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火两重,生死险隔。云雾飘渺、陡峭孤绝之处,正是仙门禁地地狱无常天。然而重地之防,连日以来却若纸糊,屡遭外人侵门踏户。大概从一开始,仙门将依托于外人排布的地狱无常天当做藏物重地,便是一个错误的决定。



    “两名下魔也敢放肆?”



    被九天玄尊囚禁看守禁地的冰火双魔,在裁翠微双极功体之前难动分毫,黑纱覆面的冷艳女子,步步踏上云端压制住冰火双魔,以神皇之气迫得他们伏地动弹不得,尽失反抗之意:“无常天,最近有谁来过?或者,是否有人找过问瑾遗?”



    “我,我们——”



    原本尚欲狐假虎威,冰火双魔甫一察觉来人身上神皇之精纯,只能支支吾吾不敢直面其人。



    而无意拖泥带水,裁翠微索性主动提及曾为三教第二人的名讳:“你们应当知晓,在吾面前隐瞒真相,将会是怎样的下场。”



    “冰魔、火妖,说吧。”



    “心魔?”



    “如此精纯的神皇之气,仙门都无几人拥有。难道,你想众人一齐送死?”



    就在双魔踌躇之时,最后一只被囚禁的无形妖魔,忽而传音于两人。冰魔颤巍巍地站了起来,佯作姿态道:“哼,你既要知道,我们告诉你又何妨?”



    “嗯,识时务者。”



    “君奉天曾来此查阅《玄脉宝鉴》,但与你所指的问瑾疑无关。至于其他人……日前只有一道光芒强闯而入,之后不曾见其外出。”



    “哦,你们没有告知君奉天?”



    “九天玄尊害我们失去自由,我与火妖又为何要告诉君奉天?”



    “甚好。”



    此行目标仍在地狱无常天,裁翠微心知将是入险之局。然而有意一探那人身份图谋,女子下一刻即撇下冰火双魔,依然选择继续前行,深入重重云雾深处。



    明了来人深不可测,三魔不敢拦截裁翠微。前路已无险阻难关。而裁翠微对《玄脉宝鉴》全无兴趣,干脆直绕过藏宝之地,往阵术掩盖下隐有人息之处而去。



    不过,无常天外动静,早在内中之人掌握。倏忽间,浩然儒风剑意,冷不防穿空破月临身,显是势在必杀!



    “好剑。”



    突如其来,寒芒扫身。凛冽神剑迫近眉心,虽是杀意内敛于无,犹然锋芒毕露。



    深知清圣儒剑非同小可,裁翠微赞语未落,旋即并指一夹沾血冰蛾,醇厚元功倾力相迎,竟是难以尽消其劲。



    蓦闻一声裂帛,蒙面黑纱齐中撕裂,露出遮挡下的绝丽容颜。沾血冰蛾剑尖纵无实际接触,残余剑气依在裁翠微眉心留下浅浅红印。



    对于出剑之人来说,惊艳女色仅若过眼烟云。但在看到来人面容之际,沾血冰蛾却是中途一顿,随即倒转方向凭空射回,落入一名风度翩翩之人手中。



    “汝之面孔救汝一命。”



    “五神血祭完成,你的修为,果已不在夏勘玄之下。不破之躯,更是令人惊奇。”



    “魔始君轩辕,吾之忍耐有其限度。”



    一袭幽紫儒风华服,眉飞入鬓,神采超群,与其旧主竟是如出一辙,灵霄烛幽气态清冽,懔懔英姿,皓皓如玉磨就:“汝非霁月清风,来此定有所求。”



    “虽是霞姿月韵,你是否有夏勘玄琨玉秋霜之质,同样令人生疑。”



    两者相对而立,各有山川之险。一人由魔始造生,却为超脱前进;一人凝前贤执念,只求达其所愿。



    相似的诞生之机,朝着截然相反的目标。若有一种命运的奇妙联系,缓了相互间的攻伐之意。



    裁翠微口中略一停顿,让了一步先行示好:“你该知晓,我一人来到无常天,说明魔始不知此事。”



    “自然。”



    灵霄烛幽颔首以应,负手背对裁翠微,宛若以要害示之以诚,又或是——自信!



