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考这种事情,考前觉得漫长,真正到考试了,时间眨眼就过去了。

    七月九日上午,我从学校里缓缓的走了出来。

    沈碧和我妈,还有张晓菲的爸妈,全都扑到了我跟前。

    “姐。”沈碧有些紧张,“你考的怎么样。”

    话音未落,我妈就拍了她一巴掌,嗔道,“别问了,已经考完了,什么都别问了。”

    我有些感动,知道我妈这是怕给我心里压力呢,“没事妈,其实我感觉还可以,题目不难,具体的,就等查询吧。”

    我妈松了口气,“那就好,那就好。”

    “姐,你放宽心,小绛成绩好,比我家晓菲好了不知多少。”张晓菲妈妈还是那么大大咧咧的,“我都不担心我家晓菲,你担心啥。孩子考的好或者坏都不重要,好了也不至于就飞上天了,坏了家里也能给她一口饭吃,饿不死她。”

    这话糙但理不糙,我妈彻底的放下了心。

    就在这时,张晓菲也从学校里走了出来。

    她不愧是跟她妈一样天生的乐观派,一见到我就高兴地扑了过来,“总算是考完了,小绛,待会我们喊苏溏一起去玩吧。”

    我笑了笑,在人群里找到了苏溏,她正在跟她很有气质的妈妈不知道说些什么。

    突然,她妈的脸色变得很严厉,苏溏一脸委屈,咬着下唇,竟然一副要垂泪的模样。

    我吃了一惊,微微靠近那里,对苏溏摆了摆手,有些犹豫不决要不要过去打扰她们母女。

    “小绛。”苏溏楞了一下,下意识的喊了我一声。

    她妈一扭头,我只好硬着头皮走了过去,“阿姨好。”

    “是沈绛啊。”她妈脸色缓和了一下,“考得怎么样?”

    “还行吧。”我低下头,模棱两可的道。

    苏溏妈妈笑了笑,“我听苏溏说过了,你的成绩挺好的,在你们班里也是前十,这次考个一本肯定没问题。”

    “不过……”她妈突然语气一变,“苏溏本来成绩就只在中游,这次发挥还不好,我看她可能连个二本都危险了。”

    “阿姨。”我硬着头皮道,“也不好说的,成绩现在还没出来……”

    “我的女儿,我很清楚。”苏溏妈妈轻轻地摇了摇头,“算了,不管怎么说,总算是考完了,苏溏,你跟沈绛去玩一会吧,天黑之前记得回家。”

    苏溏咬着下唇,点了点头。

    她妈就款款的走了。

    我赶紧拉住她的手,问道,“苏溏,发生什么事情了?你怎么没考好?你妈的语气又是怎么回事?”

    苏溏看着我,扁了扁嘴,突然就哭了,“小绛,我这次真的没考好,明明你给我讲过的题,可我就是写错了,十好几分呢,我这次肯定完了。”

    “你别哭啊。”我有些焦急,“还没说一定的呢,万一其他地方发挥的好呢,这十几分就补上了。”

    苏溏摇了摇头,含泪道,“小绛,你不知道,我这次真的考砸了,我肯定上不了一本了……”

    “实在不行,就重修一年。”我咬咬牙道,“就当上个高四了。”

    “我妈不愿意。”苏溏垂下了头,哽咽道,“她跟我说,让我去国外上大学……”

    “国外?”张晓菲刚刚送走了家长们,正和沈碧往这里走,一听到这话就愣住了,“苏溏,那岂不是说,你要离开我们了?”

    苏溏刚止住的眼泪,一听这话,又狂飙了出来,“我也不想,可我妈说,我只能去国外,没有别的选项。我妈在家里说一不二,我和爸都得听她的,根本反抗不了……”

    “那也不能把人强行送国外啊,你一个人孤苦伶仃的,多可怜啊。”沈碧一脸心疼,“重新上一年再重新考试都不行吗?”

    “我妈不同意。”苏溏脸上布满了落寞,“我清楚她的性格,她既然这么跟我说了,肯定是经过深思熟虑的,我没有任何拒绝的余地。”

    “那……”我张了张嘴,余光瞥见正兴高采烈往这里跑的候亮,连忙将所有的话都咽了下去。

    “咦,你们这是怎么了?”候亮跑我们跟前,兴奋的道,“都考的怎么样啊?”

