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一章:虎穴狼窝

    轻儿坐在床边用绸面扇子替殷郎扇了一会儿风,又突然想到了什么,开口道:“公子,公子,您今日把秦王得罪了,恐怕秦王的那些赏赐是不会送来了。您想好接着要去哪位大人那里走动了吗?!”

    “赏赐?什么意思?我为何要收那秦王的赏赐?”正闭目养神的殷郎睁开双眼,不解地问道。

    轻儿叹了一口气:“公子,您连这个都忘记了啊。我们府里的库房已经快要空了,再没有银两接济,只怕下个月全府上下连吃饭都成问题了。本来这一次秦王殿下已经允诺了百两黄金,可是您刚才那样对他,他肯定不会兑现了。”

    殷郎瞪大眼睛,不敢置信地惊呆了片刻,半晌才发出声音:“你是说……‘我’居然要靠出卖色相的钱来维持生活?!”

    “公子,你不要这样说。那些大人爱慕公子,才会心甘情愿送上礼物的。”轻儿心酸地宽慰道,“本来老主还在的时候,公子每月都会有饷银送到府上,可是自从老国主身故,您的弟弟接任之后,他不但断了公子的供给,甚至背弃当初的条件,完全不顾公子的死活。”轻儿说着便有些气哼哼地愤怒起来。看来他的心倒是一门心思地扑在自家公子身上。

    殷郎摇了摇头:“不管那么多了,回去府上看过再说吧。我们有手有脚的,还能饿死不成。”

    小船正在慢慢驶向岸边,殷郎从窗户里向外看,想找到那艘载自己来的小船的影子,好确认一下自己原本的身体到底如何了。可是江面上一片苍茫,那艘小船早就不知去向。

    问轻儿,他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殷郎晕倒的时候整个船上都乱轰轰的,他又急又怕,哪还顾得上其他。

    殷郎心中想着:只有等先上岸回到自己的府邸,找人商议再说了。

    大船靠岸,殷郎在轻儿的搀扶下从船上下来。

    秦王已经先一步下了船,岸边早有人备下了车马,在那里迎接他们。

    秦王上了马,回头冷淡地瞅了殷郎一眼,又吩咐马车一同离去,便带着自己的人浩浩荡荡地走了。

    殷郎有些虚弱地靠在轻儿身上,这个码头上好像聚集了很多人,像看热闹一样都向他这边瞅来,各种或好奇或窥视或赤果果的眼神,让他很不舒服。好像全部人都知道这位公子的事迹似的,这种被人用视线*的感觉让殷郎感到十分屈辱和十二分的气愤。

    码头上除了围观的人就没有别人了,看样子刚才那些来接船的都是秦王的人。这个秦王真是小气得可以,就这么把自己扔到这里自己跑了。殷郎在心底腹诽着。

    早先还总是听闻这位秦王的贤名呢,说他老成持重,比当今太子更有帝王之相,更能造福社稷百姓。看来都是虚的。耳听为虚,眼见才为实,这个男人,根本就是睚眦必报,气量狭窄!

    殷郎感觉到自己现在的身体还很虚弱,甚至身上某个说不出口的位置还隐隐做痛,殷郎想到自己落水前看到的甲板上的景象,就觉得好像更疼了。

    轻儿用袖子替殷郎遮住脸颊,一边恶狠狠地瞪着四周的登徒子,想要喝斥他们走开,却又有人吹起下流的哨声,甚至出言调戏,气得轻儿面孔通红,却也完全无可奈何。

    什么贵公子的身份都是假的,在这片异国他乡的都城,他们根本没有一丝自保的能力。就算现在有人胆大包天地冲出来把他们扛回家,只怕都不会有人来管。

    主仆两人在来自四面八方的视线的注视之下,相偎相扶地艰难走着。

    殷郎脸孔通红,轻儿以为自家公子受了这样的羞辱自然有天大的委屈,却不知道内里的殷郎几乎要气到揍人了。殷郎心道:好歹我也是一旗之主,也是见过血打过仗的,哼!若不是这个身子骨确实差了些,定要叫这些地痞流氓好看!哼!

    殷郎的脾气来到这个世界之后也逐渐变得暴躁起来了。何况自从他出任一旗之主之后,在临冬城走到哪里不是被人恭恭敬敬的参见款待的,何曾受过这种无理待遇。

    虽然来到了洛阳,做了质子,殷郎的脾性有所收敛,但是,此时此刻一下子就被勾起了怒火,殷郎眼神逐渐变得狰狞,一种嗜血的冲动正在逐渐试图侵占殷郎的大脑,侵蚀殷郎的理智。

    殷郎终究还是忍了下来,狠狠的捏紧了自己的拳头,长长的出了一口气,任由轻儿搀扶着自己向码头外走去,二人还未走出码头时,突然一辆马车停在二人面前。

    殷郎一挑眉,他以为是秦王良心发现来接他二人的,可是车帘掀开来,里面露出来的一张脸却是全然陌生的。

    车上那个男子长相清俊儒雅,面上带笑,看着就令人十分想要亲近。

    比起那个秦王来,他身上的儒雅气质极大地讨取了殷郎的喜好。

    “我正在四处闲逛,听闻玉公子正在码头,所以特意赶过来。没想到真让我赶上了。”男子笑着开口道,又向他身后看了看,“你不是和秦王殿下游江去了,怎么只有你一人?秦王殿下呢?”

