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春,春寒渐去,日光正到了一年中最舒适温暖的时候。

    有几只大鸟从天空飞翔掠过,俯览而下,一道即深且宽的裂谷横向绵延开来,不见尽头。裂谷边缘并不柔和,歪曲不定,时常有尖锐棱角,自谷底处,仍旧有淡淡硝烟味浮现涌来,而裂谷两边,各有一条大道向远方延伸,从位置上看,两方的大道本来应该是同一条路。

    这不是天然形成的裂谷,而是被人为的以大量炸药生生制造出来的,并且就发生在近期。

    薛鸿铭站在裂谷边缘,凝望彼岸,身后有无数严阵以待的军人士兵在坦克飞机来回穿梭,无数机枪沿着裂谷并排陈列,皱眉道:“阵势这样大,看来问题比我们想象的要严重。”

    他的周围,笼罩着淡淡柔和的橙黄光波,虚妄结界下,这些军人是无法看到他们的。

    蓝馨慧注意对岸布满了一箱箱的火药,同样感到诡异,道:“他们好像在防备着什么……话说回来,我们不通知教廷擅自行动,我还是觉得不妥。”

    “通知了才不妥。”薛鸿铭不以为然地道:“别忘了,某个面具小丑还不知藏着哪个阴暗处,随时准备咬我们一口吶!”

    “你担心教廷会将我们行踪泄露给华尔修?”蓝馨慧懂他的意思,说道:“但是教皇的态度我们看到了,教廷应该不会做出这样卑劣的事来,也没有必要。你……不相信他们?”

    薛鸿铭又想起了阿木,想起那晚他微醺的脸,下巴扬起,高谈阔论,他笑了笑,认真说道:“我不相信任何人。”

    “那……”方君君听闻他这样说,心中有些难过,忍不住问道:“鸿铭,你也不相信我们吗?”

    薛鸿铭洒然一笑:“我们之间,你们相信我便足够了。君君,给别人以信任,是一种沉重,我怕我的相信,你们承受不起。”

    “继续嘴硬。”蓝馨慧撇撇嘴,晒道:“与其讨论这些,还不如想想我们如何……越过这条裂谷吧?”

    方君君望了望裂谷,默默计算着,歉然说道:“这条裂谷至少有两百米,我的御气不足以支撑天梯到这么远,最多……只有一百五十米左右。”

    “那简单!”蓝馨慧笑道:“定秦剑变的钩锁,长度足够弥补剩下的五十米。”

    方君君吃了一惊,失声道:“那不是要顺着钩锁滑过去,万一掉下去怎么办?”

    薛鸿铭望了她一眼,见她脸容有些苍白,便问:“你害怕?”

    “不,才、才没有!”方君君急急忙忙地道:“我只是觉得……觉得有些危险。”

    她似乎生怕薛鸿铭再问下去,连忙施展御气决中的天梯,然后语气飞快地道:“我们快走吧!”

    说完被匆匆踏上天梯绿色的光带,一路小跑。

    三人到了天梯尽头,蓝馨慧将定秦剑幻变的钩锁以御气击出,成功勾住对岸后,方君君又施放不动金刚将定秦剑固定在天梯这一端。蓝馨慧试了试牢固度,笑道:“没有问题,我先过去看看!”

    也不等两人回应,她就彪悍地将滑轮挂上钩锁,身体蹬出,滑向对岸。

    薛鸿铭摸摸鼻子,扭头对方君君笑道:“我们也过去吧。”

    方君君涨红了脸,怯怯望一眼深不见底的谷底,呐呐道:“好、好的,你先吧。”

    “我说的是我们。”

    “嗯,好啊……嗯?!”方君君猛然反应过来,愕然望着薛鸿铭,木木地问:“你说的……是什么意思?”

    “我说,我们啊。”薛鸿铭咧嘴一笑。

    在方君君的惊叫声中,他一把揽住她纤细腰肢,抓着滑轮,弯身跃下,滑向对面。

    五十米的距离,有风急速飞掠,方君君却不觉得冷。风景在快速转换着,感觉如天空聚散变化的浮云,不可捉摸。

    唯一能够清晰感觉得到的是,就只有薛鸿铭。

    他的手极其有利。

    他的胸膛极其结实。

    他的气息……极其灼热。

    方君君怔怔地想,也许正是这似有似无再跳动的温柔,才会让她沉迷在薛鸿铭这个泥潭中不愿自救。每当她已想要放弃时,总割舍不下这些让她难以释怀的画面。

    她仰着小脸,不知从何涌来的勇气,使他在薛鸿铭面前可以难得坦诚,大声叫道:“鸿铭,我的确一个人不敢过这钩锁。你看出来了,怕我胆怯,对吗!”

    薛鸿铭望着前方,没理会她。

    方君君又起痴念,再问:“你说你不相信任何人,那么如果现在,我手中有刀,在你怀中,要刺死你轻而易举!你不怕我刺死你吗?因为你相信我不会,对吗?!”

    风声徐徐止息,薛鸿铭腰腹用力,踏着将要碰上的石壁翻身跃上土地,放下方君君,平静说道:“呐,到了。”

    方君君于是感到失望,恼恨这五十米的时间太快。相识相处这么多年,她已很了解薛鸿铭,知道薛鸿铭既然如此说,便不会再回答她的话,而她只能猜那答案。

    不想薛鸿铭起身,沉默片刻,忽然说道:“别想太多,就想抱抱你,占些便宜而已。”

    方君君猛然抬头,只看见薛鸿铭的背影在走动,眼眸里有惊喜闪动。

    鸿铭,往日你不会解释的,根本懒得理会我是忧愁还是难过。

    你在欲盖弥彰什么呢?

