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顿时也是一愣。

    第四幅图画中忽然出现的四个空洞,不仅轮廓不同,内里还保留着五官形状的凹槽,这分明就是在指引来者该把木人头摆在什么位置上。

    我刚刚还在相信自己的判断绝无误差,这会儿却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叶寻用手在坐棺两侧分别敲动了几次:“锁芯在第四幅画上。”

    叶寻跟陶羽学过开锁的技术,平时也喜欢鼓捣机关,他说锁芯在哪儿,肯定有八成以上的把握。可我却仍在迟疑,我相信自己的判断,可是叶寻的判断一样有理有据,我只有一次机会,我该信谁,又该如何选择?

    我正在犹豫之间,玲儿忽然开口道:“王欢,相信自己的判断。你才是一军主帅,别人的意见,你只能作为参谋,不能言听计从,如果连你自己都犹豫不决,你怎么带领队伍杀出重围?”

    我愕然看向玲儿时,吴瞎眼却说道:“有时候,别人的意见也得听啊!一意孤行,怎么行啊?”

    玲儿没有理会吴瞎眼而是对我说道:“王欢,你看似已经走出了薛玉带给你的阴影,实际上,那次之后,你的胆子就没了,你怕自己的决定会让身边的同伴万劫不复,你怕老刀的悲剧再次重演。所以,你总想把指挥权交给别人,自己听命行事。你这不是为同伴着想,而是在逃避。”

    “王欢,兵法的诡诈,就是在考验一个人的判断,任何一个将帅都有失误。哪怕一次指挥让全军覆没的例子也比比皆是,你不敢再战,是想把自己的责任推给谁?给叶寻,给我,还是给李小猫?”

    铃儿忽然厉声道:“王欢,我们不提以往的战绩,更不提其他。我只问你,这里有没有不愿意跟你同生共死的人?如果没有,你还在意什么?”

    叶寻开口道:“铃儿说的对!生死一路,我们在意过么?老刀是第一批死在你面的兄弟,但绝对不是最后一批,看不淡生死就别走江湖。按你想的做。”

    我深吸了一口气把手里的四颗木人头全都扔进坐棺第三面圆孔当中,四颗木人头先后掉进坐棺之后,木珠在箱底弹跳,滚动的声音随之传来时,我的心顿时就凉了半截。

    我算错了?

    如果机关是在第三面圆孔当中,下面就不应该传出木珠跳动的声响,唯一的机会就这样浪费在了我的手里。

    我正不知道该如何是好时,坐棺底部却忽然传来一声木球卡进凹槽似的声响,我猛然回头之下,那种声音就接二连三的从箱底传来。紧接着,坐棺四周又同时传出锁孔开启的声音,坐棺四面的木板就像是熟透炸开的果实,从里向外炸裂开来。

    四面木板同时掉落在地之间,坐棺当中露出一具形同坐龙般的躯体。

    坐龙,顾名思义就是保持着坐姿的龙,一般而言,坐龙的头部正面朝前,四爪以不同的形态伸向四个方向,龙身向上蜷曲后向下作弧形弯曲,姿态端正,庄重严肃,在封建时代是最为庄重的龙纹。只能用于龙袍或者皇宫的正殿。

    可是,棺材中的坐龙,刚一出现就给我一种诡异之感。棺中坐龙全身上下不仅不见鳞片,而且带着一种极为细小的褶皱,咋看上去就像是被剥了鳞片的鱼皮。龙身上不仅没有那种狭长的流线,反而让人觉得有些肚大尾窄,后肢粗壮,前肢短小的感觉。怎么看都让人觉得别扭。

    我将目光投向龙首之间,微微低垂的龙头,竟然毫无征兆的掉在了地上。

    龙首与木棺撞出一声木块撞击的声响时,我也随之一惊:“不好,快走!”

    我呼声没落,立在远处的人首京观就在我惊呼声中怦然崩塌,大片人头往我们身上倒落而下时,我和叶寻同时把长刀舞动光团护在了身前,一刻间从京观塔尖上飞落的人头却越过了我俩刀风防御的范围,直奔棺中的那具无头龙身弹射而去。

    “挡住他!”我想要回身时却已经来不及了,一直站在坐龙尸身附近的吴瞎眼虽然暴起一剑拦向人头,对方的蟹脚却在剑锋临近的一刻连弹了几下,推动着自己的身躯在空中翻滚数圈,紧贴吴瞎眼的剑锋飞向远处。

    “快……”我本来想说快点动手,可是话到嘴边却又说不下去了。吴瞎眼刚才那两下子我就能看得出来,他还没能跻身一流高手之列,想让他在短时间回身出手几乎没有可能。

    我就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那颗滚落的人头在空中伸出蟹脚,扎向了坐龙尸体的断口。

