叩、叩、叩

    书房内静谧无声,只剩下傅冰倩自己手指敲击木门后,萦绕在耳边的沉闷的叩击声

    四下里静得出奇,傅冰倩似乎都能听到自己心脏跳动的声音了,咚、咚、咚,一下紧接着一下,一声响过一声,一跳快过一跳。手心上开始慢慢地渗出汗来了。

    她似乎失去了再敲下去的勇气,她双手微垂于两侧,正在不断地往外渗透着汗液,微微凝神盯着木门。

    隔着一道门,谁都没有先开口打破这令人压抑的宁静,两个心思各异的人似乎正在相互较劲着耐力,又好像都在相互等待着,等待什么呢?傅冰倩说不上来,哦,也许吧,她只是想看看他是不是真的心情不好。

    等了很久,就在傅冰倩转身想要放弃的时候,里面传出冷硬的声音,“进。”

    傅冰倩这才发现,门与门框之间打开着一条很微细的缝隙,可能是她刚才过于紧张了,所以才没有看到。

    轻转门把手,推门而入。书房内没有开灯,窗帘紧拉着,里面暗得出奇,随着傅冰倩的入内,走廊上暖黄的光晕,在推门的那一刻一直延展到书房内,光线不亮,只能照亮门口的一片地毯。

    粗略可以看清楚书房内的布局,书房真的很大,根本无法看清楚廖天磊此刻所处的方位。

    “咳、咳、咳。”黑暗中,鼻子的嗅觉功似乎远能超越眼睛的视觉功能。

    傅冰倩在黑暗中还没有辨别出廖天磊的方位,便已经被书房内浓烈的烟味,咳得连连后退,退至门边,借着光亮,找到了灯开光的位置。

    随着啪一声,头顶上的水晶灯,倾泻下一室的昏黄。

    还是白天的那身黑色,高高在上,俊逸非凡。却好像又变得跟白天有些不一样了,到底哪里不一样,傅冰倩说不上来。

    哦,可能是他的发丝有些凌乱了,他的脸上宛若覆盖了一层十二月般料峭的寒冰,他看她的眼神带着寡冷,他的眉心笼着一层化不开的愁与痛,就连紧抿的薄唇也像是被冰封住了般,棱角分明的线条,条条透着刺骨的阴寒。

    从她进门开始,廖天磊没有开口说过一句话,握在手里的烟已经燃完了,就快要烧到他的手指了,此时的他像是失去了痛觉神经般,一动不动地保持着刚才的姿势,任由着烟头灼烫着他两指之间的肉。

    他就仿若一尊精雕细琢的雕像,俊雅中透着冷肃,一瞬不瞬地注视着傅冰倩,盯得她心里毛毛的,像是被一只野猫狠狠地抓了一下,很痛,却又揉摸不到,这种左右为难的感觉,令她不自觉地瑟缩了一下。

    快步上前,“烟……”声音未到,手已经伸了出来,欲要拍掉那截灼烫到他手指的烟头,手刚伸到一半,就被廖天磊厌恶地避开了。

    仿若她就是一种人人厌弃的病毒,一旦沾染上便再也难以摆脱。

    虚抬的手指,像是被周围的低气压冻住了般,僵在了原地,久久忘记了要收回来。

    “戒指呢?”廖天磊将烟头按灭在烟灰缸内,再度看向傅冰倩的双眸,深邃阴鸷,泛着金属般冰冷的光泽,好似dan一下,他的温度又下降了几个度。恒温的25度空气中,瞬间被拉降至冰点。

    他的声音不喜不怒,平静无波,却是像一记闷雷砸在了傅冰倩的头顶。

    僵在半空中的手,像是触电般缩到身后,“刚才去朋友店里帮忙,戒指这么贵重,我怕会弄脏,所以就脱下来叫朋友放起来了,回来得太急了,忘记叫她拿出来还给我了。”

    刚才在出租车上明明已经想好,听起来非常完美的理由,在廖天磊面前说着说着,竟变得没有底气了,声音也越来越小。

    她殊不知自己的动作已经出卖了一切。

    “这么怕被人看到?”傅冰倩刚才的理由似乎并没有将廖天磊说服,他淡淡地看着傅冰倩,眼睛里带着冰的渣滓,甚至隐隐地透着落寞、伤痛。

    他一步步地朝傅冰倩靠近,高大挺拔的身躯将傅冰倩笼在了黑暗中,傅冰倩艰难地吞咽了口水,发现干涩地像是嗓子都要开始冒烟了,她又伸出丁香小舌舔了舔粉唇周围,更干了,仿若行走在沙漠中,被暴晒后的渴。

    她下意识地伸手双手,微曲着挡在自己娇柔的身躯前面,怎么办,她现在唯一的念头就是想逃离此地。

    害怕此时的他会做出什么过激的行为。

    廖天磊走了几步,便再没有向她靠近,只是他那双魅惑的眸,带着被烟熏后的刺痛,薄眯,从那道微小的缝隙中,发射出来的精光,宛若闪着冷光的刀子,随着时间的推移,一点点地凌迟着傅冰倩的心,也一寸寸地凌迟着廖天磊的心。

