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代建筑由于生产力和科技水平的制约,各方面标准与今天相比还存在不小的差距。但在祭坛这些巨柱跟前定律似乎被打破了,看的越久,就越不觉得它是千年前留下的东西,那个年代不要说刨光机和电动砂轮,就连砂纸也没得半张,却是怎么样造出这般精细的玩意儿?柱身浑圆,表面光滑极致,几可做镜,虽然在风口浪尖的祭坛顶端矗立了无数个日夜,依然完美到不可挑剔,根本看不到一丝被风化侵蚀的迹象。更让人吃惊的是,资料上记载,这处规模庞大的祭坛竟然是在很短时间内修建而成的,初开始没见它的时候,我倒还不吃惊,料定祭坛充其量也就和过去乡下那些宗族祠堂一样大小,见了之后才知道,简直算是奇迹。

    这些解释不清也摸不到头绪的疑问把我们三人困扰了好一会儿。我的注意力全在柱子本身,庞老二和穆连山却加意查看柱子的排列顺序中有没有什么蹊跷,古人搞这些玩意儿大都不会随便那么一放,而是要按照某种模式来的,或是奇门遁甲,或是天体星象,但类傣巨柱似乎只是整齐排列,没有多余道道可讲,庞穆二人见多识广,此刻也只能望柱兴叹,好在咱也不是真搞学问的,迷惑了一会儿就回过神儿,庞老二说道:“小陈,别呆了,做正经事儿要紧。”

    “恩,二哥,我就是奇怪,这柱子磨的比地板还圆润,类傣人手艺可着实不差,”

    祭坛顶部的石屋处于二十四根巨柱的正中间,庞老二一边慢慢走,一边说道:“边陲部落,跟内地过去祭天、地、神、祖先的规矩不知道一样不一样,这石屋具体做什么用的,还不清楚。不过,既然是祭祀,一些礼器是断不可少的,想必石屋内置放的都是这些东西。”

    类傣族祭坛修建的如此恢弘,其实祭祀的对象只有一个,就是他们的开族鼻祖,第一任部落领,这位仁兄绝对是个风云人物,按说史料记载都靠不住,说大话的人从古至尽也不稀缺,但眼前这一块一块大石堆砌出的祭坛,让人不得不佩服他,是个干家。类傣族语言早就绝迹,虽然资料中记载着这位牛人的姓名,我们也不可能知道这几个类傣文字如何音,韩老头在资料中一直都以鼻祖作为称呼。不过牛归牛,鼻祖还是很俗,和过去中国历代帝王登基就给自己修陵墓一样,他老人家带人单飞到这里之后头一件事便是修祭坛,而且是只祭奠他一个人的祭坛,这做派与修陵墓没什么分别,派头隐然还在修墓之上。

    既然祭坛是用来祭祀类傣鼻祖,他的遗体和牌位十有**会在祭坛上,中国人的风俗,祭祀祖先时不能空手,得有供品,和平头老百姓不一样,鼻祖好歹也算是个小国的国王,供品太寒碜了拿不出手。韩慕亭就是参考了这一点,猜测藏部送来的珍贵礼物有可能会临时充充场面,所以才把祭坛当作一个存放九龙樽的重点部位。

    走近石屋之后我觉得,它简直就是一个放大了的骨灰盒,四周没有窗户,除了那扇大门外,整体严丝合缝。大门是用很结实的木料做出来的,质量相当好,估计类傣族尚未消亡的那段时间里也曾经更换过,所以一直到现在,仍然比较完整。门上没有装锁,这一点很好理解,类傣族一向律法严苛,不会有人闲着没事到这里捣乱偷东西。

    庞老二先前曾经分析过,他认为象这种地方,不会安放什么机关陷阱,毕竟与古墓不同。庞穆二人对视一眼,一人一边,合力将厚重的大门缓缓推开。随着阳光透入这处几百年都未曾开启过的神秘之地,连我这种俗人都不由产生一种庄严肃穆的感觉。

    因为屋子没有窗户,所以大门完全打开也无法让自然光照亮其中每个角落。我递了把手电给庞老二,至于穆大爷,就不麻烦他了,人家是做大事的人,这样的杂活不愿沾手。

    屋子的面积应该算是很大,而且没有杂七杂八的东西,显得非常空旷。手电光直射进去,先看到的便是一副直接雕刻在墙壁上的头像。头像几乎占满了整面墙壁,所以非常惹眼。雕刻手法“秉承”了先前在秋决台上摆放的我们团伙儿全家福的风格,线条粗旷,简单明了,但非常传神,眼睛紧闭,鼻梁挺直,嘴唇宽厚,连人物额头的些须皱纹和眼角的鱼尾纹都没落下。

    我不知道这副石雕头像是不是类傣族鼻祖,只觉得这人的相貌庄严,颇有几分西天如来的神韵。

    从头像上收回目光,也适应了屋内由手电照出来的光线。屋子大门是在南方,与它相对的北边有一排真人大小的石人,双手交叉置于胸前,与墙壁上头像一样,均都紧闭双眼,微收下颌,那模样类似于现今某个小国的礼节。石人身后,是一个突起一尺多高的平台,上面放置着一块巨大的长方形条石,四个角各有一具半跪于地的石像。整个石屋内的情景大概就是这样,并没有我想象中那么繁复,甚至连张供桌也没有,当然,在这种地方,是不会把什么东西藏起来掖起来的,我有点悲哀,看来又是空跑了一趟。