    千钧一发之间,守在门口的铃儿忽然连开了四枪,第一发子|弹将那只人头蟹弹上半空之间,后面三发子|弹也接踵而至,分别从人头蟹的双目和口腔当中打入颅内,生生把一颗人头给炸成了几块,带着鲜血成块成片落地之间,又一颗人头却从地面上弹射而起,角爪如钩的扎进了龙尸的脖腔。

    铃儿趁着人头蟹还没跟龙尸完全连成一体,飞快拉动枪栓向那颗人头连续点射而去。我也猛一转身贴在叶寻背上,抽枪向从另外一个方向打向人头蟹。

    让我和铃儿万万没有想到的是,龙身转动的速度竟然会超出了我们的想象,密集的子|弹在人头附近颗颗擦过之间,人头龙身终于连成了一体,等到对方抬起头时,那颗人头的面孔上已经覆上了一层黑色的细鳞,双目瞳孔在发黄的眼珠里倒竖而起,冷厉至极的盯住了我的双目。

    我与妖龙对视的刹那间,心脏就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抓了一下,不由得猛然一紧,等我再向对方看过去时,妖龙却在昂首之间发出了一声长啸。

    尖锐刺耳的啸声还在殿中来回激荡,殿外就传来一声湖水暴起的炸响,银白色的水柱在大殿之外冲天数米,数以百计的人头蟹随着冲上天空的水狞笑而出,纷纷向湖岸上跳落而去。

    “结阵防御!”齐雁一声令下,原本坐在地上的探神手齐齐从身后抽出破天镜,将镜面连做一处,反射灯火挡向了飞天而起的蟹群。

    从大殿的方向往外看去,只能看见在岸边上连成一线,犹如铜墙铁壁般的豪光,丝毫不见探神手的踪迹。冲上空中的人头蟹却在破天镜闪出了冷光当中连续向湖中跌落,没过多久,湖水中的殷红就又为浓重了几分,渐渐浮现出了红到极致的乌黑。

    此时,殿内妖龙忽然发狂,双爪如风向我和叶寻连连抓来,我正想出手还击之间,心底却涌起了阵阵难言的惊惧,就好似平民乍见王侯,明明手中拿着刀剑,但只要对方喊上一声:“你敢杀我!”就会变得不知所措,不敢下刀了。这不是他没有杀人的勇气,而是一种长期积压下来的等级观念,让他生不出反抗的意思,除非他会在瞬间经受更大的刺|激,直接激起杀心,否则,决不会在第一时间出手。

    我面对妖龙时,就像是那个手持利刃想要谋杀王侯的贫民,直到对方临近时,还像是傻了一样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

    “快躲开!”叶寻一脚把我踢出了几米之外,自己挥刀向妖龙劈斩而去,如同海浪一般疯狂卷动的刀光,与龙爪碰撞的一刻,火星四散而起,双方身形犹如两支木桩,同时打进地面,谁也不肯倒退半步,刀光爪影,几近疯狂的两人在中间不断对碰,双方脚跟也在巨力的冲击之下,一寸寸的向后挪去。

    我看得出来,他们两个一开始还能平分秋色,连续几百次的对碰之后,叶寻就落在了下风。

    我强撑着身躯站起来,双手紧握着刀柄,一步步往妖龙身边挪了过去,我和妖龙之间只不过就是五六米的距离,可我每往前走出一步都觉得自己的双腿在发软,迈出一步都像是要撑不住身子一样向往下跪倒,不停下来缓上几秒,就别想再往外迈出第二步去。

    我勉勉强强的往出迈了几步,才听见吴瞎眼扯着脖子喊道:“欢子,你别过去,妖龙对你有血脉压制,你过去就是给人送菜,你过来,帮我挡着人头蟹,我去弄他。”

    我转头看向吴瞎眼时,才发现原先的人头京观已经完全崩毁,大量的人头蟹散落在了大殿四周,有些甚至已经爬上大殿梁柱,用脚尖儿勾住房梁,倒悬在空中冷笑连连。

    吴瞎眼也不管我同不同意,直接冲过来把我拽到远处放在了铃儿身边。此时的铃儿,虽然单膝跪地向远处的目标连续点射,可她一样是脸色苍白,冷汗直流,托举着枪的手掌也在微微颤抖,她有几次明显是把枪口对准了妖龙的方向,可枪口还没跟对方连成一条直线,就飞快的挪向了远处。

    铃儿受到妖龙血脉压制更为严重,她身上的蛟龙血经过郁金香家族的几代遗传,相对而言稀薄了很多,血脉等级越低,受到的压制也就越强。

    现在的情况就是,那条蛟龙不需要再发一招一式就能让我们两个无法反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