    轻儿机灵地上前行了一礼:“傅大人,多谢大人有心了。秦王殿下有事先走了,小的失职没有给公子备下马车,只能委屈我家公子走回府了。”

    那男子含笑地打量了殷郎片刻,并没有立刻开口邀请他上车同行。

    殷郎本来看他态度那么友善,以为他是自己附身的这位公子的朋友,现在看来好像又不是。殷郎心中本就余怒未消,现在更加说不出请求别人载他们一程的话,他又不认识这个男人,不知道要说些什么好,只能笑着点了点头,准备告辞离去。

    轻儿却眼巴巴地望着那傅大人,希望他开口挽留。

    不是轻儿贪慕虚荣,他只是不想自家公子这么抛头露面地被外面那些人指指点点。下船的时候秦王一点也不给面子地甩下了公子,过不了多久这件事就会在洛阳城里传开。一想到公子又要成为别人茶余饭后的谈资,轻儿就很不忍心。

    傅宣打量了殷郎片刻,殷郎被他的眼神看得越来越不自在,他才笑着开口道:“我现在正好没事。如若玉公子不嫌弃,我可以送公子回府。”

    殷郎本来想要拒绝,轻儿却先他一步应了,一脸欢喜地扶着他上车。

    殷郎手无缚鸡之力又正值身体虚弱,轻儿一个劲地扯他,虽然他心里不愿也只能半推半就地上去了。车帘放下,马车又缓缓地驶向前方。

    傅宣仍然面上带笑地看着的不自在,傅大人没说什么,他便也死皮赖脸地留在车里。

    傅宣先开口打破了沉默:“昨日秦王殿下带玉公子游江,公子玩得可还开心?!”

    傅宣一提起游江的事,殷郎就想到在船上的时候自己踢了那个秦王一脚,心下不免有些惴惴不安。

    秦王是皇帝胞兄,身份有多尊贵就不说了,那是多显赫的身份多娇贵的千金贵体,自己那样对他,还不知道会有什么罪罚呢……殷郎又转念一想,却是有一种开云见日的感觉。

    秦王严格意义上来说,是杨氏一脉啊,而今杨氏早已经灰飞烟灭,贾后所代表的贾氏一脉才是朝堂的重要力量,秦王现在等于是在洛阳为质,既回不去他的关中旧地,又没有办法参与朝政,只能做一个闲散王爷了,而且,还是一个战战兢兢小心翼翼的闲散王爷,一不小心,就会被贾氏一脉抓住小辫子攻击,削王爵甚至丢性命也不是不可能的!

    轻儿看自家公子不答话,怕对傅大人太失礼,便大着胆子擅自开口道:“我家公子在江上吹了风,染上了风寒。秦王殿下乘兴而来却未得尽兴,公子正觉自责呢,还想着改日要到秦王殿下府上拜访。”

    傅宣也不怪这小仆无礼,只是看着殷郎道:“怪不得玉公子到现在一句话也不说,是身体不舒服吗。我还以为如今公子心中只想着秦王殿下,在下想得公子一眼青睐都求不得了呢。”

    说着便伸出手,覆上了殷郎放在身侧的手背上。

    殷郎正在思考着这其中的厉害关系,突然间浑身汗毛一竖,就欲抽手出来。想不到这个傅大人看着温文尔雅,竟然如此丧心病狂,甚至连轻儿还在眼前他都无所顾忌。

    傅宣却加重了手上的力道,另一只手揽住殷郎的肩膀:“玉公子几日前还同在下日日温存,这么快就对在下忘情了吗?!”傅宣孟浪地在殷郎耳边吹了一口热气,吓得殷郎一身鸡皮疙瘩瞬间起立,殷郎只觉得心中一阵恶心,直往起泛酸水。

    殷郎红着脸想要挣扎开,想不到轻儿却不知何时挪到他身体的另一边,暗中制止他,一脸恳求地看着他。

    轻儿的想法自然是简单至极的:已经把秦王给得罪了,可千万不能再把这位傅大人也得罪了。且不说傅大人跟秦王殿下关系要好,他自己也是出身显赫位高权重,公子今日把这些人得罪光了,以后在这京城里哪还有活路啊。

    殷郎狠狠瞪了一眼轻儿,这小仆嘴上口口声声说道为他着想,现在却帮着外人欺辱于他,岂有此理!

    殷郎这个时候眼神的余光瞥到了傅宣的腰间有一柄精美的佩剑,殷郎顿时杀心大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