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袂宽缘随风而展,裳朱迎雪轻扬。

    她立在辂前未下,脸被风雪扑湿,素得透亮,唇是冻透了的红紫之色,宛如浸血之果,灼潋妖饶。

    马行一步,卫紧三分。

    六军龙墀十三旗,金吾纛槊六十骑,仪仗森肃,隔于其间。

    他正正立于马上,氅上鹤羽长顺硬朗,逆风翻飞,青白云纹若隐若现,行中捻成龙迹。

    天子之威摄群卫,霸溢四方。

    白羽黑马,朗朗映目,人是瘦而硬悍,宽肩长臂,束腿墨靴,仿若初见。

    她仰,眼角水雾成冰,微启之唇轻轻作颤,紫裘宽肘伴风狂展,如蝶之双翼,金丝龙形映雪而腾。

    身前之众,面前之风,眼前之雪,与心中之人相比,通通尽弥不觉。

    他眸间黑雾腾绕不散,罔顾周遭人马卫仗,只身向前,逼她而近。

    如火燎原般的气势,尽扫诸卫,一路缓行一路烫,无人敢挡。

    倪众人之态,待触上她的眼时,才僵了一刻。

    她望着他,目光披雪穿风而过,直抵他心。

    天下一局,两国之境,狂风烈雪间二王相峙。

    是爱是恨,为国为私,谁念着谁谁又负了谁。

    位尊身贵,手握权重,竟敌不过这一眼相望。

    他目不转睛地盯着她,大掌扯缰而止,座下之马低嘶一声。昂脖抖鬃,一副不羁之势。

    邰驾前众卫铁甲颤动,手中之戟铿锵作响,尖上蒙雪,利中含冰。

    她手脚俱僵。若非泪如寒冻,只怕此时双颊早已湿透。

    与他相隔不过数十步,却似千山万里相阻,遥不可及,远不可触。

    厚裘重衮下心在狂跳,眼睁睁地看着他走近,他停下,他看着她。可却下不得辂上不得前。

    开不了口,触不到他。

    就这样看着他。

    其实已是天赐恩惠。

    她长睫凌霜,冰透双眸,眼中蓝黑之雾杳杳轻动,终是垂了眼,阖了目光于心。

    就这样罢。

    看一眼,已是足够。

    知道他仍英悍有力,看见他仍霸道无羁,就够了。

    不能再求多,求多便是求输。她不能输,亦输不起。

    凛凛寒风之中她转身,履踏辂上沉雪,袖拢江上潮气。便要入辂降帘。

    可身后却蓦地响起箭啸之声。

    未及反应过来时,江岸那头便远远传来铁碎木裂之音,脚下浮桁大动,摇震数下才渐渐休止。

    邰卤簿仪仗闻声亦是大乱,众卫纷纷转身朝后张望,可江心离岸甚远,又有雪雾在前,一时间谁也看不出究竟。

    她好容易才稳住脚。心下又疑又惊,猛地转身,朝他望去。

    他双眸寒如冰海,深不见底,大掌慢慢松了缰,长臂抬起。鹤羽氅袖向后一扬。身后黄仗之中有使趋步上前而来。

    前方他与使副低声在言,她却等不及。急急差人去探出了何事。

    人扬鞭马飞行,不消一刻便回来相禀,“风雪急加江水寒,西岸一侧浮桁舟裂板断,三处均毁,一时难以修复。”

    她吸一口冷气,手握成拳,“辇辂诸卫,可还能踏桁回岸?”

    卫摇了摇头,“沈大人在后有言,怕是今夜都修不好。”

    她愤然转身,牙咬得咯咯响。

    御驾于此被困,她天子颜面将来如何能存?

    前方邺齐使副徒步而来,远远便拜,行大叩之礼,沾雪起身恭敬道:“上请陛下同卤簿仪仗入行宫宿留一夜,明日以观立后册命之礼,望陛下念在与康宪公主同宗,允上之请。”

    她立于辂上,俯身张瞰,前面诸卫人人都闻清邺齐使副之辞,面上尽露讶然之色。

    她垂袖,唇微弯,冷冷一笑。

    他给她天大的一个台阶。

    再次救她于难中。可悲可笑之处,是她无法驳了他。

    入行宫观册后之礼,便能掩了她御驾被困之实,解了她的围又免她陷于尴尬之地。

    只不过……

    刚才那一声箭啸,她听得清清楚楚。

    若说浮桁之断只责风雪江水,她却也不信。

    心中迟疑间,恍然见他眼底漠然一片,看她一眼后便拧缰掉头而走。

    挺挺直背撑起氅后九龙之案,刺得她眼酸。

    她怔然,随即皱眉,莫不是这一回……她真错怪了他?!

    着人去应了那使副之请,随后命人传沈无尘回至驾侧,将诸卫行阵安排妥善,才又入辂坐稳。

    入他行宫一夜……

    她闭了闭眼,自嘲一笑。

    明日一早他便要备礼册命,康宪公主亦宿于行宫之中,她还能期望些什么?!

