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踢嗒嗒踢嗒嗒踢嗒嗒!”



    “驾!驾!”



    马蹄声阵密集而细碎,马上的骑者神情慌张,犹自不顾惜马力地鞭打着坐骑,只想要再行得快一些,再快一些。



    这伙仓惶奔走的队伍正是从官渡方向北逃的河北军,而袁大将军亦在其中。



    初从官渡后营北撤时,队伍中还有三千多人,一众僚属尽在左右。



    但眼下身边只余下了千余人,僚属也只剩下了袁谭、郭图、逢纪等寥寥数人。



    当袁绍口喷鲜血,被护持着北撤后,留在官渡后营的河北军士卒亦没能坚持太久,就被曹军所破,少部分将士奋战而死,大多数趁着曹军还没围上来,往两旁寻机遁走。



    连战连捷的曹军将士都像是打了鸡血一般,成为了不会疲惫的战斗机器,丝毫不作休整就继续往北追击。



    曹军的目标自然不是那些逃逸的河北士卒,他们的目标始终只有一个,那便是那条最大的鱼。



    传言中,袁绍令“军中各持三尺绳,曹操成禽,但当缚之。”



    如今这些曹军虽然腰间并没悬着三尺之绳,但也丝毫不介意抓住袁绍,再用袁绍精心准备的绳子绑起来献给曹司空。



    曹军追得急切,前头的河北军更是逃得仓惶。



    河北军撤走的部众里有骑兵有步卒,骑兵跑得快,但步卒却跟不上节奏。



    好在追兵满门心思都放在袁绍身上,生死关头,那些步卒也顾不上追随袁大将军,纷纷避开了主路遁逸而走,却是躲过了曹军的追击。



    两边一个追一个逃,当袁绍的队伍来到济水岸边时,就只剩下了这些人马。



    可当他们来到济水岸边时却是吃了一大惊,只见原来架设在济水上的浮桥不见了,取而代之的却是一些烧得发黑的船只残骸,和一些散逸在河面上的零散船只。



    这被焚毁的浮桥正是之前曹军经过时烧掉的那一架,只是他们烧得匆忙,并未在每一艘船上铺设引火物,当绳索烧断后,浮桥便散了架。



    经过刚才一阵颠簸,袁绍上涌的血气已经平复了不少,虽然他对于袁谭、郭图等人挟裹着他逃走极为不满,但心知此时不是计较的时候,忙命人泅水去到河面上拖船只。



    可刚刚拖来了几条小船,曹军追兵的踪影便在远处显现出来。



    与袁谭、郭图等人心慌意乱的样子不同,袁绍倒是镇定了不少,命追随在自己身边的士卒们结圆阵守御。



    但方才走得仓惶,很多人在路上觉得碍事,已经把沉重的兵器给抛在了半道上,此刻检点了一番,居然有两成的人手无寸铁。



    若是放在往日,袁绍早就已经发作,但此刻他也只是面色不豫地让这些丢了兵器的士卒站在圆阵最里边。



    曹军追击的队伍也拉开得很漫长,当先的骑卒见到河岸边的敌人有了准备,便也不莽撞地埋头冲上来,而是呼号更多的同伴集合。



    追兵们很快就迎来了有担当的将领,正是曹操麾下大将张文远。



    张辽见河岸边不过千余人,十分自信地带着先追至的七八百人就掩杀上来,与河北军战在了一处。



    张辽不愧是勇冠三军的猛将,以少打多仍是占了上风,尤其是河北军中并无实力可堪匹敌的将领相对,让他仗着一杆大戟冲杀在前,打得河北士卒频频后退。



    河北将士们在败逃之时本就战意不强,见张辽如此武猛都心生惧意,士气益发低迷。



    但突然阵后爆发一声欢呼,却原来是济水对岸正行来数十艘船,且船头上还站得有人,打的正是河北军的旗号。



    “援军!是援军!”



