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芳看着她认真的神色,不由道:“邺子琤声名在外,行事却十分低调,他的事着实不好查……您想知道什么,要不让人再查?”

    “不用了。”李莞抬起头,眼里跳跃着欢快的光。

    这些消息足够她证明某些事了。

    她笑着打趣道:“世人也真是奇怪,邺子琤与这个筠霜牵扯不清,大家还说他品行高洁?”她并没有轻视筠霜的意思,只是单纯的好奇。

    “高门大户的男人,谁不是三妻四妾的。邺子琤不过养个雅妓而已,有什么大不了的!”寻芳不以为意。

    李莞笑了笑,没有接话。

    邺子琤如果是货真价实的本土男,他这种行为,李莞不会觉得奇怪。但他十有八九是个穿越的,受过现代思想的熏陶,难道也想学古人左拥右抱?

    她突然有点犹豫,到底该不该跟这个人接触。

    寻芳把那张纸叠好,放进梳妆台的抽屉里:“小姐,您是想认识邺子琤吗?”

    李莞沉默了一下,道:“派人注意一下他的行踪吧。”

    不管怎么样,她想先了解了解邺子琤的为人。

    寻芳出去了,李莞拿起手边的书心不在焉的看着。

    昨天的事不知道进行得怎么样了……她明明让人透给西番太子的人假消息,说戈羿会参加恒德书院的展览,趁机把金印封在画匣子的夹层里,锁进书院的藏书阁,以避免被他们偷走或是让朝廷的人搜查到。恒德书院的藏书阁里有许多宝贝,库房的严密程度堪比皇宫内库。

    可是她万万没料到,那些人竟然想逃跑?戈羿还活得好好的,金印也没弄到手,就这么走了?

    闾丘蔚不是说他们是太子的死士吗?铤而走险到京城来惹出**烦,任务还没完成就先顾着逃命了,这也太缺乏死士的节操了……

    怎么看都十分诡异。

    不过现在人都抓到了,这些事还是让俞奉尧去操心吧。

    现在最要紧的事找个安全的地方安置闾丘蔚等人。等风声不那么紧了,还是让他们尽快出城。

    把人放哪里好呢?

    要说最安全,自然是葵园。不过私心里,她不想让这些莫名其妙的人住进葵园。

    另外寻个宅子?

    可是她又想把人放在眼皮子底下,免得他们背着她又惹出什么乱子……

    哎呀,真是麻烦!

    李莞头疼得把书盖在脸上。

    “莞儿!”槅扇外响起一道清亮的女声,紧跟着一串轻快的脚步声,王曼卿推门而入,手里捧着个琉璃碗。

    “曼卿?你回来啦!”李莞道。

    前几天王曼卿去寺庙里祭祀她的父母。

    丫鬟搬了把醉翁椅给她坐,她把琉璃碗放在小几上,笑道:“嗯,昨天下午回来的。你这两天怎么样?展览好玩儿吗?”

    “嗨,别提了……”

    “怎么了?”

    李莞苦着脸道:“本来都好好的,昨天金弩营的人在书院里抓盗贼,场面乱七八糟的,我不小心扯到腰伤……”

    “呀!严重吗?”

    “还好,太医说养一段时间就没事了,就是最近行动都不方便。”

    “那就好。你跟金弩营还真是‘有缘’,两次三番得撞上他们……不过书院里怎么会有盗贼,偷的什么啊?”

    “可能是书画吧,这几天书院里珍贵的书画可不少,若是偷了拿到黑市上卖,肯定是暴利……”李莞不想继续这个话题,就指着那个琉璃碗道:“你从哪儿摘的茶花?”

    她上次好像没在荣宁侯府的花园里看到茶花。

    晶莹剔透的琉璃碗里用清水养着三朵颜色深浅不一的茶花,红的妩媚,粉的娇美,白的纯洁。

    “好看吧?”王曼卿得意道,“回来的路上看到有人卖花树就买了两株,早晨沾着露水摘的,这三朵开得最好。”随即有点淡淡的失望,“我本来还想跟你一块儿去逛花市的……”

    李莞爱怜的用手指抚过娇嫩的花瓣:“真美……我很喜欢,谢谢。”

    “嘴巴上谢我有什么意思……”王曼卿装出不屑的样子。

    “是是是,我这就让荟娘做几样你爱吃的点心,行了吧?”

    “这还差不多!”

    她勾唇一笑,惬意的靠在椅背上,悠闲得晃起来。

    *

    “大总管!大总管!不好了!”

    一个八九岁的小厮大喊着跑进来。

    裘衷正在跟几个管事议事,眉头直皱:“什么不好了?”

    那个小厮进来看到有人在,欲言又止。

    “你们等我一下。”裘衷对几个管事道,把人喊进里间问话。

    小厮急急道:“听雨轩的那两位,不知怎的跟寄柔姑娘起了争执,薇姨娘的头撞到柱子上,当场就见血了!”

    “死了么?”

    “啊?”小厮愣住了,“没……没有……只是昏过去了。”

    裘衷淡淡道:“谁让你来回话的?”