    先下大婚之诏地人是她,口口声声说不再见他的人是她,在他负伤于外、征伐掠地之时在背后夺他重镇的人亦是她。

    他未对她兵刃相向,却仍愿助她脱困,纵是那冷漠一眼,亦不能消祛她心头火热烫意。

    十年来他对她狠对她毒……

    可现如今她能报之怨均已报,他生生俱受。

    她还能如何,还想如何?!

    纵是恨他至深至极,雪中隔雾那一眼,仍令她心潮涌动、澎湃不休。

    这天下真的,再无一人能像他一样,让她欢喜让她忧。

    才知爱要比恨浓。

    才知心能有多痛。

    才知此生此世。任性无用狠辣无用算计无用,天下敌不过此一人。

    ……可却又能怎样。

    驾起,江东岸宫乐奏响,她听出是大县之乐。

    远处黄仗分雪而行,隐隐可见他的身影。

    她不禁垂眼。泪蒙眼眶。

    既已上礼相待,那他心里……还有没有对她存情。

    开宁行宫建之甚全,册命告身之礼诸备皆齐,宫中殿里殿外,处处彰显森宏之氛。

    只是再无见过他。

    夜里赐宴,摆膳椒宏殿,他未至,只遣邺齐翰林学士院二臣来贺。代他礼陪邰诸臣。

    酒酣却是无味,她望着眼前华丽堂皇之景,脑中只有他。

    见了他,却未同他说得一言。

    念着他,却怎生都见不到他。

    世上再无比这更让她觉得煎熬地事情,只觉心肺都要裂开,在这天寒地冻之处,无望至极。

    宴后归殿,金碧辉煌之寝,却是陌生得让人心慌。

    红烛缠香而燃。热浴碎花轻荡,她身渐暖,心愈冰。

    也许真的不该来。

    她低,以手掬水。花香润水裹身,肌凝如脂,柔嫩顺滑。

    灯影轻晃,殿外风又起。

    这一个漫漫长夜,要叫她如何过。

    怔恍间,听见殿外远处有人声轻唤“陛下”之音,陡然惊醒。

    她急急从水中起身,扯过锦衣中单匆匆裹了。踏地就往门口走去。

    立在殿门处,身子轻轻倚上那门,耳边却是再未响起任何声音,殿外一片寂静,只留风声。

    是听错了罢。

    他又怎会……到这里来。

    心底却是更沉,她轻叹一口气。才转身回去。解衣重新将身子擦干,慢慢地穿好袍履。套了紫裘,将绾起,走去将殿门推开。

    外面冷风扑身而过,令她一阵抖。

    殿外廊间宫人看见她,忙低眉道:“陛下。”

    她踏出殿外,“朕想在这附近随意走走。”

    两个宫人互望一眼,面上略有迟疑之色,却仍是晗侧身,“陛下随意就好。”

    雪停风愈大,可这夜色却是澄明清透。

    她说随意走,便真的是随意走,连方向也不辨,挑了条石径就向前而行。

    远处有宫灯轻晃之影,当是巡夜的宫人们。

    她走几步,紧了紧身上紫裘,轻喘一口气,又继续向前走。

    脚下之路愈来愈窄,到最后,眼前就只剩雪景一片。

    依稀能辨得出这当是片草地,只是被大雪掩没于下,只见白茫之皑。

    她抬眼,远处草中赫然耸着两株苍松高树……

    心口骤然一紧,纵是那树于冬日无叶无花,她也能认出,那分明是两株紫薇树。

    紫薇树……

    她抬脚,踏着厚及脚踝的深雪,急急忙忙地往那树边奔去。

    鼻间酸酸地,心底里的回忆奔涌而出,他是不是……是不是也会想她。

    纵是见不到他,能在此处看见这紫薇树,她亦是心感足安!

    再无旁求。

    衣裙擦雪而过,履已被雪沾透,她略微气喘,才近树身,却现两树背后置着张棋桌,桌边那头……

    月色清辉缓缓而落,洒在男人肩侧,映亮了他半边脸。

    她怔住,再不能近,只是这般望着他,动也不动。

    他闻音回头,看见她,褐眸陡闪既灭,身子僵了一会儿,才侧身回头,抬手去捏石盒中的棋子,再搁于案上之点。

    他在同自己下棋。

    侧身之影于这雪夜月色之下,竟显孤漠寡淡,全无先前之戾。她心底忽地一疼。

    看着他长指顺案慢移,划过案上落雪,她只想去握住他冰冷地掌。

    她自树间穿过。走至他身侧,越过他的手去摸盒中白子,然后落子于案上。

    清脆一声响。

    黑白二子相对,她地手缠上了他的,指尖轻摩浅压。隐忍而又怜惜。

    他手臂僵直,忽然侧头来看她,声音低哑,“难得一次,你不想杀我。”

    她闻出他身上酒味,抬眼对上他的眸子,墨黑似漆,有火在燃。

    他地头低了些。凑近她,声音更哑,“或者,你还是想杀我?”

