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咳”



    颜良下意识地捂住嘴巴,没把那口热汤给喷到面前的萝莉身上,却把自己给呛得不轻。



    他睁大了眼睛,像个怪蜀黍一般仔细盯着面前的小女子看了半天,然后发现他确定一定以及肯定,对面前的女子丝毫印象都无,更不记得自己有这么大小的一个外甥女。



    而且,颜良想着今天这特么不是说好的百里挑一非诚勿扰剧情么,怎么来了个叫表舅的,而且还脸蛋红红,用那种害羞带怯的眼神看着你,这是要演哪一出?禁断不伦?



    就在颜良呆愣住的时候,亭榭内的女主人,颜良的嫂嫂刘氏说话了。



    “三叔,这是舍弟之女,七弯八绕的倒也该唤你一声表舅呢!”



    颜良这才反应过来,原来是哥哥的老婆的弟弟的女儿,还真是七弯八绕的关系,心下不由暗暗吐了口气。



    颜良的神情恢复了正常,不过亭榭内其余家的妇人纷纷对刘氏面露鄙夷之色,想着这女人也太狠了,居然连侄女都祭出来。



    “三郎啊,我是邻坊李功曹家的,去岁你还来过我家饮宴,这是小女玲儿。”



    “颜府君,我是城南周县尉家的,昨个儿方与你饮过酒,这是小女丹蔻。”



    “颜将军,我是昔阳亭罗郡丞家的,我家夫君最是仰慕将军,这是小女嫩娘和青兮。”



    “…………”



    有了前几人做榜样,那些夫人们忙不迭地和颜良套着近乎,更热情地介绍着自己家的女郎。



    颜良对此哭笑不得,这种场面让他产生了一种错觉,像是来到了某大型娱乐会所,有现场选妃的既视感。



    饶是他脸皮再厚,再久经考验,也架不住一群女人叽叽喳喳地在耳边说个不停。



    在亭中如猴子般被观赏了许久,颜良终于忍耐不住,说道:“嫂嫂,各位夫人,良突然想起还有一桩紧要军务需得马上处置,这便先行告辞了。”



    说完话,颜良也不待人回应,直接站起身就跑,好似被火烧了屁股一般。



    颜良那慌慌张张的样子倒是引起了一众妇人的咯咯直笑,有个说道:“看不出来,威风凛凛的讨逆将军还会害羞呢!”



    嫂子刘氏道:“可不是,我家小叔子虽说可名震河朔,不过为人本分得很。”



    带魏家小娘子前来的妇人道:“乖女,你三姐故去得早,你姐夫煞是孤单,你可要多去照顾照顾你姐夫。”



    带赵家小娘子前来的妇人也不甘落后地道:“乖女,你表兄最是孝顺,你也要多往你姨母那边走动走动。”



    “…………”



    妇人之间的勾心斗角颜良已经无心理会,因为他刚从亭榭里仓惶逃回老宅中,便看到留在城外军营中的隗冉来了。



    “进武,你怎么来了?”



    隗冉躬身道:“回禀将军,左司马遣人来报,黑山贼劫掠灵寿,破一亭一乡,亭卒、百姓死伤四十余人,石臼亭亭长为贼匪所杀。”



    颜良一听之下眉毛竖起,大骂道:“妈的!老子还没到常山,这帮狗娘养的就搞事情,这是要给我下马威么?”



    隗冉虽然有些听不太明白颜良说什么,但从语气来看也知道颜良十分生气,他候在一旁待颜良骂完歇气时,才问道:“将军,当如何回复左司马?”



    颜良气归气,但也知道鞭长莫及,这事也急不来,便道:“让张休武安心休歇,待我去常山后再作处置。”



    “诺!”



    隗冉正要告辞离去,颜良叫住他道:“进武,你回去后命各部人马收拾一下行装,明日用罢朝食便启程出发。”



    “诺!”



    颜良刚被一群女人弄得头昏脑涨,又收到了令人十分不愉快的消息,只觉心中气闷,想要回院中歇息片刻。



    不料他刚刚来到院门口,却看到母亲的贴身侍女已经候在那里,见他回来就上前道:“三郎,主母请你过去。”



    颜良抚了抚额头,叹道:“哎~头前带路吧!”



