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人挖到那石板的时候,因为那层石板的关系,再也挖不动了。

    看到那层石板,还有石板上若隐若现的那层纹路时,张辅之知道,这层石板不简单,说不定藏有什么秘密,但自己又研究不明白,于是决定回家去查查父亲留下的东西,看看能不能查出点什么东西来。

    张辅之回到家中,调查了父亲留下来所有遗物,都没有发现任何关于文字记载的东西,也没有任何物件与那块地有关联。

    到底那块地下有什么东西?那块石板又代表着什么?张辅之陷入了疑惑当中,郁闷的他漫步走着,走到张家祠堂的时候,忽然间意识到一件事,那就是张家的族谱。

    张家族谱与别家族谱不一样,分为两册,一册记录族中每一代人的姓名,而另外一册则详细记录着关于每一代的大事记。

    张辅之在祠堂内翻阅着族谱,发现张家自留下族谱那页开始,也就是清初张家来到甬城的时候,那块地就属于他们张家的,已经拥有了两百多年了。

    两百年来,每一代张家的主人,都明确这块地绝对不能出售,无论发生任何事都不能出售。

    张辅之这才明白为什么父亲过世之前,一再叮嘱不能动那块地。

    可是族谱翻阅完之后,也没发现对那块地有其他的记录和记载,这让张辅之更加觉得奇怪了,只是上面写着,一旦张家有困难,那块地自然会救张家于危难之中。

    说到这,张辅之又想起来,自己小时候父亲曾经给他讲过两件事,第一件事是张家祖上在康熙年间曾经被人构陷,张家几乎拿出了全部家产才算度过那次危难。

    第二次是嘉庆年间,因为牵扯了一桩贪腐案中,张家险些被抄家,花了大笔的金银才保全了性命。

    可这两次劫难,足以让张家倾家荡产,可张家不出五年就恢复了元气?

    当时的张辅之也跟随父亲从商好几年了,心知肚明,这钱没那么容易赚,除非你是某地商业上的龙头,否则只能分羹喝汤而已。至今张家的地位在甬城都只是过得去而已,祖辈又如何在短短五年内翻身呢?

    最重要的是,如果祖辈真的天资聪慧,既然可以在短短五年内翻身,那么不出二十年,张家早就成为甬城的商业上的一霸了,何止今时今日的地位?

    但因为家中其他事务太繁琐,张辅之无法将精力再放在那块地上,只得暂时作罢。

    几年之后,因为辛亥革命的缘故,张家也因为投资失败,家里赔了个底朝天,逼得张辅之都快上吊自杀,就在张辅之去祠堂准备了结自己此生的时候,却想到了那块地。

    于是,张辅之和张富带上了就算穷途末路还选择留在张家的几个下人,连夜赶到了那块地,用尽了办法才将那一层石板撬开,想要知道下面到底有什么东西。

    当他们把其中一块石板撬开的时候,才发现下面藏着一座没有屋顶的大殿,而大殿之中竟然遍地都堆满了各种各样的金器。

    “金……金子?”张富看着下面那些金器,舌头都打卷了,“老,老爷,是,是,是金,金子。”

    张辅之蹲下来看着,马上叫下人用绳索把自己放下去,检查了一番后,发现里面的真的全都是金器,而且都是纯金!

    张辅之终于明白,祖辈为什么可以在段时间内翻身了,而且要在五年内。

    因为就算可以顷刻之间翻身,也不能那么做,因为容易引起他人的怀疑。

    张辅之带走了一部分金器,重新盖好了石板,用泥土封上,然后与张富和下人回到了家中。

    这一夜,张辅之并没有睡好,并不是因为兴奋,而是因为担忧。

    这件事要是传出去了怎么办?现在天下大乱,以自己今时今日的地位,有人觊觎这批金器,自己也只能眼睁睁看着被抢走,所以,当务之急就是要保密。

    也就是说,要除掉知道这件事的人。

    于是张辅之暗中下令,让张富在张家款待昨日那些帮助自己的下人们,将他们全部毒死,然后深夜抛尸大海。

    那是张辅之第一次下令杀人,随后他又想到了当年那些帮助自己挖过那块地的仆人们,有些已经离去,有些还留在张家,他拟定了一个名单之后,让张富雇佣了江湖上的杀手,将其一一杀死。

    就是那年,张辅之连续下令杀死了二十一人,随后他继续过着自己那表面上看似生不如死的日子,安静的等待了两年,两年内他发现消息没有走漏,这才开始便卖金器,重振旗鼓。

    过那两年,也让张辅之明白了一件事,那就是当个有良心的儒商没什么好下场,他需要表面上的慈眉善目和暗地里的心狠手辣。

    从此,张辅之彻底变了,而张家也在十来年间成为甬城首富家族,并拉拢江家、李家结盟,对外称为——甬城三大家。

    但那块地一直是张辅之心里的最担忧的事情,所以,当他知道李松明要办厂的时候,立即以便宜的价格卖给了李松明,但条件是由他来承建纺织厂的一切,这样,就不会再有人注意到张家的这块荒地。