    “小、小的看场面有点乱,就来跟您说一声……”小厮呐呐道,大总管怎么看起来漫不经心的样子,听雨轩的两位姨娘可是太后娘娘所赐……

    “寄柔在做什么?”

    “……寄柔姑娘喊了两个婆子把薇姨娘抬回听雨轩,让人拿帖子请太医。”

    “那你找我做什么?”

    小厮被他静默的眼神怔住了。

    裘衷不再理他,提步走了出去。

    小厮不知道自己哪里做错了,惴惴不安的回到内院。

    嘉佑堂已经恢复了平静,地上的碎瓷片已经清理干净了,小丫鬟正轻手轻脚的换地毯,来来往往的仆妇全都面色平静,好像刚刚发生的事是他臆想出来的……

    “你是新来的?”

    一个小丫鬟见他站在门口张望,低声问他。

    他点点头。

    “你别在这儿杵着了,寄柔姐姐最看不得人偷懒。”小丫鬟说完,迈着碎步走了。

    屋内传来女子轻柔而威严的声音,他按捺住心里的好奇,转身跑了。

    一个十八九岁,穿天青色褙子的女人走出来,身边跟着两个打扮讲究的丫鬟。

    “雅青,派人把听雨轩看住,不管彤姨娘怎么闹都不能放她出来。”

    “好。”叫雅青的那个丫鬟疾步而去。

    另一个丫鬟略显不安道:“寄柔姐,她们好歹是府里的姨娘,若是让国公爷知道了……”

    寄柔温和的笑笑:“不用担心,国公爷对这些事不关心,就算知道了也不会怪罪下来的。何况彤姨娘和薇姨娘擅闯嘉佑堂,公然违背府里的规矩,禁足是应该的。”

    “那薇姨娘的伤?”

    “姨娘情绪太激动,自己没站稳撞破了头,与旁人何干?”

    那丫鬟见她淡定的样子,面色稍缓。

    “我去小厨房看看。庄子上送了些野味,我让厨娘腌了,准备晚膳给国公爷做烤肉。”寄柔说完,转身去了后院。

    过了大约两刻钟,一个小丫鬟急急忙忙跑进来:“初兰姐姐,彤姨娘刚才闹着要跳井,雅青姐姐好言相劝反倒被姨娘扇了耳刮子。听雨轩那边已经乱起来了,雅青姐姐让我来问寄柔姐姐,现在怎么办?”

    那个叫初兰的丫鬟脸上一紧,立刻去小厨房禀给寄柔听。

    “……酱少放点,国公爷不喜欢太重的味道。”

    寄柔正盯着厨娘腌制兔肉,闻言脸色丝毫不变,解下腰上的围裙,淡淡道:“看看去。”

    初兰和那个报信的小丫鬟跟在她身后去了听雨轩。

    听雨轩是个两进的院子,门口种着一丛美人蕉。一个穿着棉布裙的丫鬟看到她们迎上来:“寄柔姐姐,您来了。”

    “雅青呢?”

    “雅青姐姐在东厢,彤姨娘吵闹不休,她怕闹出事,亲自在房门外守着。”

    听雨轩分为东西厢,彤姨娘住东厢,薇姨娘住西厢。

    过了穿堂往左就是东厢,雅青和几个丫鬟婆子正站在屋檐下,屋内不停传来摔东西的声音和女子的吵闹声。

    “寄柔,你来了。”雅青脸色铁青道,半边脸肿得老高。

    寄柔眉头轻蹙,疼惜道:“委屈你了。”

    雅青摇摇头,朝屋里看了看:“现在怎么办?彤姨娘闹着要见国公爷。”

    寄柔轻声道:“把门打开吧。”

    有婆子拿钥匙开了门上的锁,砸东西的声音一止。

    寄柔带人走进去。

    原本摆设精致的屋子一旁狼藉,面容妍丽的彤姨娘站在屋子中间,咬牙切齿的盯着她:“阮、寄、柔!”

    “见过彤姨娘。”寄柔动作标准的行了个福礼。

    “呵!”彤姨娘嗤笑一声,“你还知道我是府里的姨娘!”

    她看起来情绪很激动,声音尖锐道:“你不过是个奴才,竟然敢软禁我?不要以为自个儿是嘉佑堂的大丫鬟,就能在府里横着走。不要脸的贱蹄子,敢以下欺上,等我禀告国公爷,立刻把你逐出府!”

    “以下欺上?”寄柔面色微冷,“寄柔自问一言一行都不曾逾越,姨娘可不能信口开河。敢问我是对您出言不逊还是举止无礼?”

    “那刚才算什么?你叫外面那些婆子绑我回来,还把我锁在屋里,难道不是以下欺上?谁给你的权利?”

    寄柔微微一笑:“嘉佑堂是国公爷的起居处,除了里面伺候的人,其他人没有国公爷的吩咐不得入内。您和薇姨娘不听奴婢们的劝阻,非要硬闯,奴婢只是按照规矩,请两位姨娘回屋面壁思过,何错之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