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呸!这厮怎约了这么个破地儿!”陈娇骂骂咧咧道,僵着脸环顾左右。

    陈芳拉了拉她的袖子,小声儿道:“前面有个人影儿。”

    陈娇瞅了她一眼,“不瞎。”

    说着抬脚踩上烂草堆,枯叶随之沙沙作响。长靴沾了不少泥泞,有些难抬腿,陈娇又嫌弃了一番。

    陈芳被她一怼,也没放在心上。她只是摇摇头,道,“三姐,记得在军师面前收敛些性子。”

    陈娇未理她,拨开前方灌木丛子,绕到了何谓身后。

    那人一身灰色长褂,头戴铜冠,听到走动的声音身子仍保持原样。陈娇暗自诽谤,这厮还是老模样,喜欢装作莫测高深的样子。

    “军师大人。”陈芳作时揖,站在他身侧道。

    “四将军有礼了。”他回揖礼,却定睛在陈娇身上。

    京城养人,本风沙吹黄蜡的皮肤,如今微微有些光泽。

    陈芳悄悄往后退了十几步。站在大树后面,为他们留了说话的地方。

    “何军师这地儿约的好啊!有水有林有风景,妙哉,妙哉!”陈娇走到他面前,左顾右盼眼神四处,暗自恨恨陈芳躲远不听何谓唠叨,而眼神就是不落在何谓身上。

    同何谓见面,陈娇装都不想装莫赠教她的那一副大家闺秀的模样。

    “陈将军过奖了。”何谓怡然道。

    陈娇睨着旁边的臭水沟,抽了抽嘴角,她极不情愿开口道:“不知军师有何事让伽章寻我,冲撞了文祥院儿众多官家、富家子弟,现如今在文祥大门口站着,梆子敲三下才能回卫城。”

    “肖将军南调了。”他语气平常,陈娇的脸渐渐塌了下来,

    “去他娘的!谁他娘出的主意?!”

    北上正松垮,鞑子蠢蠢欲动骚乱不断,自从胡人进京这才消停了没多久。

    七日前一封召书下到了正在巡视的陈娇手中,陈娇是带着砍陀满修头的念头来的!十日的路程,陈娇他们硬是三日赶回汴唐。

    单是陈娇一人,从东辽到北直、山东,又到汴唐生生累死了战马一匹,驿马两匹。而汴京城外,等候迎接的宫中太监才告诉风尘仆仆的陈娇他们,说是陈娇身上要有喜事发生了。

    她怔忪好久,直到朝堂上旁听,坐在双层金纱下的皇后开口:

    “念镇国将军府陈三小姐护国有功,今年满二十却无婚配,而良儿又时时将这一娇雄赞在口中,哀家尽入眼底。今日良辰吉时,不如为陈三小姐许个婚事。”

    陈娇当即驳了去,可是听到太后说那婚事男方是莫良,便立马从了,朝堂上即刻安静到极点。

    她不觉得丢脸。

    在军中养了脸皮厚的习惯,她不知道那是什么。

    现如今胡人进京,她在朝堂上看到陀满修,那时候杀了他的心都有,而如今肖涉被南调,南方有什么?

    甘乌挨着重重大山!他柱个鬼去!

    “皇帝的意思。”何谓眯起双眼,饶有兴致看着陈娇面容的变化。

    陈娇只觉那句话从耳朵凉到心底,又振的头皮发麻。

    比那年冬日,陈娇带着一小队人被胡人埋伏射穿后肩,又被当成死人扔去雪堆的时候还要冷。

    “陈将军,肖涉大将军在临走前传信于我,我觉得此事不得不与您说,还望您心里有个分寸。”

    他的一席话无疑又雪上加霜,“调书是前日发的,消息被封锁,肖涉将军怕您冲动,近些天就要辛苦将军府了,请给何谓一个位置住。”

    陈娇身上快速散发一种阴森森的气息,突然一声嘶吼:

    “我干他祖奶奶的!”

    树裂的声音传来,陈娇扬起的拳头带血,惊恐不堪的陈芳见事不对忙跑过来抱住她,她又一个拳头挥了过去……

    ……

    ……

    “嘭”

    莫赠后脑勺被人敲了一下,她皱眉转向身后幸灾乐祸的陈冀文道:

    “你打我做甚?”

    陈冀文扬起长眉,蛮横道:“小爷我以后都不会找你去斗茶,这一下替方才四姐因你打我换回来的。”

    小孩子脾性!莫赠不同他过多计较,反而担心起匆匆离去的陈娇。

    射箭课已经上了一半了,本想着能看陈娇神射风姿,或许还能学上一些。

    而如今人还未见踪迹,不由得心慌。

    下了学人还未归,莫赠换好衣物出门前看了一眼保持原姿的伽章,便上了归府的马车。

    才入府不久,莫赠正想着陈娇今日还能同她学茶,谁料等待镇国将军府一人口信:陈娇今日有事不能来。

    莫赠不知为何心底压着此事,陈娇性格一向说一不二,行动起来极为自律,而现在恐怕真的遇事。

    缘江察觉到莫赠今日有些不安,她安慰的为莫赠捏了捏肩膀,

    “少奶奶,今日将军未来,应是有事儿,许不是喜事儿呢?她才订过婚事,定要有许多事情缠身,您就不要担心了。”

    莫赠拿下她的手,笑着摇摇头。

    “对了,缘江今日听厨房的老妈妈们说了些府中的事情,可有意思呢!您要不要听听看?”缘江期待道。

    莫赠挡不住她期待的目光,便让她说下去。

    她又是比划,又是面上丰富道:

    “曾闻少爷不知从哪儿带来了一只狗,将老爷养了四五年的金龙鱼抓了吃了,气的老爷一个月没有给少爷许月银子,然后少爷没钱,自己气的把那只狗在府中架火,烤烤吃了。”

    “那还真是有意思。”莫赠泡了茶,先是浇了茶宠,后才喝了一口。

    缘江咯咯笑道:“这颗鸡蛋快变成茶鸡蛋了。”

    莫赠挑眉,一思索还真是这么个意思,也跟着咯咯笑出了声儿。

    二人主仆正在打闹时,院儿外几声骚扰,缘江忙探出头去看,却见方嬷嬷被人拖着愚笨的身子,拉远了去。

    她回来一五一十的说清,又想到什么,便道:

    “老爷将那事报了官,现在衙门正抓人呢!我今日想去后院听听风声儿,可是后院已经被封锁了,后院儿做事的人都去了别院儿,要不就被送去了庄子。”

    封锁了?以齐元的能耐,她不信他查不出来井中是何物。

    此番报官别有用心,意在……将此事闹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