    他的心好痛,痛得他心、肝、脾、肺、肾都开始瞬间移位了,他痛得所有的血液开始逆流,全身的温度只能用冰冻来形容,好似已经冻入骨髓。

    这个女人居然在他的眼前开始说谎了,试图为了今天的心灵出轨,找到更完美的借口。

    没必要,真的没必要了。

    傅冰倩看到廖天磊的墨眉黑压压地紧缩着,优雅的唇角勾着冰薄的笑,站在她三步远的地方,就这样直勾勾地睐着她,表情无波,却道尽了心底的苦痛。

    此刻对傅冰倩来说,也许他大喝一声,或者摇着她的双肩质问她,或者直接揭穿她,都比现在什么都不说,用他那双将万物透视的眸,凝视着她要好上几倍。

    “不是这样的,真的……”不是故意藏起来的,只是不小心,不小心它就不见了。傅冰倩余下的想要呐喊出口的声音,就在廖天磊冷漠转身的那一刻,化作乌有。

    他桀骜的身姿,顷刻间消失在了她的面前,她紧随其后,她想追上去,想要说些什么,就在她张嘴的瞬间,卧室的门砰的一声在她面前用力合上了。

    傅冰倩才发现,情急之下追上来的脚步,心却还是停留在原地,她不知道自己追上来到底要跟他解释些什么,她要解释的缘由是什么。契约,他们的婚姻只建立在一纸契约之上,所以有些事情,根本就没有了解释的必要了。

    转身,顺着螺旋楼梯往下走,吴妈正在楼梯口来回地踱着步,一见到她就迎了上来,“少爷。”她抬眸看了看那扇还在绕着余颤的门,那一声真的很响,响到感觉整幢别墅都跟着颤动了,响到歇息在树上的小鸟也展翅飞走了,响到所有的佣人都跑了出来,眨着惊恐的眼睛,齐刷刷地看着从楼上下来的傅冰倩。

    “都下去,做自己应该做的事情。”吴妈沉声喝道,拿眼角瞄了瞄傅冰倩,这些佣人的行为,让她对自己平时的管理成效有些恼羞了。

    佣人们纷纷散去后,吴妈才又开了口,“少爷他是不是遇到什么不开心的事情啦?今天下班回来后就阴沉着一张脸,还打碎了一套新买的碗碟。”

    “碗碟?”怎么会在大厅内被打碎,不是应该在餐厅内或者厨房吗?后面的话傅冰倩没有问出口,她不敢再多地妄加猜测了。

    “是啊,司机在中午的时候特意送过来的,说是少爷吩咐买的,晚上回来的时候给你个惊喜。听说是给你的礼物,我也没敢动,就一直在茶几上放着。谁知道少爷晚上一回来,看见这套骨瓷,二话不说,拿起来就全给砸了。”没有看到那套碗碟的傅冰倩,此刻也能从吴妈的语气和表情中,窥探到一二,那碗一定精美绝伦,那碟一定是独一无二,特别定制。

    “为什么?”为什么要送她一套碗碟,为什么他做的事情总是超脱他的身份地位,像他这样傲视群雄的天之骄子,送套首饰,送凉跑车不是更符合他的身份吗?为什么他给她的是满眼的zi色花朵,亲手做的羹汤,一套特制的碗碟。

    这代表着什么?傅冰倩不敢深究,她怕前方等待她的是一片沼泽,一脚踏入,便再也无法脱身,只有无边的沦陷。

    这个沦陷带着温暖的色彩,她害怕自己一旦沉迷,便再也无法戒除。

    “可能是少爷太缺乏家的温暖了,总是想在你的身上寻找家的感觉吧。哎,少爷的路真是走得艰难啊。”吴妈轻轻地叹了口气,摇了摇头,转身走了,徒留傅冰倩怔愣在原地,脑海里像是有千头万头的思绪,混乱成麻了。

    家,多么平常而又温馨的一个字啊,很多人信手拈来,却对一个拥有庞大帝国的人,这个字却意味着奢侈。她能够感同身受,突然有了种天涯沦落人的感觉。

    刹那间,傅冰倩心中生生地滋长出了一种叫**怜疼惜的情愫来,在厨房内的佣人都整理完毕离开后,傅冰倩走进了这间大得有些过分的厨房,这哪里像是一个家庭的厨房,简直就像是一个餐厅的后厨,更显得这座别墅的空旷与冷清,更是少了几分家的温暖。

    这是傅冰倩第二次踏入这里,心情却是截然不同的。

    从保险柜内取出鸡蛋、肉丝、番茄外加一些细葱,当然她的手艺不能跟这些请来的大厨相提并论,但是要说味道她还是相当有信心的。

    从架子上挑了一个适合煮面的锅,倒入清水,先放在煤气灶上烧。利用烧水的间隙,傅冰倩又起了一个煎锅,倒了些沙拉油,用磨具煎了个圆圆的蛋,然后剁好肉丝跟番茄一起翻炒备用,等水烧开后再加入面条。

    很快面条出锅,淋上她炒制好的底料,又将那颗蛋盖在上面,还不忘在蛋的上面画了一个笑脸,她心想,这就算自己给他赔罪了吧,又为了增加香味,洒上一些细葱,端着两碗面上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