    与颜良暗自头疼相反,来到母亲赵氏屋里时赵氏的心情正佳,看到颜良来到,笑眯眯地问道:“儿啊!可见过了众家女郎?可有中意的么?与阿母说说,阿母给你去说和说和。”



    被母亲一提,颜良又想起了亭榭里那些莺莺燕燕,大都是没长开的小女子,而且十分违和地涂抹着与年纪极不相符的胭脂水粉,就好像长相寻常还刻意打扮的土气村姑,与颜良的审美完全不搭。



    但颜良也不能实话实说,只应道:“回禀母亲大人,亭榭里挤满了人,把儿的眼都看花了,哪里能看得清。”



    “呵呵,也不怪你,我原本想要让刘氏把相熟的五六家女郎唤来,没曾想这一来就来了近十家,许是你昨天在城中延请县中父老,把那些人家全都招来了。我儿如今名头大了,这几日来往的人可把咱家的门槛都踩烂咯!”



    看着老母亲如此乐呵,颜良虽然有些不忍,但还是说道:“禀告母亲大人,儿方才得到属下来报,黑山贼劫掠灵寿,破一亭一乡,死伤四十余人,一亭长为贼所杀。儿已经吩咐属下士卒,明日便启程入常山。”



    赵氏终究心慈,听说又闹匪患,叹道:“哎~!这天杀的黑山贼,造孽哟!你说啥?明日便要启程?那今日之事怎么处置。”



    颜良见没含混过去,只得说道:“这,公事为先,私事只能先放一放了。”



    赵氏却断然拒绝道:“不行!公事要办,这私事也不能落下。我看你先妻的从妹便不错,或者我家老十一的次女,都是知根知底的女娃儿,要不你就选一个吧!”



    颜良见母亲要强行拉郎配,连忙使出缓兵之计,说道:“阿母,常山离家近,待儿先去处置一下国中事务,寻机再回家解决私事也来得及。”



    赵氏略有点疑惑地看向颜良,说道:“此话当真?你可莫要砌词糊弄我。”



    颜良连忙重重点头道:“自是当真,儿如今也是堂堂两千石了,自是要寻一个门当户对的女郎,先前在邺城也有人向儿提起过此意,儿都并未应下,只觉此事还当与阿母仔细商量,故而先回来拜见阿母。”



    赵氏听这么一说,也觉着有些道理,自家儿郎若是能寻上一个高门大族的女郎自是更好,想着想着便觉着县里的几户人家都稍显低微了些,最高不过是一个郡丞之女,便说道:“我儿的话也有几分道理,前些时候倒是邻县有些人家前来询问,好似有些个大门大户的女郎,阿母且为你再多多留意着。若是再有人向你荐来合适的女郎,你也莫要一口回绝,且仔细看看再说”



    见母亲终于松口,颜良顺势说道:“儿会上心的,自要找一个让阿母满意的女郎才好。”



    “嗯嗯,这才是我的好儿郎,你去常山讨贼,务必要小心,闲暇之时多回家看看。”



    “儿郎遵命。”



    好不容易对付过去母亲的催逼,出得院外的颜良感觉浑身出了一身热汗,简直比战阵厮杀要来得辛苦。



    三步并作两步回到自己院中,刚想唤使女烧水沐浴,却发现梅娘站在屋内说道:“夫君出去跑马辛苦了,妾已经备好了热水,容妾服侍夫君沐浴吧!”



    颜良不由一阵感动,搂过梅娘香了一口,说道:“还是梅娘贴心。”



    在沐浴的时候,颜良原本以为梅娘会问起他去亭榭中面会众家女郎的事情,却不料梅娘竟只字不提,只是说着些乡里趣事逗颜良开怀。



    颜良心里舒坦的同时,也意识到梅娘这是故意为之。



    毕竟梅娘只是使女出身,如果不出意外是轮不到扶正为正室,而以颜良如今的身份地位,势必要娶一个合乎自己身份的女郎为妻。



    若是梅娘一意耍小性子从中作梗,势必会惹得颜良和颜母等人不喜,让人说她不知礼数,贪图不该她得到的名分。



    颜良对梅娘的知情识趣十分满意,拉着她的手道:“常山国中闹匪患,我明日就带兵西进常山。”



    梅娘一听这话,手一抖道:“啊!这么快便要去了么?”



