隼刚想睡下,却见江宇珩忽地又坐了起来。

    “这件案子,我刚刚有了些想法。”

    隼坐下来,听他说那个想法,谁知道这个想法一说出来,便如黄河决堤一般。

    江宇珩博古通今,一个小小的香铺掺假案,他竟然将本朝前朝几十年的正史野史理了个遍,顺带着还说了邻国夜国和金国,听得隼哈气连天。

    天亮的时候,江宇珩的长篇大论终于被一阵敲门声打断。

    开门,师爷站在外面,脸色说不上多么得好看。

    “大人!”

    其实他在这里等了很久了,听到里面的动静一直不停下来,这才忍不住,敲了敲门。

    “什么事?”

    江宇珩衣冠整齐,一脸倦容,旁边的隼也挂着两只黑眼圈。

    “大人,今天一大早有人来报案,说是万三死了。“

    “什么?“江宇珩几乎额头上的青筋一跳,他抹了一把脸,道:“为什么不早点来告诉我?”

    “因为……”师爷有些犹豫,想了半天,还是没有说出口,“大人亲自去看吧。”

    说完,他让出一条路来。

    阿娆和其他人已经等在前厅。

    江宇珩刚刚走近,便发现有个人坐在椅子上。

    那个人蓬头垢面,看不清面目,但是从衣着来看,应该是个男人。

    “怎么回事?”江宇珩问。

    “江大人,这是我们香坊的顾二,一大早就跑过来,我刚好出门,碰见了就带了进来,想着大人劳累可能要晚些起来,因此才没有去击鼓鸣冤。”阿娆道。

    今日她起得早,想去繁花香铺找林老板问问有没有让人起红疹的药物,可是刚一出门,就碰见了顾二。

    顾二当时一脸焦急,上气不接下气,阿娆和小谢问了半天,才问出事情的原委。

    原来昨日阿娆带走万三的妻子后,万三就一个人在香坊里神神叨叨的,也不回家,也不休息,一会儿哭一会儿笑,伙计们寻思着他这疯病一时半会儿好不了,也就不管他了,只是给他些食物和水,然后把他锁在一个屋里,防止他走丢。

    半夜的时候,顾二听到那间屋子里传来一阵疯狂的笑声,笑声听起来很刺耳,就像村外树林里的夜猫子一样。

    后来,那笑声毫无征兆地停止了,顾二觉得蹊跷,便打开门看了看,这一看,登时吓得大叫起来。

    那个万三,竟然手里拿着一把刀,在割自己的脖子。

    胸前血肉模糊,脖子已经割了一半,奇怪的是,他那个人竟然还没有死,等到顾二叫了其他人过来,想夺下他手里的刀时,才发现他的脸上挂着一丝诡异的笑容,他的嘴唇在微微动着,似乎想说什么。有个伙计猜测,他说的是”别急,我来陪你了。“

    “那么他又是怎么回事儿?”隼抬起脚,踢了踢在椅子上挺尸的那个家伙。

    “已经昏迷过去了,我已经请祁捕头去请罗大夫,这个时候,最好不要动他。”

    阿娆听顾二说万三疯狂的样子,害怕自己一动他,他也突然疯狂起来。

    还是在这里安安静静躺着吧。

    “疯了一个又一个……”隼原地沉思了一会儿,才有些担忧地道:”接下来,姐姐打算如何处置?“

    昨晚一夜没睡,被江宇珩盯着,一遍一遍地重复那件案子的始末,他整个人都快累散架了,现在看到阿娆,他才勉强凝聚起精神。

    不过,还是有些困,江宇珩点的蜡烛,难道是可以催眠的蜡烛?

    隼埋怨地扫了一眼江宇珩,背过身,偷偷打了个哈欠。

    “你没事吧?”阿娆道。

    她很少见到隼这么无精打采的样子。

    ”姐,你可算是来救我了,你都不知道昨晚江大人怎么折腾我!“

    阿娆的目光倏地落在江宇珩身上。

    江宇珩感觉有些不对劲儿,反应过来连忙解释道:“夫人,在下只是在跟令弟讨论案情。”

    千头万绪他都理了个遍,小到香铺的竞争对手,大到神之手余孽的阴谋,最后得出的结论是都有可能,而且隼说了几句话,让这件事情变得更为复杂:

    参与这件事情的,很可能并不是一股人,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有些人也许现在正等着收渔翁之利呢。

    对于这个推测,江宇珩当然不喜欢,但是他也不能否认这个推测的可能性更大。

    “在江大人面前,不可以胡说八道。”阿娆听了江宇珩的话,脸色一冷,怒斥隼。

    隼不管她,借着她盯着自己的功夫,拼命地给她送秋波,气得阿娆一扶额头笑了起来。

    这俩人的表情看在江宇珩的眼里,简直比针扎还难受,若不是大庭广众之下,他肯定找堵墙,拎着这俩人一边一个隔开。

    现在人家是名正言顺的姐弟,怎么亲密都不过分,他又算什么?

    “大人,那个女人……”阿娆忽然想起了什么。

    江宇珩的目光微微一凝,随即额头上的青筋暴跳,”祁玉,祁玉!”

    “大人,祁玉去太平村了。”师爷道。

    “那你快去,看看那个女人是否还活着。”

    万三疯了,然后自杀了,如果那个女人也死了,这案子就真的难办了。

    万三的妻子孟娘被安排在一个小房间里,门口有个丫鬟守着。

    一行人赶到那里的时候,发现那个丫鬟在打瞌睡。

    江宇珩见了,提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

    “开门!”他对那个丫鬟道。

    “是!”丫鬟摸出钥匙,利索地打开了房门,“大人,昨晚那位夫人很晚才睡,但是睡下了就睡得很好,三更天到现在一点儿动静都没有。”

    昨晚那个女人疯疯癫癫的,又哭又笑,还说有鬼缠着她,害怕要人陪,这个小丫鬟又是讲故事又是唱摇篮曲的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她哄睡,她睡了,她自己却不敢休息,在外面一直站到天亮,直到方才才实在受不了才眯了一会儿。

    门吱吱嘎嘎地开了。

    里面很安静,安静得有些奇怪。

    忽然有一股不祥的预感涌了上来,江宇珩紧走几步,一把掀开帘子。

    那个女人安静地躺在床上,嘴角带着微微的笑意,面容安详。

    “不用看了,已经死了。“

    隼在门口,瞟了一眼,交叠双腿,抱着双臂,靠在门框上叹了一口气。

    这些人到底中了什么毒?为什么死得这么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