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早,贺汶君就带着流苏出了门,除了流苏谁也没带,一辆青灰色的马车驶出,任谁都不会以为这样破旧的马车里坐着堂堂容王王妃。

    更何况就算知道里面坐着容王王妃,也绝对不会有人以为这位王妃是要去干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

    只会以为贺汶君这是在微服私访,人家低调。

    事实上容王接到消息的时候也是这样以为的,她觉得贺汶君最近身子不好,朝廷命妇没一个得她心的。

    这段日子又刚好文华不见了,贺汶君忙前忙后的帮忙寻找,或许是太累了想要卸下一身疲倦出去走走。

    于是又想着她这王妃不是寻常女儿家那般弱不经风,于是就撤了她身边跟着的许多暗卫,只留了一两个。

    贺汶君的马车直径除了城,属下来报,凤离也没有过于在意,只叫暗处的两人随时注意这她的安全就行了。

    贺汶君知道凤离给她派了暗卫,可是贺汶君也知道,那人绝对不会允许她带着暗卫接近他。

    所以贺汶君很识趣的在城外不远处就甩掉了暗处跟着的暗卫。

    “王爷,咱们的人跟丢了。”长安是专门负责暗卫的,算得上是暗卫头子,凤离放下手里的狼毫,一脸宠溺。

    “罢了,由她去吧,她若是有心不让人跟着,凭你们,也确实不是她的对手。”凤离总觉得心里有点闷闷的。

    却没有深思,只觉得是贺汶君擅自将他派在她身边保护的人甩开,他不高兴的缘故。

    到底还是不可能完全放任不管,吩咐长安亲自去寻,“她身上有特殊的香囊,人是不容易闻出来的,你那些这个东西,它会指引你找到她,暗中跟着就行了,不要惊动她。”

    “诺。”长安接过凤离手上那个像极了现代的指南针的东西,默默退下了。

    “王妃,后面有人跟着。”流苏不怕,但是心里止不住的担心。

    “没事。”贺汶君拍了拍那双挽着她臂弯的手,“咳咳咳咳。”

    脸色又苍白了几分。

    “王妃这是何必呢。”流苏不懂自家王妃这异于常人的脑回路。

    明明可以很简单的解决问题,为什么贺汶君非要将自己置身其中呢。

    “流苏可还记得这个?”贺汶君颤着手从怀里掏出半块玉珏,是当年秦南王的信物。

    震惊,很显然流苏也想到了,“王妃怎么知道?”

    “因为那根碎了的玉簪上隐晦的刻着字,秦,云歌!”秦,代表着秦南王府,云歌,云歌可不就是贺汶君真真正正血缘关系上的嫡长姐贺云歌吗。

    流苏瞪大了一双眸子,不敢置信的用手捂着自己的口鼻,显然受的惊吓不轻。

    “当真?”流苏怕这是对方放出的烟雾弹,为的就是引贺汶君出去。

    “是不是真的本宫也不知道,但是长姐还活着的消息除了本宫,你,还有谁知道?楼锦年吗?他既然救了本宫和长姐,时隔多年,又来加害于本宫,本宫不认为他有这么无聊。”贺汶君不相信这件事情跟楼锦年有关。

    毕竟当年楼锦年是真心实意的要救她们的。

    所以这件事情背后绝对还有什么事情是被她忽略的。

    到底是什么呢,贺汶君也不知

    道,“既然那人敢放出这样的消息,那就说明他一定知道什么。”

    “说不定咱们还能从这件事情里打听出点儿别的什么。”

    “比如,胤族部落长来京城的目的,比如大将军在京城的同盟。”

    确实,这几件事看起来一点联系都没有,可是仔细想一想,文华郡主失踪是在京城,不管是草原还是漠北的都远在东陵皇城的千里之外。

    而贺云歌失踪是在北齐,贺汶君都得不到贺云歌的任何消息,这个人却有贺云歌的消息,所以这个人在漠北边境一定有同伙。

    而这个同伙到底是东陵某个将领还是北齐的谁都有可能。

    再想想最近北齐来犯,漠北边境战乱不休,漠北平静了好几年了,突然而至的战乱打的边境百姓措手不及,可是这也恰恰证明了其中有人为因素。

    所以这个引诱贺汶君出来的人多半就是边境那位将领或者北齐谁谁谁的同盟。

    至于目的,贺汶君也想不到,她充其量也就是个容王王妃,手上一没实权,二没钱。

    突然福至心灵一般,主仆两猛然同时抬头对视,突出同一个词,“明霜!”