    她正在胡思乱想间,听见薛鸿铭不耐烦地催促:“喂,发什么愣,走啦!”

    方君君展颜一笑,飞快地起身,小跑追上薛鸿铭,像一个迷路的小女孩找到领路人,紧紧跟着他。

    由此处步行至威克斯,只要半个小时的路程。这是一座不大的城市,也没有名胜古迹历史遗产,因此偏安一隅,少有外人打扰,反而安逸自在。

    但委实太过安逸了一些,并且太凌乱。

    空气中充满着荒芜沉静的危险气息。

    薛鸿铭三人走在市区的一条街道上,宽敞的大街上,小车一排排停着,遍地杂草丛生,纸屑碎物,时常起风刮动,将细小如纸屑呈漩涡般卷动而起。

    似乎这座城市,只有薛鸿铭一行三人。

    “鸿铭,不对劲。”蓝馨慧剑眉凝起,道:“就算是生活的人口被紧急迁移了,市面也不该如此凌乱。而且你看,许多店面是开着的,店里狼藉一片,不可能是有秩序的离开的。倒像是……”

    “嗯,像一场暴乱。”薛鸿铭接过话,五指微动,昆吾剑现身被握在手中,他沉声道:“都小心些,先找到林间小屋再说。”

    蓝馨慧和方君君会意,蓝馨慧祭出定秦剑,而方君君则调动体内御气,随时准备进入战斗状态。他们首要的目的地林间小屋,正是与苏媚交易奢侈品的地点。

    这里委实太过诡异,在行进过程中,难保不会发生意外,还是小心些为好。

    三人都有意识地将行进速度提高,一路上并没有遭受到意外,但危险的气息似乎隐藏在某处,若隐若现。好在gps的定位还算精准,三人并没有绕路,很快便找到了这家叫做林间小屋的店铺。

    店门墙面有干涸血迹一道道,门框损坏,玻璃窗均被砸开。

    三人面容都微凛,一路行来,他们已见到了不少这样的店面,但究竟是什么样的暴乱,才会使得整个城市的人口不得不迁移,并且被外界彻底隔绝?

    薛鸿铭走上前去,警惕地推开门,不想大门哐当一声,彻底支撑不住,整面重重砸在地面上,扬起大片尘埃,惊得薛鸿铭本能地抬起了枪。

    尘埃落定,屋内依然寂静。

    薛鸿铭皱起眉头,朗声叫道:“有人吗?!”

    仍是没有回应。

    薛鸿铭等了一会,瞥了一眼楼上,缓缓向着楼上走去,蓝馨慧和方君君在身后警惕跟着。

    因为**静,所以脚步踏在木制楼梯发出的声响便清晰得有些惊悚,楼上四面宽敞,玻璃门口同样都被撞碎,阳光涌照进来,落出斜长的光晕。薛鸿铭看了一眼脚下。

    红的,是血。

    他顺着血迹方向望去,望见血迹延伸直至唯一的一间房间内,便快步上前,推开了门。

    屋内装修简单清雅,雪白墙壁,一个文件柜,一台办公桌,一把沙发转椅。

    转椅上躺坐着一个人,仰着头,七窍流血。

    方君君吓得尖叫一声,她这两年来并非没有见过死人,但死得如此诡异凄惨的,还是叫她不寒而栗。

    薛鸿铭凑上前去,仔细打量这具尸体,皮肤通身呈惨绿,面貌完全塌陷,可见一条条黑色血管突现在面上,无比狰狞。更为奇怪的是,分明看来应该是气绝多日,但躯体上并没有石斑。

    “馨慧,你来看看。”薛鸿铭招呼一声,蓝馨慧做过警察,对于这方面比他更为专业。

    蓝馨慧戴上手套,麻利地检查着这具尸体,翻动眼皮,观察瞳孔,又将他脑袋移到另一边,仔细观察脖颈处。

    “奇怪,瞳孔仍然没有完全涣散,但心脏等身体机能表现来看,已经死了很多天了。”蓝馨慧感到困惑,又道:“死因是因为脖颈动脉被锐器刺穿,从痕迹来看,极有可能是被某种动物死死咬住从而致死。”

    方君君忽然惊叫起来:“馨慧姐,他……他的胸口在动!”

    蓝馨慧和薛鸿铭大吃一惊,齐齐看向尸体胸膛,看了半天,上面毫无动静。薛鸿铭恼怒地瞪了方君君一眼,道:“别吓自己好不好?别……捣乱好不好?”

    方君君委屈地看着他,呐呐地道:“可是刚才他……”

    “气都断到不能再断了,怎么可能还会呼吸?”薛鸿铭翻了个白眼,一把卡过方君君,抓着她的手,凑到尸体鼻下,吓得方君君娇躯一缩,手指颤巍巍的。

    “你自己验验,是不是死得不能再死了?”薛鸿铭没好气地说道。

    话音刚落,无意瞥见尸体闭着的眼皮竟然在微动,薛鸿铭心中一沉,立刻将方君君的手拉着向后拽去!

    尸体猛然睁开眼!

    低沉吼音中,张嘴就向方君君的清葱手指咬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