    当面前与曹军短兵相接的河北士卒听说有援军来到,亦是士气稍振,抗住了张辽的猛烈进攻,维持住了短暂的均势。



    那船上的援兵也看到了河岸对面的战事,便拼命奋棹划桨,很快便来到了济水南岸。



    船尚未停稳就跳下一员将领,却正是与颜良一同摸了几个月鱼的苏游苏文从。



    且说颜良在乌巢的时候就意识到了曹操肯定会在沿途烧毁浮桥,阻止河北军行动。



    故而他一面从乌巢坐船往官渡赶,另一面还调集了一些舟船前往阳武,试图协助恢复济水上的交通。



    当颜良的属下来到阳武城时,阳武城正四门紧闭戒备森严。



    原因正是不久前孟岱率部去救援乌巢的时候,在路上被曹军撞上,稀里糊涂就败了,逃回了阳武城中。



    而此刻在阳武城中驻守的正是苏文从,他自打被贴上颜良一党的标签后,就一直被郭图所忌。



    尤其是颜良为了请求出兵兖州的机会,主动把手下士卒转属给了苏游,让他这颜良一党的标签更是贴得牢牢的撕都撕不掉。



    所以苏游一直就没捞到过什么能拿战功的机会,大军南下威逼官渡时,苏游竟然被指派留驻在后方阳武城中,让他很是抑郁了几天。



    孟岱逃回阳武后,为了显得他不那么窝囊,宣称他遇上了起码万余曹军,吓得苏游赶紧关门固守。



    直到颜良派去的人进了阳武城,告知这伙曹军刚刚从乌巢放完火,至多不过五千人,且还被颜良追着狠狠杀了一通。



    并将颜良带给阳武守将的话转述了一遍,告知曹军的战术目的。



    苏游自然对老上司颜良的话深信不疑,便不顾孟岱的劝告,尽遣手下将兵往官渡而去。



    颜良命人带给阳武守将的船只大都是无蓬的粮船,只要用绳索相连,再铺上厚重的木板,便可以组成新的浮桥。



    待来到济水北岸,发现浮桥果然被焚毁后,苏游对颜良更是暗暗夸赞。



    虽说乌巢被烧,但苏游仍旧以为曹操翻不了天,不过他也不愿意放弃这个表现的机会,便引了麾下部众坐船往南岸而去。



    这一方面可以名正言顺地带兵南下,另一方面这些船只到了南岸后也可以就地搭造浮桥。



    苏游来到袁绍面前后,向袁绍道:“末将援护来迟,还请大将军责罚。”



