但也不会反驳,毕竟能不干活,多睡一下,也是好的。

    期间张教授过来看了一次,张教授本想是来训斥xiǎo锅子的,责备他遇事不知道以理服人,而是诉诸武力,解决问题的办法有很多,武力是最低级的选择,乃蛮牛莽夫所为,为君子所不屑,但看到xiǎo锅子变形的面容,和全身的青紫,教授责备的话也説不出来了,而是叮嘱他好生休养,待伤好之后再回来做事。

    胡师去找院长了,大哥曦文也出去了,不知道做什么,自己躺床上干想了半天,想得脑仁发胀,也没有想出个所以然,不知不觉居然沉沉睡着了。

    睡梦中,xiǎo锅子梦见很多人围着自己,个个不怀好意,他们像烟一样飘来飘去,蒙蒙胧胧,看不清面容,xiǎo锅子对着他们拼命挥拳踢腿,但那些人总是能轻易地穿透自己的攻击,然后在另一处凝结成形,嘿嘿冷笑。

    xiǎo锅子想寻找武器对付他们,但只一转头的功夫,他前面的人就变成了张胖子,翘着兰花指,用一块洁白的手帕轻按额角,xiǎo锅子心里大喜,我终于找到你了,我要报仇,向张胖子冲了过去,一拳挥下……

    xiǎo锅子忽然感觉身体一轻,然后全身一阵巨痛,仿佛整个身体都裂了开来,被摔成了碎片,头脑一阵发黑,半天才从疼痛之中清醒过来,原来自己做梦时挣扎得大了,结果摔到床下了。

    哼哼叽叽半天,想爬起来,但全身乏力,那手与脚都好象不是自己的,最后只是支撑起来将背倚靠在床脚上,闭着眼呼呼喘着大气。

    “哎呀,xiǎo弟,你这是怎么了?”xiǎo胖子风风火火地从外面走进来,一看到xiǎo锅子的模样,大吃一惊,忙冲过来将xiǎo锅子扶起来。

    xiǎo锅子有些难为情地解释道:“刚做了一个梦,一不xiǎo心就翻到床下了。”

    xiǎo胖子努力地将xiǎo锅子扶到床上,然后又给xiǎo锅子倒了一碗水,喂xiǎo锅子喝下,这才抱歉地説:“xiǎo锅子,那个……,你的牙,我没有找到,我找了好半天,很认真的找了,但就是没有找到,真对不起啊!”

    xiǎo锅子闭着眼,感受着身上传来一阵一阵的疼痛,朝xiǎo胖子惨然一笑:“找不到就找不到吧,我反正还没有换大门牙呢,説不定不需要扔到床底下,到时候它会自己长出来呢。”

    xiǎo胖子看着xiǎo锅子那黑洞洞的嘴巴,感觉十分的怪异,心想,万一真一直长不出来呢,那该多丑呀,但是嘴上却不敢説。

    停了一下,xiǎo胖子忽然想到了一个话题,凑到xiǎo锅子面前,好奇地问:“xiǎo锅子,今天胡师説的那个倭寇,你亲眼看见啦?”

    “当然,就站在我面前几步的地方,王寡妇馄饨摊前好多人都看到了。”xiǎo锅子答。

    “他们长什么样子?是不是青面獠牙,手拿钢叉,像庙里大殿旁边那些恶鬼似的?”xiǎo锅子继续追问。

    “不是呀,就跟我们镇上的人差不多呀,模样和衣服都跟我们没什么区别,就是説话不同,我一句话也听不懂。对了,他们梳的头发好象跟我们不太一样”xiǎo锅子如实答道。

    xiǎo胖子明显很失望,喃喃地道:“怎么会这样呢,不对,不合情理嘛!”

    “什么不对?你见过倭寇?你听过什么?”xiǎo锅子眼睛一亮,拉着xiǎo胖子急急地问。

    “我哪里能见到倭寇呀!我听説书的刘爷爷説的,他説倭寇是从大海的东边飘来的一些人,这些人个个长得青面獠牙,面目可憎,像鬼似的,他们开始刚来的时候好穷,就向我们明人乞讨,大家看他们可怜,就帮了他们,结果这些坏人,吃饱了饭之后就拿起刀子来砍我们,丝毫不记得我们对他们的恩情。据説他们一个个长得跟野兽似的,身高八尺,膀阔腰圆,个个力大无穷,有用不完的劲,跑步的时候可以追得上战马,跳起来可以直接蹦上大树,他们每个人都有两把刀,一把长的,一把短的,那些刀锋利无比,每一把都吹毛断发,削铁如泥,碗口粗的树,只要这么轻轻一砍就能砍断,更别説砍人的脑袋了,所以这些坏人所到之处,杀人无数。”xiǎo胖子绘声绘色道。

    “嗯,他们是好坏。”xiǎo锅子diǎn头道。

    “于是呢,朝廷就派了好多官兵去打他们,但人怎么是野兽的对手呢,派过去一队,他们就杀一队,派过去一拔他们就杀一拔,直杀得血流成河,朝廷的派去那些兵呀都被他们杀死了,也没有把他们剿灭,还越来越猖狂了,据説他们还吃人肉,喝人血,当真好可怕的。”xiǎo胖子有些害怕,又似乎有diǎn兴奋地向xiǎo锅子道。

    “不对,胡师説他就跟倭寇打过仗,胡师就没有死,还活得好好的呢!倭寇肯定没有那么厉害。”xiǎo锅子抗议道,“胡师肯定知道很多关于倭寇的事,等他回来,我们再问问他。”

    “説的也是啊,胡师不就没事嘛!那这是怎么一回事呢?对了,我明白了,刘爷爷是説书的,他就喜欢夸张,总喜欢把一説成二,把三説成六,不过我相信,这些倭寇很厉害是真的。要不怎么他们一直剿而不灭呢,胡师跟他们打仗不是还受了伤嘛,胡师这么厉害都会受伤,可见倭寇也是相当厉害的。”xiǎo胖子道。

    xiǎo锅子此时迫切的希望胡师早些回来,这样,他就可以问一问胡师,倭寇究竟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会这么凶恶,或许胡师可以为他解释许多困在心中的疑团。

    然而他左等右等,从中午到diǎn灯,胡师也一直没有回来。

    xiǎo胖子为xiǎo锅子买了一碗面条,又陪了他一会儿,见天色已晚,也回家去了,只留下xiǎo锅子一人。

    一盏油灯,发出昏黄的灯光,xiǎo锅子捧着面条,慢慢地吃着,没有门牙当真很不方便,即便是软软的面条也会硌着牙床细嫩的肉,丝丝生痛。长长的面条在嘴里没办法象以前一样用门牙直接截断,只好将嘴唇使劲合拢,再来回磨几下,才将面条磨断,然后在口腔里胡乱旋转一下,就吞咽下去,不仅吃得到处滴滴嗒嗒,满嘴满脸都是,还感觉一diǎn味道都没吃出来,真是难吃。可不吃肚子又咕咕真叫,饿得难受,只好艰难地、努力地将碗里的面条一diǎndiǎn吞下去。

    今天真是漫长的一天。

    好不容易才吃完面条,刚把碗放在床边的桌上,就听门砰的一声开了,张教授推门进来,对xiǎo锅子説:“不好了,xiǎo锅子,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