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不止眼前的苟且,还有远方的更苟且。

    生活不止眼前的悲鸣,还有远方的深渊和血。

    这是百年前真实的写照。

    在封尘沉寂于泥沙之中的那段岁月内,联邦成立,如今,即将引来它第五十个年头,九月九尽在眼前,然而在这之前,还有一位曾经陪伴自己百年之久的人儿依旧在沉睡,如今,百年岁月已经到期,该是她苏醒的时候了。

    入夜,雨似乎小了很多,大漠的夜空在雨水的洗礼下,似乎要比在其它地方高出很多,有些苍凉,格外清明,一望无际的沙丘带着大地的苍茫扑面而来,一个身披黑色大衣的男人赤着脚行在这种宛如死寂的黄色世界,他的脚印被被有些清冷夹杂着湿润的夜风灌满,足迹留在被雨水包裹成松散固状的厚沙之上,拉出一连串的厚重,稳健,以及坚定。

    百年之前,苏玉在黄河边的房子内等待自己,哪怕风雨交加,哪怕海枯石烂。

    如今,黄河改道,主干道被无穷黄沙覆盖,真正的沧海桑田。

    “苏玉……”

    封尘眉如剑,目若星辰,他站在一处沙丘上眺望远方,夜风扬起他披在身上的大衣,两条清袖随风摇摆,他双手插袋,细雨打湿他的双肩,此时有些薄凉,他的黑色有些微长的头发被撩起,其下眉宇带着认真和郑重。

    月明星稀,雨线斑驳。

    转眼已经百年之后,物是人非,这其中滋味,唯有自知。

    封尘眼神充斥着沧桑,虽然自己总是想着如何适应这个世界,但终究还是带着难以逾越的鸿沟,毕竟,自己终究不是一块儿石头。

    陆离,冷染,莫小澜,还有那曾经调皮的墨灵,奶声奶气的小沫沫,被自己害的失去一只眼睛的严蔚,等等,都已经烟消云散。

    “时代的残党……没有那么好当的……”封尘嘴里吐出一句意味不明的话语,百年之前,在没有遇到存在之时,他一直觉得自己是一个提线木偶,说着早已制定好的话语,做着早已制定好的事情,一切的一切都写在剧本上,自己换了一座有一座城市,然而遇到的都是这早已写好的剧本,举世皆浊唯我独清?不不不,封尘觉得自己还没有那么高尚,他只是在逃避罢了。

    逃避没有错,因为孤独,所以逃避,这就是借口,因为不想成为提线木偶,所以孤独,这也是借口,在自己眼里,这无数的城市,宛如空城。

    不同的经历,不同的人生,才能让自己感觉自己活着,他从来不承认自己有多开朗,因为反之,就等于承认自己有多弱小。

    天寒地冻的篝火从古至今都燃着,有的人喜欢独坐,有的喜欢三五成群,唯独自己害怕,不是在害怕没有人愿意坐过来,而是害怕这篝火覆灭,届时,自己当真一无所有。

    这是一个孤独的故事,也是一个求暖的故事。

    直到,自己遇到了存在,在这一幕幕的死亡边缘,懂得比死亡更恐惧的不是弱小,而是失去。

    为了不再失去,自己选择不再弱小,然而这条路本来就是难于登天,宛如石器时代一个小孩拿着粗制滥造的石斧,独自冲向荒野一般,若是丢了一条腿那还好说,就怕失去更珍贵的。

    往往,这都是露骨的,这便等于残酷。

    直到昔拉堕落,这桶哪怕进了水的炸药桶,在如何没用,也能炸出一朵花来。

    于是,自己开始了迄今为止最疯狂的赌博,赌上一切,赌上自己,赌上未来。

    不疯魔,不是怎成活,也不是不能活,而是无法活,所以自己再和梅斯·墨菲特莉说话时,感谢深渊,感谢它们的步步紧逼,毫无活路的咄咄逼人。

    此时他立在这片寂静苍凉的世界,视线仿佛看着远处大漠的某一处,深邃且充满温柔,其内蕴含沧海桑田,往事如烟,在那苏玉沉睡的地方,不远处似乎变得一片苍白,冰天雪地,风雪漫卷,一处橘红色的篝火若影若现,他露出一丝温柔至极的笑容。

    “从那淤泥之中,我彻底明白了。”

    过去之我陪在自己身边,沉默寡言,亦如曾经的自己,现在之我挑动着篝火,让其燃烧的更加旺盛,更加温暖,但又和篝火保持一定的距离,渴求又带着警惕,而如今恍然隔世的封尘以未来之我已经起身,哪怕相隔之间恍然隔世,封尘看着两位自己,他的身影消失在原地,而后三位共坐于此,围着篝火,封尘抱拳说道:“两位,这位置以后有些挤了。”

    过去之我冷漠的斜了封尘一眼,现在之我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封尘哈哈大笑起来。

    此时忽然从一边走来一位风华绝代的女子,她坐在封尘身边与封尘一同烤着篝火。

    两人相顾无言,随着封尘勾起的微笑,一切又回到现实。

    百年之前,那条漫过此处的汹涌河水?可还记得?