    庞老二却不这么想,稍稍熟悉了一下屋子里的环境,他和穆连山不约而同的将目光集中在平台上那块长方形条石上,多年的职业习惯让两人都产生一个想法:这东西并非条石,而很有可能是具石棺。

    南部边陲极少有用棺椁葬人的习俗,特别是这种少数民族部落,他们会用各种各样的方法安葬死者,惟独不会使用棺材。鼻祖难道是个思想意识前的人?为自己选择了一种与众不同的丧葬方式?我可没想那么多,一听庞老二说那条石有可能是棺材时,心中抑郁一扫而光,娘的,棺材!有棺材必定就有陪葬,九龙樽那么珍贵,鼻祖拿来压箱底是完全可以理解的,说不准还捎带着其它稀罕土货,拣着能拿的顺手拿上几件,就当找到宝藏之前开个小张,弄俩小钱贴补贴补家用,我也很不容易呦,苏玉和萧月我都得照顾到嘛。大背包我带着,庞穆两人均是这行里的高手,铁棺材也能想办法弄开。

    想着想着,嘴就合不拢了,乐的直冒鼻涕泡,穆连山转头冷冷看我一眼,我顿时打了个哆嗦,下意识朝庞老二那里凑了凑,说道:“二哥,既然是棺材,那咱们需得打开瞧瞧吧。”

    “恩,看看再说,不大能吃的准,照理说,这地方不该有棺葬的风俗,不过,我怎么瞧都象是具石棺。小陈,你站远着些,若真是石棺,我和连山料理,等到打开时千万别慌着动里面的东西。祭坛没有古怪,棺椁可就说不准了。”

    “知道了,我一定老实,你不话我不动,二哥,里面要是有旁的东西,咱们拿不拿?”

    “你想的倒多,是不是棺材还吃不准,好了,站远些。”

    我连忙连蹦带跳蹿到一尊石人面前,只露个头看庞老二他们动手。我虽不是爬子,但可以想象的到,石棺是极不好弄开的,带的工具又不趁手,只希望二位爷神威,别叫咱们空跑了这一趟。

    庞老二和穆连山先围着条石转了一圈,随即就更确定先前的想法,这东西绝对是个容器,十有**真是具石棺,棺盖与棺体之间的接缝隐然可见。

    石棺的盖棺方式总体来说只有两大类,一类是平盖平沿,接口处打磨整齐后覆盖上去,然后再用其它东西密封,另一类是镶嵌,棺盖经过精细加工,与棺体形成咬口。眼前这具石棺外部似乎没有涂抹添塞加固物,八成是镶嵌咬合在一起的。

    这就有点棘手了,看着棺材的大小,只棺盖少说得好几百斤,没有合适工具,连手都没处放,使不上劲儿,把我急的不得了,直想拎把锤子先把盖子敲烂再说。庞老二和穆连山一言不,都皱着眉头想办法,过了片刻,庞老二伸手试着推了推棺盖,接着又加了把力,只觉得盖子并非想象中那样纹丝不动,心里一喜,招呼穆连山搭手帮忙。大概这具石棺棺盖只是平铺的,因为不用搬运埋葬,所以直接便放置在祭坛,未作其它处理。我看着有门,也顾不上东藏西藏,对庞老二叫道:“二哥!推的动么?我也搭把手吧。”

    “不用,你到外头找两根粗点的棍子来。”

    我连忙跑下祭坛,捡着结实的木棍子弄了两根,等跑回去时,他们两人已经把棺盖费力挪开了一道缝隙,老手就是老手,什么时候都紧操着心,惟恐中了尸气,已经掩住自己口鼻。好在这地方远比古墓空阔,而且全处在地面上,即便有尸气,也散的极快。其实已经上千年的棺材了,说不准骨头都糟透了。庞老二示意我别过去,把棍子撂给他们。

    两人用棍子当撬杠,又把棺盖打开少许便停住,等到里面那股气息散光了,才一鼓作气将盖子撬开。

    “二二哥,有土货吗?”我隔着石人问道。

    庞老二他们离的近,这时已经用手电将棺材内的东西看清,听我出言询问,回头对我说道:“自己来看看吧。”

    我三步并做两步颠颠跑过去,拿手电一照,先看到一具白森森的人骨,咽了口唾沫,继续观察,观察完的时候,我的心又从颠峰跌落进低谷,这个鼻祖,当真不是一般的寒碜,莫说九龙樽,连其它陪葬都没有,空荡荡只装了具尸体。

    “没有啊!二哥,什么都没有啊!”

    “你心急成这样,只有叫你自己看看才死心。”庞老二说道:“这遗址里到处都是怪事,连棺材也不例外,小陈,你再仔细看看这具尸骨。”

    我站的地方是棺尾,听了庞老二的话,依言顺着棺内尸骨脚部一路看上去,看完之后果真现些异常。

    不知类傣族人是什么习俗,竟然是这样处理鼻祖尸体的。我直觉得脊背冷,浑身的不自在,转头问庞老二:“二哥,怎么,怎么会是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