    “那日闻人姑娘受三魔围攻,吾已助之偿其恩情。若非明白汝乃孤身来此,吾断不会因汝容貌纵放。”



    “你思绪之敏捷,倒是与夏勘玄完全一致。”



    “那,凭汝魔的身份,又要怎样说服与我?”灵霄烛幽脸色无波,淡然反问。



    裁翠微清声一笑,摇了摇头:“我不是魔,只是需要幽界的力量对抗魔始而已。”



    “与吾何干?”



    “各取所需。”



    简简单单的四个字,代表着实际的利益。灵霄烛幽沉吟间,裁翠微率先说道:“当初与夏勘玄有旧之人,大多出自儒圣明德。但他因非议自刎而亡,谅来除了玉儒无瑕,儒门内部应无人可为你助力。”



    “呵,所以汝才寻至此处?”



    “问瑾遗也好,玦残何也罢,又或者儒门琛奈缺,于我而言并无差别。他与玄尊排布地狱无常天后,从此便隐遁深眠修养病体。”



    裁翠微思量道:“而他,当初曾与夏勘玄、蔺天刑并列,却是唯一能帮助到你的人。”



    “或许如此?”



    对于裁翠微的猜测不置可否,灵霄烛幽不答反问道:“纵使被汝料中,汝又欲与吾交易些什么?”



    “魔始的命。”



    “嗯?”



    “魔始的一切,都归我所有。”



    裁翠微开门见山,毫不遮掩自身所欲,道:“作为交换,我会替你办到,一些你目前身份无法去做的事。”



    “唔……”



    目前而言,儒圣明德至多提防去向不明的灵霄烛幽。但灵霄烛幽心有所图,皇儒蔺天刑必成将来计划之阻碍。



    当然以灵霄烛幽如今修为,暗中动作未必没有机会。可单纯杀人非其所愿,灵霄烛幽慎重考虑过后,缓缓颔首算是认可,随即提出了他第一个条件:“吾,要儒圣明德五方圣笔。”



    “五方圣笔?”



    未去多问灵霄烛幽的用意,裁翠微蹙眉确认道:“慕灵风、敬天怀、玉离经、庭三帖,这四人是吗?”



    “不错,文风谷我自有安排,而此事应当不难?”



    灵霄烛幽斟酌道:“其余四者之中,必须从玉离经着手,否则一旦打草惊蛇,往后将难以得手。”



    “德风古道人多势众。就算取得五方圣笔,你又要如何利用它们达成目的?”



    “那时,吾会先助你杀死魔始众化之一换取援手。等到一切功成之后,便是魔始消亡之日。”



    沉肃坦然之语言,暗藏未曾挑明的心机。既要魔始彻底败亡,灵霄烛幽又岂会留下后患?



    裁翠微纵察对方深沉城府,却似甘愿全盘照收:“可以。不过,鬼族应当先一步针对西儒,你我坐收渔利便是。而我也有一事需拜托你协助。”



    “何事?”



    “前往北海灵州抓住一人——薄樱魅影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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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楚船长,楚阿叔,大圣果饮得我都快吐了。你说带我来找觉君,但是觉君他人呢?”



    “习烟儿,在你眼内,人觉是怎样一个人?”



    一叶扁舟,系在河畔码头,随着河水来回晃荡。请来两名少女压阵,楚天行有意一试人觉非常君身份之秘,将习烟儿带至梦里桃源。



    按理来说,假若如今的人觉果真是假,乃是其兄弟人殊越骄子所假扮。那么他对人觉仆人习烟儿的死活,应当便不会有任何在意。



    可从当年相逢之时的遭遇推敲,楚天行总是有种内有玄机的预感,所以才刻意带着习烟儿以求查证身份。



    不知楚天行脑中盘算,习烟儿一派天真道:“觉君当然是天底下最大的好人呀。除了他以外,再也没有人比他对习烟儿还好了。”



    “唉,那我呢,庭三帖呢?”



    “不一样。觉君是觉君,庭主是庭主,你是你。”



    “那,假如人觉并不是像你一样想的好人,你又会怎样想?”



    “呸呸呸,觉君怎么可能不是好人?”



    习烟儿把大圣果泡的茶汤倒进湖里,小孩子模样恶狠狠地瞪着楚天行道:“你再这样说,我就生气不理你了。”



    “嗯……人,竟然来了。”



    “一觉游仙好梦,任它竹冷松寒。轩辕事,古今谈,风流河山。沉醉负白首,舒怀成大观。醒,亦在人间;梦,亦在人间。”



    蓦来金雨飘洒,落满人间。楚天行尚未回答稚子,顾不得习烟儿雀跃神情,不由自主望向岸上来者:“人觉先生,还是人殊越骄子?”



