歌咏比赛后,我便失恋了。

    很正常的失恋,毫无意外可言。当时,我与女朋友的矛盾已经十分尖锐,双方已经到了互相不能理解对方想法的地步了,无论对方说什么,都会坚决的反驳,不管对错。反正当时我是快走火入魔了,真是一天也不想在边防多待了,每天就琢磨着到底怎么才能调走。有一次听到机关有个参谋调走了,我竟然打电话给他,问他到底怎么调走的。现在想想真是可笑。但当时根本不会多想,一心想着走。现在想想,当时确实钻了牛角尖。既然双方互相不理解,那最终只能是好聚好散了。

    那天晚饭后,她给我打的电话,声音很平淡,话语也很简单,她说,我们分手吧,我们俩不太适合。我说,行。然后我就挂断了电话。大家可能会觉得我绝情,竟然都没有挽回,没有再去想想办法。但我想说的是,两个人既然走到了那样的地步,最终的结果必然是分手。而且,我这个人确实犟,是真犟,不是假的。既然你说分手,那我也不是离不开你,分手就分手。这就是我当时的想法。从小到大我都是这样的性格,上初中的时候,我有一个极其要好的朋友,我们俩闹着玩,后来闹急眼了,我就生气了,不再理他,足足一个礼拜没有和他说一句话,还是在其他同学的化解下,我们才说话。不过这样的倔强劲自从结婚以后,就好转了很多,因为再犟也不能跟自己媳妇犟啊,于是渐渐的就不那么犟了。但当时,年轻气盛,谁也不服,就有了失恋的结果。

    没有失恋的人生是不完美的人生,从这一天,我的人生终于完美了。没有失恋过,不会体会到失恋的感觉。当时,我都感觉活着没有任何的意义了,工作工作不顺心,高考考了500多分,都过了国家一本线,考了个军校,上了五年学,那时候军校是四加一,竟然分配到这么偏僻的地方天天种菜养猪拔草开会,感觉毫无用武之地。然后处了好几年的对象也分手了,到底还有什么意义。

    那天晚上我都没有回宿舍,我就爬上观察哨,在上面坐了一夜,一根烟接着一根烟的抽,头脑中漫无目的的想。有时恨不得想要从观察哨上跳下去一了百了。但我心里始终憋着一口气,我就不靠任何人,就靠我自己,难道我还不能调走了?难道我还不能走出自己的路了?正是憋的这口气让我始终不服气,让我想要证明我自己。我内心暗暗告诉我自己,一定要努力,一定要有所成就,一定要成为全社会瞩目的人物,那时候,让所有人都刮目相看,让不相信我的人,抛弃我的人全都后悔。当时,我就是这么想的,我就是想要向全世界证明,我行!

    越想心情越是激荡,心情越是激荡,我越是想要大喊,想要怒吼,想要发泄。于是,我爬上观察哨的天台,站到不足十平方米的平台上,这里是这片地域的最高点。看着远处滚滚奔腾的北苏穆江,看着远处层层叠叠的山脉,看着广阔的天,广阔的地,我放声大吼:“啊!——”

    没想到,我这一行为却闹了一个误会。

    一直在观察哨中的班长陈立越看我的行为表现越是感觉不对劲,就问一起执勤的战士杨阳:“这两天发现没发现排长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杨阳挠着脑袋使劲回想了一下,“最近总发现排长一个人愁眉苦脸唉声叹气的,有时候半夜也不睡觉,前天我两点钟下哨回到宿舍,发现排长还没睡。昨天排长没回宿舍,在这待一宿。”

    “难道失恋了?站这么高,不会有啥想法吧?”陈立似乎在和杨阳说,又似乎是自然自语,越说越害怕,越想越担心。“我下去向连长指导员汇报一下,你注意观察排长的一举一动,有什么异常行动,你就和他聊天,一定要拖住他。知道吗?”