    袁绍见有人来援十分欣慰,哪里在意迟不迟,随口嘉许了他几句。



    苏游被夸得有些上头,带着人便要去正面硬刚张辽。



    但张辽非是鲁莽之人,见一冲之下并未能冲溃河北军,且对方又有援军到来,便收兵退后,等待后续部队到来。



    河北军得以喘息后,迅速搭建浮桥,且众僚属皆请袁绍先行乘船渡河。



    袁绍此刻倒是发了牛脾气,对这些建言一概不允,只说要亲自坐镇南岸,待浮桥搭建好再一同渡河。



    所幸的是,苏游带来的这两千多属下皆是百战精兵,又没亲眼目睹大军溃败,故而士气尚且强盛,让南岸的圆阵显得益发牢固。



    在济水两岸的共同发力下,简陋的浮桥很快便搭好,袁绍这时候才不拒绝僚属们的美意,渡河北上去了阳武城。



    在远处久等后援不至的张辽望着渐渐远去的袁绍大纛只能空呼奈何。



    按理说,曹军一路追杀这袁绍而去,绝不会犯下临门一脚却脚软的现象,怎么会只让张辽追在最前,后边跟不上。



    但冲在最前的张辽尚且不知道,他身后的局势又起了变故。



    且说乐进的步阵左支右绌摇摇欲坠时,闻知消息的曹军终于派人来援,这前来援救之人也和颜良在不久之前打过照面,正是徐晃徐公明。



    徐晃率千余骑卒抵近步阵附近,欲要将散逸在周围的河北游骑迫退。



    颜良不愿多生伤亡去攻步阵,但面对曹军的骑兵可丝毫不怵,直接带着人就迎了上去,双方又延续起了阴沟水东岸的那一场对决。



    徐晃的兵器势大力沉,颜良的招数却灵动矫健,连续交错了几个回合,暂时都奈何不了对方。



    而乐进那边见到徐晃来援后,心中亦笃定了不少,将步阵的守御做的更水滴不漏。



    就在眼前的局势要陷入僵局时,从昌琦的身后却杀出了一员大将,正是那张郃张儁乂。



    张郃与颜良自打阳武离别后就再也没怎么联系,他跟着颜良屁股后面也没有白跟着,而是将讨逆营中整编过的士卒全看在眼底。



    待到看了讨逆营步卒的攻击方式,张郃只觉得自己麾下的步卒与其相比还略有差距,有种插不上手的感觉。



    但张郃哪里愿意落于人后,尤其是更想建功抹平自己先前的劣迹,便带着麾下五六百骑越过双方的步阵,直接冲向了徐晃的骑卒。



    徐晃的千余骑卒虽也枭锐,但对上颜良就已经颇感吃力,又哪里经受得了颜良、张郃二人的夹攻,渐渐显现出了颓势。



    但徐晃所部并非是唯一赶来救援的队伍,稍过了片刻,又有两支曹军自北向南杀来,显然对乐进的求援十分认真对待。



    徐晃领着兵马稍稍退却,想与前来的援兵回合,但颜良与张郃都是老于军事之将,怎会轻易容他阵前挪腾。



    二人纷纷从左右发起冲锋,顿时把徐晃的千余骑截成两段,有两三百骑被迫与大部队分开,陷入了河北军的包围之中。



    张郃想都没想,直接追着徐晃而走,显然是想要拿下对方大将。



    但颜良却没有继续往前冲,挥动旗帜调动麾下士卒去驱赶那被截断的两三百骑,而被驱赶的方向正对准了乐进的步阵。



    被截断的曹军骑卒没有办法,只得期冀于能和乐进的步阵靠拢自保,但他们的身形亦阻碍到了乐进步阵的布防。



    颜良等的就是这种机会,趁着乐进步阵稍稍繁乱的当口,指挥骑卒追着曹军骑兵的尾巴就杀进了乐进步阵之中。



    这一下回马枪打的乐进猝不及防,又前后两头一起遭逢猛攻,被冲散架了的阵形再也无法恢复过来,终于被破开阵型杀入阵中。



    当步阵被破之时,即便乐矮子有一身勇胆也无力回天,他只得带着身边的短兵近卫找准了一个方向拼命冲去,将沿途一些个冒进的河北士卒劈翻在地,带着一小半人仓惶退去。



    若是平时,颜良定然不会放过乐进,甚至还会再度用言语嘲讽他几句,激他回来拼命。



    但此刻颜良却没空去理睬夺路而逃的乐矮子,因为他杀入曹军步阵后,一眼便看到了他此来的首要目标之一。



    颜良策马急急往前冲上几步,将面前之敌全部挑飞,然后滚鞍下马来到一匹驽马身前,向马上之人拱手道:“终于又见到先生了。”



    马上之人年约四十许,身着皮甲,头上只用一幅苍帻包头,并未携带武器,面色有些苍白,但看上去仍然显得十分坚毅,正是奋威将军沮授沮公与。



    沮授见颜良来到身前,坚毅的面容难得笑了一笑,说道:“吾早就知道立善乃有为之人,咳咳……。”



    颜良听沮授说话间略带痛苦之色,不由关切地问道:“先生可曾受伤?”



    沮授道:“咳咳……不妨事,只是从马背上摔下来,伤了肺气。”



    颜良认真地劝道:“那也得好生将养,我这边送先生去安全之处养伤。”



    沮授摇了摇头,说道:“不急,不急。立善可知大将军见在何处?”



    颜良也不清楚现在的情形,只答道:“我等方由南边北上,并不清楚北边之事。”



    “咳咳……那我等赶紧北上,咳咳……眼下当务之急,乃是找到尽快找到……咳咳……找到大将军,方能使三军得安。否之,则大势去矣。”



    其实不消沮授说,颜良也清楚找到袁绍的重要性,这也是他此来官渡的目的之一。



    如果袁绍依旧如原本历史上的样子,一路逃到黎阳才停下脚步,身后只跟了可怜的八百骑,那对于河北军来说无疑是个天大的悲剧。



    曹阿瞒可不是仁厚之主,杀起降俘来毫不手软,说他此役斩首七八万,里面至少一大半是杀的俘虏。



    而经此一败,河北精锐丧失大半,再也无力抵御曹操。



    若非曹操自家亦有诸多难处,怕是袁大将军尚未赴幽都便成了曹操的阶下囚。



    所以,颜良才选择了这个难度级别至少是地狱的副本来闯一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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