    他一扭头,看到了苏溏的眼泪,立马脸色大变,“苏溏,谁欺负你了?还是你没考好?怎么回事?”

    苏溏咬着下唇,红着眼圈,摇了摇头。

    “你别骗我了,同学两年,就没见过你流一次眼泪。”候亮的语气很郑重,“快告诉我,发生什么事情了?”

    见苏溏还是一言不发,他扭头看向了我。

    我咽了口唾沫,“候亮,苏溏她……她确实是没发挥好,刚刚被她妈批评了一顿。”

    “原来是这事儿啊。”候亮挠了挠头,笑了,“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我陪你再重修一年就是了。”

    “候亮……”苏溏的眼泪又控制不住了。

    陪着重修啊,从候亮刚才兴奋的样子就能看出来,他这次应该发挥不错,可为了苏溏,他竟然宁愿陪着她重修。

    只可惜,他不知道,有些时候,连重修都是奢侈。

    那天下午,张晓菲,我,沈碧,苏溏,候亮,五个人在县城里好好的玩了一圈,又吃了一顿饭。

    这次饭是苏溏请的,她语气很强硬,“以前都是小绛请吃饭,因为她家的奶茶店,她就觉得自己该一直请吃饭,其实这是不对的,我也有钱,也应该请吃饭的。今天,就是我请,大家想吃什么点什么……不要跟我客气。”

    说到最后,她又有些哽咽了。

    除了候亮,我们几个知情人脸上全都露出一种悲哀。

    我们知道,苏溏这是在请我们吃最后一顿饭。

    待她出国后,再相见,已不知是何年。

    等到天色微黑,我和沈碧送张晓菲回去,候亮则把苏溏给送了回去。

    我们不知道苏溏会不会跟候亮坦白,只知道没过几天,苏溏就被她妈送到了地球的另一端。

    临走前,苏溏给我打了个电话,哭的泣不成声的。

    她跟我约定,四年后,我们大学毕业了,在京城见面。

    她还说,希望我一辈子都是她最好的朋友。

    我全都答应了下来。

    最后的最后,苏溏跟我说,她没有告诉候亮真相,而是选择撒了个小谎。

    她跟侯亮说,她要去国外亲戚那几天,可能一个月没法回来。

    候亮当真了,一个月之内应该不会找她。

    一个月之后,苏溏拜托我,告诉候亮真相。

    并且,她还托我转告候亮,她也喜欢他。

    很喜欢。

    高考成绩在考完半个多月之后就出来了。

    我和张晓菲候亮结伴去看成绩。

    很幸运,我过了一本的分数线。

    候亮也过了一本的线。

    张晓菲勉强够了个二本。

    而苏溏,果然如她所预料的,距离二本线刚好差了十几分。

    候亮没有多少惋惜,反倒是十分积极的准备资料,一副要陪苏溏再战一年的样子。

    我有些难受,有好几次都想主动告诉他真相,但想一想苏溏拜托的,又忍住了。

    与此同时,我考上京城经贸学校的事儿也被家里的亲戚知道了,隔三差五的就有人来祝贺。

    普通亲友也就罢了,那在我考试前故意来捣乱的大姑姑一家子,竟然也来了。

    而且还是跟我爷爷奶奶一块来的。

    那会我正好在整顿格子铺,刚好听见我大姑姑尖锐的声音在隔壁奶茶店响起,“小绛妈啊,小绛考上大学了,也是咱们沈家第一个大学生,你是不是得办个场啥的,我看也不要别的,就去山海楼弄一桌,庆贺庆贺啊。”

    “就是就是。”我奶奶跟着附和,“反正你家也不差钱,就订个最好的桌子吧。”

    我妈抿着嘴没说话,大姑姑就得意地道,“刚好我有一个朋友的儿子也考上了大学,本来我就看着跟小绛特别配,干脆就在山海楼见见面吧,听说小绛考上的是一个一本,也算勉强配得起人家了。”

    “哦?是吗?你朋友的儿子考的是什么学校啊?”我妈不冷不热的问。

    “是……三本。”我大姑姑滞了一下,不过很快理直气壮的道,“女孩子家家的,考的再好都没用,人家男孩子三本都比你的一本强,要不是有我这个中间人在,人家都看不上沈绛!”

    我妈的呼吸一下子粗重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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