    “是,班长。我会看好排长的。”

    说完,陈立就紧忙下哨向连队跑去,回到连队,直接来到连长指导员的办公室,门开着,正好连长指导员都在。

    “报告!”陈立一边喘着气一边说道。

    “怎么了?急成这样,气喘匀了再说。”孙连长和指导员一齐看向突然出现在门口的陈立。

    “连长、指导员!大事不好了!我们排长失恋了,现在就在观察哨平台上,估计是准备要自杀!”陈立一边比划一边说,着急的表情说明了事情的严重程度。

    “怎么不早说!?”听到陈立的话,孙连长和指导员“嘭”的一下站起身,连身后的凳子倒了都没扶,赶忙向外跑去。

    “陈立!讲讲怎么回事!”一边向观察哨赶,陈立一边将自己了解的情况向连长和指导员汇报,包括昨晚一宿没睡,也包括刚才在观察哨平台上大吼大叫。

    “看!排长张开胳膊了!”陈立忽然喊到。从连队到观察哨有两百米的距离,他们几乎是跑着过来的,远远的就看到我站在观察哨的平台上,张开双臂。不过当时我真的没有想要跳下去的想法,只不过就是想张开双臂伸个懒腰而已。

    “高晓飞!”被陈立突然一喊,孙连长吓了一跳,也以为我是准备往下跳了,连长大声喊着我的名字。

    听见有人喊我,我站在观察哨顶的平台上往下看了看,没看清下面是谁,于是,我就往前走了两步。而这两步往前一迈,吓的下面的人赶紧往上跑,几乎是手脚并用,赶忙爬上台阶。

    “高晓飞!你别动!有啥心里话咱们下来说,千万别想不开!”连长赶忙大喊道。

    连长喊完,指导员接着喊,“晓飞,咱们还年轻,往后的日子还长,咱们的路还得走下去,是不是?”

    这时,我终于看清了下面的人,原来是连长、指导员,还有陈立,这是干嘛,陈立把连长、指导员喊来干嘛?我反应了一会,琢磨了一下他们的话,才算明白,原来是以为我要跳楼自杀啊。这误会可大了,这可怎么收场?

    想了一会也没想出什么办法,没招,只能硬着头皮下来了,挨顿骂吧。我见连长和指导员还在不停的说着话,赶忙从平台上下来,心里却是另一种想法。别看连长、指导员平时都挺严厉的,但其实对连队的官兵非常在乎,非常关怀。从刚才连长、指导员的表情和语言上就能看的出来,确实是真着急。带着这样的想法,我从观察哨上下来,站到连长和指导员的面前。

    孙连长看了眼旁边的陈立,又看了看眼前的我,说道:“说吧,怎么回事?”

    “连长,我也不知道陈立咋把您和指导员都喊上来了,我就是想在上面看看广阔的北苏穆江,放飞一下思想,就这样。”

    “看北苏穆江用得着跑那么高吗?还放飞思想,你自己咋不飞呢!陈立看你上观察哨顶上去大喊大叫的,以为你失恋了,要跳楼自杀呢,赶紧       下来喊我和指导员!你说你,都二十多岁了,怎么不知道轻重呢!”听到我的解释,连长气不打一处来,越说越生气,差点就要动手削我了。

    “我确实失恋了,只不过我也没想要自杀啊。”我小声解释着。

    “没想自杀,你跑那么高!”孙连长气的差点一巴掌扇过来,还好强忍住了。

    “好了,咱们回连队坐下来好好说说。”指导员赶紧打圆场,接着又对旁边的陈立说道,“陈立,你赶紧上去执勤,别让一个战士单独在那。你也真是的,不了解清楚就下来汇报,整这么大误会!”

    陈立见自己闹出这么大的误会,低着头赶紧跑上去了,这可怎么见人啊,其他班长肯定笑话死,估计能记一辈子。陈立心里埋怨着我,没事跑那么高干啥,以后可不能再让排长上哨了。

    失恋的事就是我说的成为我军旅生涯转折的一件事。的的确确是我军旅生涯的转折,甚至可以说是我人生的转折。所以说,不经历风雨怎么能看到彩虹,不经历痛苦怎么能破茧成蝶。从这一天起,我似乎也破茧成蝶了,即使不是花蝴蝶,至少也是一个扑了蛾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