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接近十二点。

    这一夜。整个别墅内沒有人入眠。除了一些已经彻底放弃希望。浑浑噩噩度日的人。其他人都是陷入了极度的兴奋之中。

    当然。也有一些明智的层长。在安抚大家的情绪。只不过杯水车薪而已……有了这个消息。沒有人不为之疯狂。他们再也无法平静下來了。

    三楼的会议室依旧禁闭。对林晨武等人來说。外面如何疯狂。并不重要。他们丝毫不关心。

    一切。等张轶回來就知道了。然而在这之前。还有一些事情……需要弄明白。而且是刻不容缓。

    此刻。三楼楼梯口处。一个人影靠在墙上。扶着额头。一脸的无奈。

    韩若舞……她虽然是层长。却也沒有去做那些无用的劝阻。也沒有去参加狂欢。因为她知道。这一切。都是徒劳的。

    除了凌枫之外。她也是知道的。这件事情。和徐以默有关。这里。也只有他们两个人知道。

    现在。徐以默和张轶二人。都是陷入了也是梦魇之中。梦魇中的情况。她也是一无所知。现在的话。除了干着急。似乎沒什么用。

    凌枫不在。她也是有点开始无奈了起來。现在的她。什么都做不了……只能等待。想办法面对即将到來的狂风暴雨。

    “唔。”

    正在胡思乱想着。迎面走來一个人。韩若舞下意识的抬起头看了一眼。顿时诧异道:“唉。你去哪里……”

    “唔。若舞。”來人低着头。随后看了一眼。发现是韩若舞之后。他方才松了口气:“沒。沒什么。我出去散散步……”

    來人正是吕鑫。此刻他低着头。仿佛有着什么心事一般。脚步略显匆忙的从走廊里面走过。而正好。碰上了韩若舞。

    “现在出去散步。好像有点不妥吧……”韩若舞疑惑的望着他:“最近梦魇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今天晚上……你这么平静。”

    她指的事情。自然是张轶预言成功这件事情。这在现在已经造成了巨大的轰动。要说陷入梦魇的人之中还有人不知道的话。那她绝对不会相信。

    “你不是也很平静吗。”吕鑫愣了一下。随后反问道:“我只是不适合这样的气氛而已。就算是有希望。也不是短时间能实现的啊。如果沒有什么突破性的进展。再拖个几十年什么的。也有可能吧……”

    这点。自然韩若舞也是有想到的。想要摆脱梦魇。需要无数人的努力。通常是以年为单位的。比如说他们现在在梦魇中一些思维方式。还有梦魇的通常规律。这些看似微不足道的东西……全部都是靠之前数十年。无数人鲜血和灵魂才探究出來的。

    而一个人陷入梦魇。除非是像张轶那般。不然也只有一年左右的寿命。甚至更短。所以说。只要是明事理的人。都会知道……他们这么做。毫无意义。

    当然。他们宁愿麻痹自己。给自己一个有期望的未來。至少这样。才不会绝望。不会堕落。能够给自己……多几个月的生命。

    一种无用的心理补偿而已。

    苦笑了一声。韩若舞自然明白这点。不知道今晚在兴奋的人群中。有多少人是强颜欢笑。又无法入眠呢。

    “这倒也是。”无奈的笑了笑。韩若舞的语气缓和了一点:“可是的话。这貌似……不是你出去的理由吧。”

    嘴巴抽了抽。吕鑫终于是松了口气。他望着韩若舞。道:“好吧。是夏舒征……我帮他出去。寄点东西。”

    “夏舒征。”韩若舞愣了一下。下意识道:“他不是死了么。死在索命公路里面……你怎么还会帮他寄东西。”

    说完这句话。她也是感到了有些不妥。等反应过來之后。只得讪讪的笑了笑。以掩饰尴尬。

    “沒什么。”吕鑫也沒有介意。而是缓缓解释了起來:“ 他在陷入梦魇前一天拜托我的。他交给我了几万块钱。说如果他沒有回來的话……分几个月把这笔钱。匿名寄给他的父母。还有一些他的兄弟姐妹。”

    这也是梦魇之中的人之常情。本來其他很多人也会这么做的。但是……随着梦魇的逐渐进行。他们的心底防线一步步的被摧毁。加之梦魇会把其他人的记忆全部抹去。所以到最后。还会选择这么干的人……寥寥无几了。

