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我知道,我真的知道。”蔡千青将夜明珠拿起,“我知道你担心我,没关系,我已经找好了我的继任者,单睛花狐不会那么轻易认输的。这次就算胡深知道我请来的救兵是谁,那他也无计可施,因为我找来的那个人从不按套路出牌,他就是个癫狂的疯子。”

    说完,蔡千青又道:“什么?胡深也是疯子?对,他们都是,所以,疯子就得交给疯子来对付,我赢不了就因为我还不够疯。”

    蔡千青话音刚落,又笑了起来:“玉兰,沈姑娘要嫁给裘捕探了,我终于可以看到你出嫁的样子,终于可以得偿所愿了。”

    看着夜明珠的蔡千青眼泪落下:“玉兰,我当初如若不与你那么要好,你就不会回来,就会留在法国,那就不会出事了。”

    蔡千青说完将夜明珠握在手中,靠近自己的眉心:“玉兰,我真的好想你。”

    那天,蔡千青做了一个决定,一个会让自己遗臭万年的决定。

    ●

    与阴云密布,山雨欲来的甬城相比,凤眼岛倒是阳光明媚。

    在那些巨棺靠岸湖心岛的时候,先前明明看到的那片乌云却越飘越远,很快便消失不见。

    唐安蜀看着那片乌云许久,这才扭头来看着眼前这座传说中渺无人烟的无人岛。

    哪里渺无人烟了?四下都是木头稻草搭建的屋子,屋外站满了被阳光晒得黝黑的男女老少。唐安蜀等人的到来,让岛上的这个村子并未热闹起来,相反增添了紧张和诡异的气氛。

    “没想到这里还有人。”古风边走边四下看着,“这些人的样子看起来有点奇怪,和我们有相似的地方,但又不大一样。”

    安息香在一旁道:“他们难道就是鱼人?”

    汤化龙听见,插嘴道:“到底是人鱼还是鱼人?”

    古风苦笑道:“有区别吗?”

    唐安蜀往后看了一眼,看着那三名不时往后方看的海盗,知道他们在担心夜馨。

    唐安蜀故意放慢脚步,等那三人走到自己身旁来,这才道:“别老往后看,他们不傻,会猜到的。”

    其中一名海盗愧疚道:“也不知道公主怎样了。”

    唐安蜀安慰道:“没事的,放心,她不是孩子了,说不定我们还得靠她脱离险境呢。”

    海盗们都微微点头,再不说什么,尽量忍住不回头看。

    就在唐安蜀准备快步往前,追上古风、安息香等人的时候,一抬眼就看到前方山脚下站着一个扛着锄头的老者。

    老者穿着薄长衫,下摆卷起绑在腰间,露出结实的小腿,长衫还敞开露出胸口,其腰间还挂着一个表面黝黑的葫芦,头发盘成发髻,虽说乍一看像是农民,可又有些道士的感觉。

    老者将锄头杵在地上,打量着唐安蜀等人,等领头的“干尸”领他们来到自己跟前后,抬手一挥。

    紧接着,领头的“干尸”领着其他的同伴转身离开,十分听话。

    “几位是来寻仙问道的?”老者淡淡地问,“还是来避世清修的?”

    众人都未说话,唐安蜀上前拱手行礼道:“晚辈唐安蜀,师从西南衮衣地相八臂罗汉胡深,因有急事冒然登岛,还请前辈莫怪。”

    唐安蜀在查明陵简府与地师会有联系,加上曾经师父也去过金陵简的关系,也将陵简一事告知给三仙会的海盗们,所以干脆自报家门,看看那老者有什么反应。

    和唐安蜀预料中一样,那老者听完这番话,浑身一震,脸色大变,握着锄头的手都在微微发抖。

    唐安蜀留意到这一点,也不再继续说什么,只是抱拳低头在那等着。

    许久,老者回过神来,扫了一眼其他人,问:“他们也是地相?”

    唐安蜀摇头:“他们只是护送我前来的朋友。”

    老者转身道:“你随我来。”

    老者说完便走,唐安蜀对古风道:“古副官,你们在这等着,休息会儿,我去去就回。”

    老者领着唐安蜀往山脚下的稻田中走去,来到稻田边缘,老者停下来问:“你是替你师父来取木陵简的?”

    唐安蜀摇头:“并非如此,我是来查明真相的。”

    “真相?”老者疑惑道,“什么真相?”

    唐安蜀道:“晚辈不知道从何说起,此事很复杂,金陵简中的传尸风已被放出,沿海的甬城已经死伤无数,虽已被控制,但传尸风中暗藏的狂病又被人故意散布在甬城新港,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就是我师父。”

    老者听唐安蜀这么一说,更加疑惑了,仔细打量着唐安蜀,许久才道:“你是说,你背叛了你师父?”

