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是朦胧的,众多的色彩被重重的纱幕所遮罩,只能隐约看到那些鲜明的轮廓在流动的纱幕之后生动的表演着。



    景色和人物切换的是那么的快,以至于洛基根本分辨不出从眼前扫过的是何时何地何者。他能意识到自己,但却看不到自己,仿佛思想摆脱了**,变成了飘渺的一缕魂魄,在这梦境一样的地方毫无目的的游荡。



    他拿不准自己是不是是在梦之界——一个夹杂在现实与虚幻之间的异世界,由智慧生命沉睡时的意志构建,飘忽不定、诡谲万变。



    梦之界毗邻死亡国度,如果自己在去冥府的路上,不小心迷路确实有可能被刮到梦之界。然而他既不能发出声音也不能碰触到任何其他的东西,因此也就无从证实自己到底在什么地方,也不能询问其他的存在这里是什么地方。



    是的,其他的存在。



    在灰蒙蒙的纱幕的之后,有很多存在,洛基十分肯定。



    他能看到很多人形的轮廓,闪耀着不同的颜色的光泽,有的似乎在争吵,有的似乎在谈情,有的搂抱在一起,有的则互相挥舞着长矛,刺向对方的身体。



    他像是在舞台的背后,透过前台的强光偷窥幕布上演员们卖力的表演,纵然看不清他们的面容,也能猜到到底在上演着什么样的戏码。



    时间的流速时快时慢,有时候他能在瞬间看到一粒种子长成参天大树,有时候则枯等半天,振翅的蝴蝶也没有飞出去一指的距离。



    在最初的好奇、慌乱之后,洛基现在只能随波逐流的漂浮在梦境里,等待会有什么外力把自己拉出去——又或者自己将会困在这里,直到永远。



    从苏醒过来以后——姑且称目前的情况为苏醒吧,洛基就没有看到行星吞噬者,也没有看到艾米利亚——或者说现在应该叫他芬尼尔。



    他为了解救芬尼尔,不得已使用了灭,而灭到底会带来什么,他完全不知道,连使用的方法也是瞎猜的。毕竟那东西看上去像一颗‘药丸’,所以他选择了把‘药丸’塞进吞星的嘴巴里。



    洛基苦笑了一下,自嘲这次糟糕的选择。他似乎一直在人生中重复着这样的下陷轮回:遭遇困境,做出错误的选择,陷的更深,然后遇到更坏的情况,然后再次做出错误的选择。直到最后完全葬送了自己,还有那些关心自己的人——或者生物。



    他在意识里想要数数,计算过去了多少时间。但很快就放弃了,因为随着数字的增加,他的绝望也在增加。永远被困的恐惧像铺天盖地的海浪,一次次的想要把他淹没,但最终还会把他推挤到水面之上,给他一线希望。



    这希望来自于四周的环境的变化,洛基发觉不知道从何时起,遮住自己视线的重重叠叠的纱幕变薄了,视野正在逐渐变得清晰,仿佛有一股力量正在把他从浓雾中拖出去。



    然后他就看到了金伦加鸿沟,一边是永不融化的高耸入云的冰川一边是永不熄灭的赤野千里的大地,两块大陆中间的这个什么都没有巨大裂口翻涌着暧昧混沌的物质,不知道通往什么地方。



    然而这又不是他所熟悉的混沌之海,在穆斯贝尔海姆和尼福尔海姆之间有一块他不曾见过的冰原,此刻从火焰之国翻腾的热气融化了迷雾之国的冰川,融化的雪水在冰川之上形成了一个巨大的湖泊,而湖泊之中,一个巨型的人影缓缓浮现。



    如果不是那正在消融的紫红色铠甲,洛基想必认不出对方的身份,可惜行星吞噬者巨大的带角头盔实在是特征明显,以至于只消一眼,洛基就确认了那个粽褐色巨人的身份。



    吞星显然失去了意识,就那么泡在冰水之中。他的铠甲像糖一样融化在了水里,连一点颜色都没有留下。



    洛基无法移动自己的视角,他只能固定在巨人上方几百米的距离,眼睁睁的看着第二个巨大的生物出现在冰雪消融之后的荒原上。那是一头牛,一头比吞星还要大好几倍的无角奶牛。



    巨牛从冰湖之中缓慢的爬了出来,迫不及待的舔舐着四周的冰块。洁白的乳(和谐)汁如同瀑布一样从它鼓胀的乳(和谐)房流淌出来,形成了几条白色的溪流,这些溪流最后又汇聚到了吞星漂浮着的冰湖之中,逐渐的把整个湖泊染成了浑浊的灰白色。



    什么东西顶开了行星吞噬者的胳膊,从他的腋下钻了出来。那是一男一女两个婴儿,当然也是巨人一样的尺寸。紧接着,吞星的一条腿上鼓起了一个巨大的囊肿,当囊肿破裂,里面爬出来的是一个更加丑陋的长着六个脑袋的巨婴。



    泡在巨牛乳(和谐)汁之中的婴儿无需照顾,见风成长,眨眼的功夫已经长大成人,在融化之后的冰原上开始繁衍生息。而湖的另一边,那头巨型的奶牛在舔舐冰块的过程中,又创造了另一个人形的生命体,看上去比从吞星身上爬出来的娇小精致一点。



    “奥丁的胡子啊……”看到这里,洛基再不知道眼前上演的什么戏码,他大概就和一块榆木一样的愚蠢了。



    从流传几万年的阿斯加德历史书上看到九界起源是一回事,亲身体验全方位立体重现可是另一回事。而且为什么传说中创造了一切、滋生了一切的伊米尔居然就是行星吞噬者?



    这个梦也太怪诞夸张了。



    他看到了布利(注1)、布尔(注2)和奥丁的诞生,当然还有奥丁的那两个兄弟威利和菲,看到了他们如何在空无一物的荒野上团坐在一起,窃窃私语讨论要如何创造万物。



    创造万物不可能无中生有,他们所有的一切都是从漂浮在冰湖之中的那个沉睡巨人而来,那么想要创造出新的东西,只有杀死他们的起源和创造者——巨人伊米尔。



    于是他们也那么做了。



    注1:布利——传说中所有神的祖先,是无角巨牛从冰块中舔出来的生命体。



    注2:布尔——布利和伊米尔的女儿结合生下的孩子,后来迎娶了女巨人贝斯塔拉,生下了奥丁、威利和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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