    如果对方都不记得自己。收到这笔钱只会莫名其妙。疑神疑鬼。甚至是原封不动的退回。那还有什么意义呢。很多人也是抱着这种想法。最后。真正意义上的。自己孤立了自己。

    “唔……”韩若舞一时间沉默了。她仿佛明白了什么。略带歉意的眼神看着他。也不再说话了。

    她也是明白了。在这种时候。吕鑫也是忽然想起了夏舒征。哪怕是生死相仇刀剑相见的仇人。临死前的愿望。那种无异于托孤的要求……也沒有人会拒绝的。

    只要这个人。还沒有泯灭人性的话。他就不会拒绝。这是一个人性的担当。也是一份义务。

    韩若舞沉默了下來。吕鑫却沒有停下來的意思。他继续道:“以后每个月这个时候。我都会给夏舒征的父母寄去三千块钱。他留下來的钱很多。应该……能够支持一段时间吧。”

    “那以后呢。这笔钱用完之后。或者是……那个之后。你打算怎么办。”韩若舞低下头沉吟了一会儿。不禁问道。

    她沒有点明。因为在这个时候……她不想再添入一点的绝望。不想再这个充满兴奋的时候。添进一点的死寂。

    深吸一口气。吕鑫摇了摇头。半响才挤出來几个字:“我不知道。”

    “唔。”韩若舞顿时有一些诧异:“你就一点都沒有想过……你的以后吗。”

    “我们还有以后吗。”嘴角自嘲的笑了笑。吕鑫说道:“我仅仅一次梦魇。那一次梦魇。两次险些被鬼魂杀死。最后还是同一个人救了我。救了我两次。”

    “有趣的是。最后他反而死了。被鬼魂控制然后硬生生的撞墙撞死。我反而活了下來。活到现在。”他继续自嘲着。甚至语气之中有了些许的挑衅:“是不是有点讽刺。至少我不会在自己都性命不保的情况下。去救别人的。那太傻。”

    “不。不是这样的。”韩若舞说道:“梦魇之中。除非是……迫不得已。不然的话。沒有人会希望别人死的……”

    “这由得我自己吗。”吕鑫苦笑一声:“至少我做不到。我的下一次梦魇也快了。我依旧沒有把握。或许我应该祈祷……还会有人救我吧。”

    “还是说。我应该祈祷。像夏舒征那样。把自己的一切都托付给他人。”他看着韩若舞:“你觉得呢。我不知道自己以后会怎么样。那么……你知道吗。”

    韩若舞沉默。

    她也不知道。或许在那个时候。她也会答应夏舒征。然而。答应是一回事。去实践。又是另一回事。

    梦魇可以在一个人死后。把个他有关的记忆全部抹除。这忽然很残忍。但是……又何尝不是一种安慰呢。让他们无牵无挂的在梦魇中死去。仿佛从未出现过一般。

    就当自己从來不存在就好了……这种心境。沒有人做得到。所以说。梦魇这到底是残忍。还是某种方面的怜悯。真的……很难说得清楚。

    “其实张轶。他也会在一个人死后。寄一笔钱给他们的家人的。虽然不多。不过也算是……”她此刻也不知道如何安慰吕鑫了。勉强从嘴里吐出这个字。却又止住。她知道。在这个时候说这些。并不合适。

    虽然明知道。吕鑫这种悲观的情绪。绝对不利于梦魇。但是她也是经历过这些……自然会明白。他的心境。

    “所以。”吕鑫仿佛直接无视和韩若舞的存在:“让一个人忘记自己的亲人。忘记自己和他的一点一滴。甚至之前几十年的养育都付之一炬。这种感觉……你就沒有从这方面想过吗。”

    韩若舞一怔。

    几十年的养育恩情。在一夜之间化为流水。点滴不剩。甚至包括记忆。和哀叹惋惜的权利……也都被剥夺的一干二净。这样子的话。真的是一种……仁慈吗。

    失忆的儿童。他是应该永远活在自己空白的世界里。还是应该重新审视。从新开始。

    不管是谁。都会选择后者。然而后者的路……很难走。很难走。

    “就好像。现在是你。我面对你。恳求着如同夏舒征一样的请求。你……会答应吗。”

    吕鑫也是沉默了一下。和韩若舞对视着。片刻后。他张开嘴。发出了一个疑问。

    自己……会答应。还是拒绝。

    同情是不需要经过大脑的。然而梦魇需要。它需要无与伦比谨慎的思维……

    就算自己答应下來。那么自己能够做到吗。如果说自己。在沒有完成之前。就去死了……那何尝不是一种失约。

    足足思考了有十分钟。韩若舞抬起头。轻轻的摇了摇头。

    她不能。她沒有把握。她沒有信心。如同吕鑫说的那样。连自己的性命都无法保全的话。她沒有资格答应他人任何事情。

    因为。她沒有失约的本钱。

    听完韩若舞的回答。吕鑫沉默了一下。然后抬起头。惨笑着。声音沙哑。

    “我明白了。谢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