    唐安蜀道:“前辈,这并非背叛。”

    “那你回答我两个问题。”老者看着唐安蜀,“第一,你为何这么做?第二,你为何会出现在甬城?”

    唐安蜀想了想,却反问:“前辈,晚辈斗胆问一句,您与我师父是不是旧识?”

    老者冷哼一声:“岂止旧识,他能成为衮衣地相,靠的就是我们的一手栽培。

    老者“栽培”二字说得特别的重,唐安蜀能听出那是一种讽刺,再加上老者表情的变化,他断定那讽刺不仅仅是在针对胡深,更指的是老者自己。

    唐安蜀知道,这趟不会空手而归,接下来的难点就是如何说服这位前辈相信自己。

    老者看着唐安蜀道:“你为何不回答我先前那两个问题?”

    唐安蜀道:“前辈,我把事情的前因后果都说一遍吧。”说完,唐安蜀顿了顿道,“就从我师父收我为徒那天说起吧。”

    老者只是哼了一声,坐在那里听唐安蜀讲述。

    唐安蜀回忆叙述的过程中,没有添油加醋,没有任何隐瞒,更没有故意为胡深说好话,也没有在言语之中构陷胡深。

    回忆结束的时候,已临傍晚。

    老者坐在田坎上看着远处的丛林:“这就是我们造出来的孽。”

    唐安蜀也坐在田坎之上:“前辈,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陵简府是做什么的?与地师会又有什么关系?你又为何说师父有今天,全靠你们的栽培?这里的你们指的是谁?我师父又为何会变成这样?”

    老者此时的语气并未象先前那样冰冷:“唐安蜀,就我先前所听,你还算诚实,如若先前你添油加醋,我一旦有所察觉,你早就没命了,因为我所习的也是苏秦术。”

    说罢,老者又看着田中:“这些年,登岛寻找木陵简,在被陵简卫,生擒带来见我之后,又试图蒙骗我的人,都成了这座岛的一部分。”

    老者抬头看向前方,唐安蜀顺着其目光看去,才发现树林中站着的数个强弓手,那些强弓手与先前那些“干尸”身形外貌相同,看来就是老者口中所说的陵简卫。

    唐安蜀道:“前辈,实话实说,我的初衷只是想知道陵简都是什么,并不想占为己有,挪为私有,特别在得知金陵简为何之后,甚至希望能毁掉陵简。所以,如有可能,还希望前辈相助。”

    “道高一尺魔高一丈,胡深这个魔头如今是要与天比高了。”老者眉头紧锁,一脸愁容,“我可以把我所知的真相告诉你,不过话说在前头,木陵简你是无法取走的,因为木陵简已经死了。”

    唐安蜀闻言非常疑惑:“死了?前辈的意思是,木陵简是活物?”

    面对唐安蜀的疑问,老者并不急于解释。

    “地师会只是江湖所称,在地师会归顺大明朝廷之后,就更名为了陵简府。”老者看着唐安蜀道,“有了这个正式的名称,也等于是宣告天下,地师会从此对朝廷唯命是从,不再与江湖有任何瓜葛,不过,江湖上却没有人知道陵简府的存在。”

    唐安蜀问:“归顺?”

    老者解释道:“是的,归顺,朝廷称为招安。”

    唐安蜀道:“您的意思是,地师会以前在大明朝廷中,是贼子乱党?”

    “事出有因,当时朱元璋刚刚平定天下不久,却闹了民变,一支叛军打着异教旗号试图建立一个国中之国,而这支叛军的军师便出自于地师会,姓宋名魁,自称宋天师,人称乾元仙人。”老者再次坐下道,“此人率领叛军,用奇谋数次击退明军,让明军损失惨重,朝廷查明宋魁出自于地师会后,迁怒于地师会,派兵围困地师会,称地师会暗中协助叛军……”

    地师会立即派人奏明朝廷,说明宋魁早被地师会扫地出门,地师会与叛军决无瓜葛,但大明朝廷并不愿意相信,认为地师会就算现在没有协助叛军,迟早也是个威胁,必须清剿,根除后患。

    与此同时,地师会也分为两派,一派认为应该与朝廷合作,助朝廷剿灭叛军,也算是清理门户,而天下已经平定,辅佐明君也是他们分内之事。

    另外一派则认为朝廷听信谣言,无中生有,这种昏君皇帝不应辅佐,应四下求援,同时利用地师会所在的天险持续抵抗下去。

    两派争论不休之时,某夜,朝廷遣御前拱卫司,也就是后来的锦衣卫悄然潜入地师会,生擒主战派头目,并当场斩杀了支持者。

    此时主战派头目才恍然大悟,宋魁的所谓叛军,叛军的崛起等等一切都只不过是计,而这招由苦肉计开始的连环计就是由刘伯温所设计的,其目的就是为了要彻底吞并地师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