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璇玑回了宫,在尚服局的众人口中,一早就听说御前女官也是她们尚服局出身。去年三月十六进的宫,九月去了乾清宫,十月还去了次鞑靼,现在是太后跟皇上跟前最红的女官。

    听说,相貌极好,人也不过十四五岁的年纪。何璇玑听她说了会儿话,总觉得耳熟,就微微抬了眼睛去看她。可这一看,何璇玑跟雷劈了一样,站都快站不住了。好在,永和宫的人,并没谁注意到她。

    那张留仙,竟然跟她们家小妾生的女儿,一模一样。何璇玑心想,这世上,竟然有这么相似的人。又抬眼去看,只见那张留仙跟如妃,有说有笑,关系甚是亲密。

    何璇玑又赶紧低头,确实像,又确实不像。在何家的时候,何青衣就没件像样的衣服,面黄肌瘦,一头黄发,不是跪花厅里,就是跪门口。何璇玑也没仔细打量过她的脸,这会儿见张留仙那般神采飞扬,觉得又不是何璇珠。

    她这么反复抬头,如妃也发现了,就跟何青衣说:“这是斋宫刚回来的女官,在尚服局做事,叫何璇玑来着。她的妹妹,还嫁给你表哥邓云鸿了。”

    如妃这么一说,何璇玑突然跟掉进冰窖一样。孟夫人说的匆忙,只说了张留仙是张允的女儿,父亲在北疆当将军,并没来得及说邓云鸿的事。现在,如妃一语点破,把何璇珠跟张留仙的关系说了出来,中间夹着个邓云鸿。何璇玑就明白了,不是自己看错了,也不是这世界上有那么像的人,而是这张留仙,就是何青衣。

    等她明白了这一层的关系,何璇玑就有些脚发软。如妃看她脸色不对,就让芦叶端个凳子与她。何璇玑坐着休息了一会儿,只说身体欠佳,先回尚服局了。

    何青衣听见了,就说:“我送何姐姐回尚服局吧,有几天没见到许嬷嬷了,顺路去看看。”

    如妃也不奇怪,毕竟,何青衣跟尚服局许嬷嬷的关系,宫里的人都知道,那个叫铁。

    何青衣带了何璇玑,出了永和宫,不往北走,却往西走。

    何璇玑刚回宫不久,宫里的路还不甚明了,跟着何青衣走到御花园,才发现走错了方向。

    “你怎么在宫里?”何璇玑缓过神了,神情激愤地低吼着骂何青衣,“这可是欺君罔上,抄家灭族的罪过!”

    在如妃宫里的时候,何璇玑还有些拘谨,可这会儿气愤起来,也不顾那么多了,就拿出原来身份的口气,教训起何青衣了。

    “抄家灭族?”何青衣冷哼了一声,说:“死的也是你的母亲,你的哥哥,关我何事?”

    何璇玑被她一堵,一句话都说不上来,只觉得胸口发闷,母亲说的没错,这何青衣,果然是个祸根。

    何青衣带了何璇玑,到了假山的亭子里面。这亭子,却是御花园里最高的地方,往下看去,如果有人经过,一览无余。

    何璇玑只顾着愤怒,声音有些控制不住地发抖:“你怎么可以这样?”

    毕竟,何青衣这么做,威胁的是她的母亲兄弟家人。何青衣不过是个孤儿,算不上什么正儿八经的何家人,死她一个,却要连累他们全族几百号人。

    何青衣却坐下了,说:“你担心他们,就小点声,别到处乱说。”

    “那我非要说呢?”何璇玑气疯了,这何青衣,这般傲慢。

    “那你就说呗,”何青衣笑,“送我进宫的人,自然会杀了你灭口,之后是你母亲,之后是你兄长。反正我没什么损失,该干嘛干嘛。”

    何璇玑被她钳制,反抗不得。往日在何府,她何曾正眼看过一次何青衣,今日,她却这般云淡风轻,这么一句轻巧的话,就说杀了她,杀了她母亲。

    看她气得发抖,何青衣拍拍凳子,说:“坐下说话。”

    何璇玑恨恨地哼了一声,倒是依言坐下了。

    “何璇又让你学跳舞了?”何青衣问。

    何璇玑一愣,“你怎么知道?”

    何青衣说:“何嫔疯了,何璇珍也疯了,都是这风入松的舞蹈害的。现在两人都在冷宫那里住着呢,你还打算跳吗?”

    “璇珍姐姐疯了?”何璇玑有些吃惊,“不是说打入冷宫了嘛,怎么就疯了呢。”

    “这得问何璇啊,”何青衣笑,“他们长房最擅长这个。”

    “那我怎么办?”何璇玑有些害怕了,一回宫,就遇上这么危险的事。

    “别担心,”何青衣又笑,“宫里现在禁了风入衣,何璇就算有香料,一时半会儿也不敢用。你没闻见香味,应该就不会出事。”

    何璇玑问:“你怎么知道的那么清楚?”

    “去年七夕,宫里的陈美人小产,”何青衣说:“就是因为何璇珍用了风入衣,后来禁了这熏香,大家都知道了。”

    何青衣倒没那么好心,特意来帮何璇玑。只是在如妃宫里看见了,自己先打招呼,总好过何璇玑去跟何璇求助吧。

    “斋宫的姑姑都说,”何璇玑也提起自己的事了,“说我去斋宫,是长房动的手脚。”

    何青衣听着,心想,动手脚的人多的去了。邓家,何家长房,大家都不愿意何璇玑进宫呢。

    现在何家长房损失了何璇珍,邓家的何青衣又站稳了脚跟,所以才让她回了宫。

    “你回宫是想做女官,还是妃嫔?”何青衣单刀直入地问了,因为,她很清楚,何璇玑是想当妃嫔的。

    “当女官我不会留在斋宫啊,”何璇玑嘀咕,这何青衣,怎么说话做事这般直白。姑娘家的,这些事,如何好意思说出口啊。

    “想当妃嫔,慢慢来一定会有机会,”何青衣说:“只是别心急,走错了路。”

    “你现在很得宠?”何璇玑突然问了这么一句。

    何青衣一愣,应该是吧,只是何璇玑也问的太心急了。

    “你都回宫了,我的事,以后你也会打听到的。你想侍寝,我确实能帮,可侍寝之后的事,看你自己的修为。”何青衣看了一眼何璇玑,有些贵小姐的傲气,这点,并不对中宗的胃口。

    “那我该怎么修为呢?”何璇玑知道,何青衣一定有答案。

    “皇上喜欢柔弱的,”何青衣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