    颜良轻拍她的玉臂,安抚道:“你且在家好好照看絮儿,代我在阿母面前多尽尽孝。等我在常山站住了脚,局势安稳之后,再把你与絮儿接去。”



    得了颜良的允诺,梅娘微微一笑,应道:“妾自会遵夫君之命。”



    因为知道颜良明日便要启程出发,是夜里梅娘更是小意侍奉,正所谓:“玉炉冰簟鸳鸯锦,粉融香汗流山枕。帘外辘轳声,敛眉含笑惊。柳阴烟漠漠,低鬓蝉钗落。须作一生拼,尽君今日欢。”



    ——☆——☆——☆——



    建安五年闰十月初九,常山国真定城,雪。



    真定城在东汉虽然并不是常山国的治所所在,但因为此处乃是诸侯王的封邑,故而城郭宏大,人口密集,极为繁盛。



    自汉惠帝七年,封第三子刘不疑于真定,以常山为国,经历了新莽之乱,再到光武中兴汉明帝封皇子刘昺为常山王,中间几经波折,国除又国复,及至此时常山国已经延续了近四百年的国祚。



    常山王府经历了十余世诸侯王的修缮,称得上美轮美奂,但如今的王府却显得有些凋敝破败,冷清清的几无人气,只偶有几个负责洒扫的宫人在府中出没。



    这倒并不是说常山王出去游山玩水了,而是如今常山国王位虚悬已久。



    中平七年,大贤良师钜鹿人张角号召太平道起事,冀州作为张角的大本营,而常山国又离开钜鹿很近,故而黄巾匪患波及到了常山国中。



    当时的常山王刘暠唯恐匪患波及自身,竟然弃国而走。



    虽然刘暠耍了个小聪明保全了性命,但朝廷在讨平了黄巾之后,却不忘记秋后算账,以刘暠没尽到诸侯守国土为名废黜其为庶人。



    其后朝廷一直处于战乱状态,既没有新立常山王,也没有废除常山国,所以才造成了有常山国而无常山王的尴尬情形。



    虽然真定没了常山王,但真定乃是名城大邑,丝毫不影响此地的繁华景象,比之常山国真正的治所元氏更胜三分。



    而就在此刻,真定城中数以千计的百姓们都自发地走出了家门,来到了城中东西向的主干道之上,百姓们并非是去赶集也并非是要出城,而是纷纷站在道路的两旁,面向东方翘首以盼。



    真定的东门洞开,随着城外一阵鼓声由远及近,一支人马来到了门前,靠近城门口的百姓们纷纷探头探脑地往城门外看去。



    当先的人马俱是骑兵,人人皆骑得来自北方的高头大马,身上披着精良的锁子甲,头上并没有戴铁胄,而是戴着鹖冠,皮冠两侧的彩色尾羽极为灵动,随着马上骑士的前进一颤一颤。



    骑士们的武器有两种,前一半皆持着长戟,后一半皆持着骑枪,而背上也负着骑弓和骑弩。



    骑兵们在一员将领的率领仔细下来到门前,随着将领身后将旗往后一扬,鼓声顿息,骑兵们也纷纷驻足停步。



    而常山县内的官吏并县三老连忙迎了上去,来到那员将领面前躬身行礼。



    那员大将干净利落的翻身下马,一一扶起前来相迎的官员,略作寒暄之后,便命官员撤下。



    那员大将重新骑上战马,然后令旗往前一指,鼓声重新响起,身后的骑兵也跟在将领身后踏入了真定东门。



    在远处看时还只觉得骑兵煞是威风,但真个当骑兵从自己面前经过时,却让道路两旁的百姓更为震撼。



    骑兵所骑乘的战马都是六尺五寸以上的良马,再加上坐在高桥马鞍的骑士,与他们手中高高举起的武器和旌旗,陡然生出一股雄壮的气势,让围观的百姓都觉着自己平白矮了一头。



    而这一批骑兵只是一个开始,在雄壮的骑兵队伍后,接着更为壮观的步卒方阵。



    步卒们的武器更为多样,走在最前的是刀盾兵方阵,刀盾兵们左手持盾右手执刀,那明晃晃的一排排环刀反射着刺眼的寒光。



    跟随其后的弓弩手方阵,无论是弓手还是弩手,都手持弓弩,每走上十步,就虚抬起弓弩作瞄准发射状。



    再后边的则是戟士与长矛手,这两个方阵的士卒都把武器斜向前方举起,好似一声令下就会立刻进入战斗状态一般。



    无论是刀盾兵、弓弩手、戟士、长矛手,俱都是甲胄俱全,服装精良,迈着整齐稳定的步伐向前行动,自然而然显现出一股骁悍的气势,让沿途的百姓们看得肃然起敬。



    当骑兵与步卒大部分都进入城中之时,队伍中的鼓声突然激昂起来,随着重重的几下鼓点,每一个队伍的为首将校齐声喊道:“杀贼!”



    数千士卒也齐声应道:“杀贼!”



    将校们又喊道:“保家!”



    士卒们继续应道:“保家!”



    “杀贼!保家!”



    “杀贼!保家!”



    那震天般响亮的吼声充斥了整个真定城中,令阖城百姓俱都心动神摇,莫可名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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