    百年之前,那黑红之花中的身影,已经沉于此片大漠之下,那个总是身穿白衣,沉默无言,带着等待的寞落般娇柔妩媚的女子可曾记得?

    这世界,总有人出现,要么惊艳了岁月,要么温暖了时光。

    “未来,我们将彼此取暖……”

    “百年之后,我在此处,等你归来,苏玉。”

    整个大漠骤然空气一沉,继而狂风大震,电闪雷鸣,暴雨倾盆,封尘的衣服被吹的猎猎作响,他眉心浮现出两条极黑极红之线,一股至强气息轰然炸裂开来,夜空变得像是活了过来,若隐若现,空气褶皱到粘稠,他俯下身子,轻轻食指轻轻点在那柔软的黄沙之上,这方沙漠一瞬间如无数匹脱缰的野马奔腾起来!!整个大漠颤抖的宛如波浪!

    在那金色的如同麦浪般被狂风压弯麦秆的黄沙中,万万顷的黄沙堆起上百米之高!在这股暴雨倾盆的夜晚,在他面前的大漠如同大海被分开一条笔直的道路。

    “苏玉……百年时间已经结束……我来接你了……”

    此时,在大漠远处的深渊驻地内,四大军团驻此地的指挥官四位强者齐齐露出一丝凝重,它们感受到了一股强悍如斯的气势正在自己驻地前面的大漠中爆发而来,那巡逻的小恶魔早已吹向警戒号角,十万多名四大军团的精锐躁动起来!

    而后在一头精英大恶魔的率领下,燃烧军团驻地军朝着封尘所在的方向准备探查。

    “报告!!契德诺指挥官!!前方一千米处发现异常!”

    然而这名禀告消息的双角炎魔等不到自己指挥官的命令了,它看到指挥官脸色煞白的凝望着远方,以它的实力自然能看到一个扬起百米之高的黄沙,以及那个在黄沙中若影若现的身影。

    下一秒它双眼睁圆,面如厉鬼吼道:“你敢!!”紧接着,双角炎魔问道一丝血腥味,自己指挥官两只恶魔之瞳莫名炸裂!血水飞溅。

    契德诺狼狈的摔倒在地,它脸上还带着一丝劫后余生的慌张,此时眼球的碎裂虽然痛彻心扉,但依旧比不上刚才那致命的凶险,那个身影只是朝这边看了一眼,这是触犯了这种强者,整个驻守z区四大军团士兵都不够他屠的!!

    “传我燃烧军团z区驻地指挥官命令!!!所有军团不允许靠近那片区域半步!!!”

    “指挥官阁下,那现在……”双角炎魔弱弱问道。

    “睡觉!!!就当没有发生!!”

    炎角炎魔愣在原地,它可从来没有见过自家指挥官阁下如此失态过,出生在丛林法则盛行的深渊的它觉得自己应该在一边偷偷观望,然后看看有没有可乘之机。

    从来没有哪个家伙敢在四大军团驻地家门口放肆!!

    “属下愿意带领一队冒死探查!!只求指挥官阁下给属下荣誉!!”双角炎魔露出不怕死的样子,然而却赢来一顿巴掌,契德诺脸色煞白,它缓了几秒,这位双角恶魔是深渊某个家族派到这个位面的,就是在四大军团内走个过场,自己若不是收了那个小家族的好处这次绝对要将这榆木脑袋打死!

    那是自己能去的地方吗!!那恐怖的气势和十二强都有的一拼!!

    “休斯,你还年轻,刚来四大军团,有些东西不了解,做为指挥官应该怜惜部下,眼下不是什么事都没有发生吗?快回去睡觉!想想你那在深渊中等你回家的魅魔妻子,不要为了这点小事耽搁了你的性命,放心,一切有指挥官大人!”契德诺语重心长的说道,实则内心已经暴跳如雷了,失去双眼是小,丢掉小命才大!

    “契德诺指挥官大人……”双角炎魔看着失去双眼,其眼角还往下流着血水,面色煞白的契德诺,在这黑沉骤然落下瀑布般的大雨下,怎么看怎么惊悚,然而它看上去就感觉契德诺像自己那远在深渊的兄长,再加上那一席话,顿时有股说不出的感觉,言语竟有些哽咽。

    “好了,快去睡觉,今晚其它三名指挥官都不会忍心让你们去送死的,我们毕竟都是为你们着想的,快去睡觉!一切有我们!”契德诺发誓,这句话说的是真的。

    能混到z区指挥官军衔的家伙,各个不同,但契德诺多年与其共事,早已将那三个家伙摸的一清二楚,怕死,是它们的共通点。

    至于到底会不会去探查,契德诺想起刚才的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顿时一个寒颤。

    谁爱去谁去,z区这鸟不拉屎的地方,守着三座破败之城,无人问津,既然如此,大家就当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

    相安无事,岂不美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