    她看着他,这男人此时神色暗柔,眉峰平缓,竟是她从未见过的模样。

    她心底浅溪流过,脉脉如涌,摇了摇头,轻声道:“不是。”而后伸手握住他地肩。偏了头便衔住他下唇。

    拼命吮吸他,舌尖点点触碰他的唇纹,她的唇在抖,这感觉太美好。简直不像是真地。

    他一直僵着,大掌撑于石桌之上,由她动作,却无丝毫反应。

    她贴上他的身子,仰着头闭上眼,手滑至他颈后,舌探入他口中。

    温暖柔滑,所过之处尽是酒辣之意。

    如若他想醉。那便让她陪他一道醉。手指摩挲他的颈侧,顺着领口滑进去,骨如刚硬,却在她手下慢慢变热。

    她挪开唇,在他耳边轻喘一声,细弱之音潺潺似水。涌进他心底。令他身子微动。

    她手伸入他羽氅之下,上下摸过。贴着他的耳道:“我忍得好辛苦……”

    她真地忍得好辛苦。

    多么不容易、多么不容易才见到他一面。

    她不愿再忍,这一夜,这最后一夜她为何还要再忍。

    他身子大动,眸火灿若晨星,大掌将她身子一箍一抬,牢牢置于棋桌之上。

    棋子被擦落一地,石桌森冷不已,寒意渗过衣裙让她抖了一刹。

    他埋头,咬住她耳垂,“你这回图地又是什么。”

    她耳边麻,战栗之感腾然而生,抬手去搂他的脖子,颤声道:“你若不信,那便算了。”

    他不语,齿间力道加重,用力磨着她,伸手解了身上鹤羽长氅下来,重重一抖,铺于石桌上,将她压入氅中。

    金龙凤革带,镂白玉双佩。

    带着醉意的吻肆无忌惮扫过她裸露在外的肌肤,他低喘,双眸被火烧得通红,她身上花香更是醉人,让他怎能忍得住。

    她在颤,眼里水光迷蒙惑人,抬手扯住他地袖口,开口轻唤他一声,“别忍火上添柴,燃得凶猛无比,将他心神烧尽成灰。

    他伸指捏过案上棋子,其上沾雪,冰凉滑润,他压着她,用力吻着她,手指将那棋子从她颈前推入,而后隔着衣袍,一指缓缓推送那枚棋子,让它擦着她的身子,一点一点滑下……

    她惊喘不休,那棋子扫过她的胸前,触碰她地蕾尖,让她瞬间绽放。

    冰冷寒意让她几欲泣出,可快感丛然而生,令她招架不住。

    他咬开她的衣襟,舌尖带沫一路探下,顺着棋子雪落之痕,将她吻遍。

    火热的烫意盖过先前渗心之寒,刺激之感更甚三分。

    她忍不住,低低叫出来,红唇之艳于雪色中亮得让他狂,他含着她,猛烈地噬咬她,舌尖齿锋将她身子越掠越红,大掌横扫而过,撕碎她衣物,直直探至她身下。

    潮润无比,瞬间就湿了他地掌。

    他于她胸间抬头,看进她的眼,低笑道:“果然……你是忍不得了。”

    她脸上红雾蒸腾,抬手探至他脑后,抽出那根墨玉龙簪,任他垂落,手引着簪尖滑进他胸前,轻拨慢晃。

    他眼中之火越燃越烈,喉间低吼,声音似困兽一般,而后一把抱起她,自己探至袍下将其撩起,动作了几下,挤入她腿间,粗粗喘了一口气,大掌在她胸前抚弄了一阵儿,又凑去她耳边,贴着她地脸道:“你……”

    她半仰于石桌上,双腿打开,将他勾住,唇颤着道:“叫你别忍……”

    他未及她说完,便猛地撞进去,狠狠动了几下之后,将她一把拉过来,贴进自己怀中,开始慢慢**,一边动一边低声道:“真紧。”

    她浑身都软了去,身子一阵儿一阵儿地全化成了水,听着他这低亵之言,只觉更是刺激,身下不觉一缩,引得他动作一下又猛了起来。

    他掐着她地腰,眼底一阵黑一阵亮,“小妖精……”

    猛地退出来,将她身子翻了个,然后欺身压上她,大掌撩过她地臀峰,埋头噬吻她的背,唇间酒味更浓,“做梦都想这样要你……”

    她伏于案上,口中低吟不止,长氅上地鹤羽粗糙绵软,随着他的动作摩擦着她地前胸,又痛又痒,让她禁受不住。

    她连喘好几口,只觉身上又是冷又是烫,他在后面撩拨不停,端地是极诱人……不由低声泣道:“别折磨我……”

    他鼻间低哼一声,手指滑下去,“折磨你的还在后面。”

    脸红着大叫:五千字啊同学们,看了这章不给票不留言地话当真是天理不容啊啊……捂脸跑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