    可事隔多年,却发生了这种事,张辅之不得不再次铤而走险。

    ●

    李松明几乎是一口气跑到八王院的,这次他不再爬墙,而是不断拍门,等护院不耐烦打开门之后,李松明直接闯入,口称自己要找叶特使。

    而此时的安望海也没有入睡,依旧坐在那饮茶抽烟思考着自己的计划,他需要每一个步骤都在脑子里演上一遍,以做到九成的几率不会失败。

    所以,当李松明拍打院门的时候,安望海很是吃惊,亲自去将门打开,并让打开院门的万向荣去休息。

    万向荣见李松明深夜来访,不知为何事,但现在他和兄弟万向贵很是矛盾,一方面他们是张辅之派来监视安望海的,另外一方面安望海也有反制他们的办法,所以,这段日子内,他们对张辅之的汇报都没有什么特别的。

    李松明走进安望海房间后,又打开门看了看旁边,生怕那两个仆人前来偷听,随后才将安望海拉到角落,将之前看到的一切如实告知。

    安望海闻言也是很吃惊:“黄金?他把黄金藏在了纺织厂下面?”

    李松明连连点头:“我在高处用千里镜看得很清楚,绝对是黄金,真的是黄金,箱子里全都是,一共二十口箱子。”

    安望海慢慢坐下:“难怪他如此紧张,现在明白了。”

    安望海只是拿不准,这些黄金到底与地下城有关系呢?还是张辅之早年的积蓄?

    不,不是积蓄,他不会把积蓄冒险藏在那里,那么那些金器肯定就与地下城有关系。

    安望海回忆着之前与张辅之的对话,张辅之特别紧张,可如果张辅之知道地下城,以他的性格,早就派人调查了吧?为什么这么多年都没有动静?

    安望海问:“李老板,我问你,那块地你是从谁手里买来的?”

    李松明道:“这就是问题所在呀,那块地以前是张家的,我当年办厂的时候,是张辅之降价卖给我的,我当时还对他感恩戴德呢,没想到,他在那里藏了金子。”

    安望海道:“看样子那块地下没那么简单。”

    李松明道:“据我所知,那块地从清初就属于张家,几百年来除了种些玉米之外,一直都荒废着。”

    安望海诧异:“玉米?”

    李松明道:“对,我爹以前还说,张家会做事,玉米的收成都分给了周围的百姓,所以,张家多年来口碑也确实不错,直到张辅之当家把地卖给我之后,张家才换了其他方式接济穷人。”

    安望海想了想道:“像是在转移注意力。”

    李松明道:“看样子,那块地下真的有宝藏!”

    安望海思考了半响道:“此事且不要声张,你先回去,当做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记住,千万不要声张,若有人问起你今晚为什么要急匆匆来找我,你就说有生意上的事情找我商量,如果张辅之一再追问,你就说,你思来想去觉得我拿不出十五万,所以,来质问我这笔钱是不是张辅之给的,明白了吗?”

    李松明点头:“我明白了。”

    安望海道:“那就好,赶紧回去吧。”

    李松明刚要离开,有驻足问:“叶特使,那我就把厂子扔在那不管了?”

    安望海道:“你现在就要揣着明白装糊涂,张辅之肯定知道你已经知道那十五万的来路,否则也不会让他的人去厂子废墟清理,但你就必须得装傻充楞,好像自己失忆了一样,说到底,你如今没有任何积蓄和实力再恢复纺织厂,那就先顾好剩下的产业,保住自己的身家性命,其他的事情,等一切稳定下来再说,另外,过几天之后,你去甬城警局报案。”

    说完,安望海示意李松明上前,耳语几句后,李松明使劲点了点头。

    李松明离开之后,安望海没有立即回房,而是站在院内看着仆人的房间,他知道,仆人此时也在偷看着他,如果这两人心虚的话,很快就会灭灯。

    不出意料,仆人房间内很快黑了。

    万氏兄弟这些日子碍于自己的威胁,没有向张辅之说什么,但今日李松明来找自己这件事,他们肯定会如实告知。

    就在昨日,安望海已经致电奉天方面,宣称谈妥了那笔军火买卖,按照原计划走水路,张辅之会亲自派船去接收军火,船到钱也到。

    同时,安望海也发了一封电报给顺天府,因为百鬼宴还需要一个手艺绝佳,而且不会泄露秘密的厨子,他只有一个人选,那就是自己来甬城之前刚刚搭救过的张志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