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去的书店又叫书坊,稍微上点规模的在卖书的同时,还承担着雕刻印刷的重任,只不过那时候的读书人很少,虽然书卖得很贵,但赢利其实并不多。

    百年大计,教育为本,这句曾经响遍华夏的口号,宋行自然不陌生,小的时候,就在他家的墙上,就有人用石灰水将这句刷在上面,特别的抢眼,故尔印象特别深刻。

    自己要在大宋王朝走工业化道路,就需要大量的知识型人才,而获取知识的最佳途径自然是学校,但开办学校,目前对宋行来说似乎有点不现实。

    不现实的地方不是说他没钱开办学校,而是在短时间内找不到那么多的老师,上次的教师大会,让宋行的印象异常的深刻。

    放眼整个成都府,师资人员竟然不到五十人,更让人啼笑皆非的是这五十人中,不是老弱病残,就是歪瓜裂枣,巨可笑的是,对着这些看着就想呕吐的人,自己还得像熊猫般的惯着。

    古时候的读书人大都冲着功名去的,但凡有条活路,谁都不愿意将光阴浪费在教书上,而是埋头苦读,总盼着有天能鲤跃龙门,野鸡变凤凰。

    一般来说,教书匠都是那些家境贫寒而又考不上功名的落弟秀才,真正的读书人没有几个愿意教书的。

    在没有解决师资力量前,宋行是不会扩大学校规模的,但不扩大规模却并不代表他没事可做,府学的那家书坊长期都处在亏本中。

    这个是他目前要改革的重点,当宋行带着陆遇还有耿青来到书坊的时候,却见里面的工人正闲得无聊,三五成群的摆着龙门阵。

    见宋行进来,他们连正眼都懒得抬抬,更别说站起来跟他打招呼,看得出,他们完全不在乎这份工作。

    不在乎这份工作的原因说穿了也只有一个,那就是薪酬太低,当一个人走到哪儿都能拿到这份薪酬或比这份薪酬高的时候,他们的积极性就会大大地打折扣,就会变得特别的不珍惜。

    宋行很明白这种状态,所以对这些人的傲慢他什么都没说,什么都没问,只是带着陆遇跟耿青在里面转来转去。

    在里面足足转悠大半个时辰,这才来到书坊外面的铺面里,卖书的是位五十来岁的清瘦老头,正伏在案几上睡午觉。

    宋行走上前去,重重地敲打着桌面,那老先生这才揉揉老眼,慢慢地抬起来头,不满地道:“我说你是撞鬼了,还是撞邪了?大中午的敲什么敲?要买书吗?到隔壁去!”

    老先生的话让宋行很意外,甚至有点吃惊,他知道这官办的书坊不景气,却完全没料到这卖书的竟然连看都懒得看,便将顾客往门外推。

    陆遇是读书人,更是商人,尽管是位失败的商人,但顾客就是玉帝的道理还是略懂的,见这老头太无礼,正想上前教训他几句,却被宋行拦下来。

    这个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恨,也没有无缘无故的爱,更没人愿意跟钱过不去,这老先生不做他的生意,自然有他的道理,压低心中的怒气,问道:“老先生,请问你把我推向别家是何道理?”

    宋行是新上任的成都府教授,却不是书坊的坊主,这个地方离府学还有段距离,宋行没来过,这老先生也自然不认识。

    见他发问,非常诚实地回道:“我看你穿得朴素,也不像什么大富人家的公子,买本书着实不易,实不相瞒,咱这书坊是官办的,同样的书比别家的至少贵上一成!”

    因为别家的书便宜便将自己往别家赶,看来这个老先生还没有烂到根,甚至可以说是诚实之人,宋行喜欢跟诚实的人打交道。

    当即便跟老先生细聊起来,细问之下,这才知道,这个书坊的书的确比那些私家书坊要贵上一些,贵的原因就在于上任教授要从这些书中抽成。

    久而久之,便极少有人来这儿买书,书坊所印刷的书基本上就是卖给那些新入府学的学员,说句难听的话就是欺生。

    对这种现象宋行早就见怪不怪,心里除无奈地叹息一声外,并没有那种义愤填膺的感觉,在短暂的沉寂后,说道:“老先生,实不相瞒,我就是新上任的成都府教授,从今天开始,这书坊里所有的书都半折出售!”

    “半……半折出售?”这句话所带来的震憾远比宋行的身份要沉重得多,傻愣愣地看着宋行,简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宋行点点头,非常肯定地道:“没错,就是半折出售,不但现有的书半折出售,以后销售的每本书定价都只能是现有价格的一半。”

    老先生看着宋行,不无疑虑地道:“宋……宋大人,实不相瞒,咱们书坊里的书虽然比外面的贵一成,但如果说要半价出售,咱们连本都回不来呀,你总不能让咱们这些人都喝西北风吧?”

    “喝西北风?”宋行不禁哑然失笑,自打自己来到这大宋朝,凡是跟着自己的莫不是吃香喝辣,可曾见谁喝过西北风?

    这老先生的担心还真是可爱,当即笑问道:“老先生,那你说说你们现在每个月的薪酬是多少钱?”

    “五贯!”老先生在说这话的时候,伸出五个手指头,在宋行的面前晃晃,听得出,他的语气是非常的无奈。

    五贯钱,宋行心里有点默然,要知道宋朝的官员薪酬可是相当高的,宰相的工资是三百贯,大户以上的县令工资也有二十贯,这些还不算其他的福利待遇。

    老先生姓李,叫李树清,曾经也是落榜的读书人,如今打理这个官办的书坊,却没想到工资竟然只有五贯钱。

    跟一等宰相相比,竟然相差整整的六十倍,要是换作现代,一帮屁民还不得翻了天?可在当时,一切都显得合情合法,但合不合理,只有天知晓。

    大宋朝的三冗两积,早就让普通的老百姓苦不堪言,宋行在沉黯半晌后,果断决断道:“老先生,你进去跟他们说,书价按半价出售,薪酬每个人翻倍!”

    老先生没有动,因为他虽然老,但却不糊涂,以低于市场一半的价格出售,连本钱都收不回来,如何有结余来发工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