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乡亲们寒暄地差不多了,陆行便告别众人,来到了自己的家门口。

    家门口干干净净的,显然是有人在他来之前特意打扫过,为的就是迎接他的到来。

    可是,为什么却大门紧闭?

    陆凶想推门进去,到了跟前,却有些忐忑。

    手抬起来,在门上比划了半天,最终还是垂了下来。

    信已经送到,那件事,阿娆到底是同意还是不同意?他先斩后奏会不会惹她生气?

    他摸着脑袋思来想去,在门口兜兜转转了半天,最终,还是门自己开了。

    从门缝里露出了一个小脑袋,瞪着一双沉黑的眼睛看着他。

    “朝儿……”陆凶轻轻唤了一声。

    陆朝立即做了个嘘声的手势,然后左右看了看,一脸沉重地向他勾了勾手指。

    这感觉,怎么跟捉奸似的?

    陆凶吓了一跳,赶紧进去,小心翼翼地关好门。

    “朝儿,告诉我,到底出了什么事?”

    进了门,他拉着那孩子一下闪到墙角,双手抓着他的肩膀,心几乎都跳到了嗓子眼。

    陆朝无辜地眨了眨眼睛,道:“程伯伯,你弄疼我了。”

    陆凶一愣,赶紧松开他,谁知就在他松开的一瞬间,一道亮光忽然从陆朝的指尖划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直击他的要害。

    陆凶反应敏捷,一个铁板桥避开,起身的时候,眼睛里都是赞许的色彩,“好小子,敢偷袭我!”

    陆朝一击不成,飞身上瓦,冲他做了个挑衅的姿势,那神态,那动作,分明和隼毫无二致。

    陆凶有些头痛,心道当初让隼来保护这母子俩到底是对还是错?陆朝这么好的孩子居然给带成这样?

    然而,未及他多想,一线亮光又冲着他袭来,这次,他没有躲,那亮光的速度以他的功夫肯定能接住,可是他出手却接了个空。

    原来,那亮光的另一端连着一根极细的锁链,还未到他近前,便被陆朝收了去。

    陆朝在房顶上,仰着脸,看着他得意地抿嘴笑。

    “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陆凶对他竖起了大拇指,不过他不打算打下去了,他现在需要的是向阿娆诉说离别之苦,而不是和这个毛孩子切磋武艺。

    他说完,也不管房顶上的陆朝,自己转身就往屋里走,陆朝还没有打够,他一走立即不高兴起来。

    “看招!”

    话音未落,手中剑忽然脱手,眼看就要击中陆凶,就在这时,陆凶抬手往后扔了一样东西。

    “闹够了,这是送给你的礼物!”

    叮的一声,那东西不偏不倚,一下将陆朝的剑打偏了。

    陆朝好奇,跳下来去看那到底是个什么暗器,找了半天,发现竟然是个核桃。

    不过那核桃好像玩了很久了,表皮光滑得像打磨过一样,他知道,北疆是没有这种东西,想必这核桃是他一路从敦煌带回大梁的。

    甩掉陆朝,陆凶终于在屋里看到了阿娆,虽然丢了个她在阿斯兰府中摸过的核桃有些可惜,但见到她,他还是难掩喜悦。

    阿娆知道他进来,只是背对着他,半晌没有吱声,陆凶也看不见她紧张得手指微微颤抖。

    “阿娆?”

    陆凶轻轻地唤了一声。

    阿娆的身子轻微地抖动了一下。

    这些日子盼他回来都盼成了望夫石,现在忽然见面了,她竟然不知道说什么好。

    紧张,害怕,慢慢地变成了恐惧。

    早在几日前,她便收到了陆凶的信,信里已经将他在皇帝面前说的话一一写了出来,那个时候阿娆被这突然从天而降的幸福砸地晕晕乎乎的,好几天神不守舍,今日里得知他回来,好不容易收拾了一下心情,可是事到临头,她竟然退缩了。

    难道她有些恐婚症?

    若是结了婚,是不是所有的事情,都不像如今这么朦胧甜美了?是不是加在身上的禁锢也多了些?

    “程大哥,你回来了,饭菜都凉了,我去给你热一下。”

    感觉到了陆凶的呼吸就在背后,她腾地一下站起来。

    见她要走,陆凶一把抓住她的手腕。

    “等等,我刚刚回来,你就不能好好看我一眼吗?”

    他双手扳着她的肩膀,硬是将她转了个神,他盯着她,目光里竟然隐隐有了担忧之色:

    她,看起来好像不是很欢迎自己。

    是不是他不在的这一段时间发生了什么?早知道如此,该把陆朝那个熊孩子抓过来好好问一问。

    阿娆听他说话,脸上滚烫,心更是扑通扑通地跳了起来。

    她虽然做了人家好几年名义上的妻子,究竟不是真实的,这突然一下就要走进婚姻,她还真的有些措手不及,况且这桩婚事又是皇帝钦赐的,她总是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她说不上哪里不对,也不知道该如何跟陆凶说起。

    她匆匆瞥了一眼陆凶,又垂下了眼眸。

    “程大哥,你远道而来,肯定累了,阿娆先去给你打洗脸水如何?”

    她还想挣脱开陆凶,陆凶的手却攥得越发紧,他腾出一只手,伸进衣领,用力一拽,将临行前阿娆送给他的那个护身符扯了出来。

    “阿娆,你看,这是你送给我的,我一直贴身带着,这上面黑黑的东西,是我的血,一层层的染上去。这几个月奔波在外,我不知道受了多少伤,有好几次差点儿死了,但是一看到它,我就想起了你,我告诉自己,一定要活着回来,你告诉我,你是不是对我有什么不满?是还气我骗你的事情?还是怪我来晚了?”

    阿娆赶紧摇头。

    “程大哥,我不是……我只是……”

    她忽然一拍脑袋,有些痛恨自己,这个关键的时候,一向能言善辩的自己怎么就掉链子了?

    “怎么了?你告诉我,不管是什么我都会接受。”

    说这句话的时候,陆凶已经做了最坏的打算。

    如果这一段时间,她真的和隼有了情义,他也不怪她,毕竟那也是个人中之龙,对她并不比自己差。若是她执意和他在一起,为了她的幸福,他也会忍痛割爱,如果那人是江宇珩,他觉得也没有关系,他只是不想让她这么别别扭扭地活着。

    从温柔顺从的她,到明艳决断的她,他花了很长时间来适应,可是现在突然又变回了以前吞吞吐吐的样子,他觉得有些不能接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