    “你希望是非常君本人,又或者是越骄子?”



    “船长,你在说什么,当然是觉君啦!”



    不假思索,习烟儿三步并作两步,竟主动从船里爬上岸。但他还未跑出两步,习烟儿便只感到眼前一黑,最后一眼只见人觉愕然面容,随后意识陷入一片黑暗。



    非常君轻蔑一笑,道:“你何必如此?”



    “无论你究竟是谁,我都不希望习烟儿受到伤害。”



    楚天行警惕应道:“人觉,或者人殊,当初你是否伪装鬼麒主,以吾友半刻之生机诓骗于我?”



    “何来诓骗之说?”



    身份暧昧不清,非常君貌似诚恳:“楚天行,那日,是你求我替你争取浪里歌半刻回阳之机。公平交易,吾又何曾欺骗?”



    “我……”



    无论人殊还是人觉,楚天行都曾答应舍命相报。此时一想今日作为,楚天行反一时语塞,噎了片刻唯有质问道:“所以,你究竟是谁?”



    “吾乃人殊越骄子。真正的人觉,早已不在人世。”



    “那,习烟儿又是?”



    “你以为吾是为他而来?”



    慢步走到木船之前,非常君撑伞悠然而立,俯视着楚天行道:“我只是想见一个食言而肥叛徒,究竟会布下何种陷阱。”



    “我……”



    虽为公理,实为背叛;若为私情,却是作歹。楚天行心中挣扎难解,不料扑面一阵清风扫面,却见非常君重掌已落。倾危之刻,两道强绝内元横空直扫,应声而至,隔开两人。



    神秀金白衣袖轻卷,将习烟儿带回身侧。而秀心则沿着河岸靠近,双眸凝视着非常君,好似想将其人看个通透:“他,的确和那个鬼麒主之间有着联系。”



    “果真是人殊越骄子?”



    “不知道。但习烟儿和人类不一样,应该是所谓的鬼体。”



    秀心不大确信地说:“假如越骄子和那个人觉一体双分,一个是人,一个是鬼。人殊所说非常君已死,应该说得通呐?”



    “可习烟儿看到他的反应……”



    “那些不重要。”



    少女言之凿凿道:“他人都到梦里桃源了,我们把他抓住不就行了吗?”



    “呵,以你如今元功大伤的状态,也妄想擒拿我之人身?”



    越骄子与非常君功体互通。此时此刻,非常君自然知晓,秀心当日所损元气,断不可能即刻补回:“小看人殊,你将会付出惨重代价。”



    “大话谁都会说,谁厉害,咱们试一试不就知道了?”



    把习烟儿送入梦里桃源,神秀甫一回来就与她姐形成两面包抄之势,干净利落地反唇相讥。但在非常君这一边,暗中掌握魔刀窥伺的越骄子,以及虎视眈眈的剑劫、异斩魔湾,都似使得场上局面,不会像姐妹两人预期一般顺遂。



    不过,纵使非常君带来的人手不少,更有可能另有其他幽界高手一反埋伏。秀心仍未将之放在心上,猛然举掌一握,无尽邪染之气霎时成墙立壁,将非常君单独一人困锁其中。



    “这样,根基不足的他们就进不来了。”



    “你?!”



    脸上惊怒一闪即逝,非常君心思莫测,冷哼着收起金伞,如枪似棒拿在手中,道:“单对单,将是你之愚昧。”



    “唔,我没想跟你单挑。另外,我能打赢你。”



    就算现在根基大进,秀心也不会挑自身元气未复的时候,去与人觉来一场硬碰硬。而除了她一时受邀而来以外,巴不得越骄子去死的人,天下间亦不在少数。



    或许,天迹、寄昙说、法儒,还会试着挖掘人殊与人觉的联系。但,棋邪纵横子对将越骄子斩尽杀绝的念头,却一直放在第一优先序列。



    因此,刚一得知楚天行透露的消息后,纵横子连调查的想法都没有,索性就让朋友无名一刀斋留在梦里桃源里面。一旦有什么动静,就把消息传往纵横峰。而有邪染之墙作为群战之护,秀心一点都不担心自己,会被非常君给逼至绝境。



    片刻后,刹那间,天上紫霞盈霄,黑白两气纵横交错,通天彻地直贯而落,誓死斩除不死不休之敌!



    “你看——剑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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