    “王妃……”流苏到底也才十九岁的小姑娘,自然比不得贺汶君活了两世的阅历。

    这样的事情有些超出了流苏的想象。

    “没事……”贺汶君自己也被这个想法下的不轻。

    最近总是有人明里暗里的寻找明霜的根据地,贺汶君心里不慌都不可能,可是慌也没办法,她不能暴露自己。

    况且她远在东陵,明霜总部远在漠北,她就是手再长,也长不到漠北去。

    可是一向独立自强的贺汶君从来都没想过漠北已经是凤离的地盘了。

    只要喊凤离帮忙,这都不是事儿。

    可是俗话说得好,关心则乱,关心则乱。

    贺汶君这是太过担心贺云歌,也太过操心明霜了,所以没有完全发挥她超强的大脑的用处。

    “到了。”外面赶车的车夫停下马车。

    贺汶君深吸一口气,吐了出来平复心里的惊涛骇浪。

    “流苏怕吗?”贺汶君微微笑着问身边一脸担忧的流苏。

    “不怕,最苦最难的日子都过来了,如今奴婢身边还有王妃陪着,有什么好怕的。”流苏是真的不怕,她不怕死,但是她怕贺汶君死。

    她这辈子活着的意义就是追随贺汶君,如果贺汶君死了,她真的不知道自己活着的意义在哪儿了。

    主仆俩相携着下了马车,车夫已经不知所踪,显然这车夫也是他们的人。

    贺汶君叹了口气,“俗话说心急吃不了热豆腐,但愿他消受得起本宫这尊大佛。”

    这话听起来颇有一种自娱自乐的意味。

    流苏没说话,因为有句话叫做既来之则安之。

    上山的路有很多条,可是对方若是真心想要见贺汶君,大可以直接让车夫将马车驶上山顶目的地。

    结果车夫在山脚就停了,明显是在告诉她,上山的路不太平,想要得到什么就要付出什么。

    “流苏,咱们俩要是死在这里本宫做鬼都不会放过你!”明明该是恶狠狠的话,可是流苏愣是噗嗤笑出来了。

    “噗那奴婢还真是任重而道远。”主仆二人,贺汶君是没话说的。

    毕竟就算她再怎么天赋异禀,也抵不过那破败的身子,身子不允许她习武,于是从小陪伴贺汶君的流苏就比较惨了。

    被秦南王从小请了很多个武功一流的大师亲自教授。

    不过由于秦南王府覆灭的时候主仆两个都还小,流流苏后来虽然也跟着别人学了武功,但是到底错过了最佳年龄。

    伸手在怎么样也只能够用来保护自己,而此时还要保护贺汶君。

    对方有意为难,上山的路上少不了一番波折,定然不会让她们二人平平安安的度过。

    做好了打算,贺汶君和流苏一前一后的选了一个路口上山。

    “流苏,本宫有多久没弹过琴了?”贺汶君的语气里出奇的平静。

    似乎一点都不担心这上路上等着她们主仆二人的各种陷阱。

    “大约有五年了吧。”流苏纵使心中有些担心,但是贺汶君就是有这样的魅力,不管多大的风浪,只要她在你身边,似乎就算是腥风血雨,也能够平静如斯。

    淡定,从容,这是流苏跟着贺汶君十几年唯一学到的,在贺汶君身上似乎除了容王凤离自己点染湖畔的事情,就在没有过任何失态。

    “五年啊,挺久的了。”山路还算平坦,贺汶君一边走一边跟流苏闲聊。

    “这次回去我弹给你听好不好?”贺汶君眉眼中都带了笑。

    可是流苏却陡然心生悲凉,她总觉得现在的贺汶君比之以往有什么不一样,到底哪里不一样呢?流苏自己也说不上来。

    就是那种感觉,有一种将死之人的回光返照的感觉。

    “王妃若是不想弹,不弹便是,何苦为难自己。”贺汶君是因为彻底失去华荣郡主的消息之后才开始不弹琴的。

    “不啊,我想跟过去告个别。”贺汶君依旧在笑,流苏与她并肩行走,歪着头看着她的笑颜。

    不知从何时起,她已经看不透贺汶君脸上的任何表情了。

    因为她总是将自己伪装的很好,不给任何人窥探一二的机会。

    有时候她明明在笑,可是你永远都不知道她心里好不好。

    正如贺汶君以前说过的一句话,有的人,一辈子到死都在笑,可是你从不知道她这一辈子过的好不好。

    因为习惯了笑,习惯了伪装,或许她自己都忘了自己从来的音容相貌。

    而贺汶君就是这样的人,流苏很担心她,更心疼她,明明都是一样的年岁,可是贺汶君比有的人一辈子的阅历都丰富。

    “流苏啊,我忽然想起容王府太冷清了。”贺汶君这话说的流苏心里直打鼓。

    果然下一秒,贺汶君就告诉了她心里打鼓的原因,“王爷也不小了,别的皇子像他那般年纪,最小的儿子都能跑能跳了。”

    “王妃,您的身子不适合。”流苏这是唯一一次没有估计贺汶君感受直言不讳的。

    贺汶君的身子经不住这样的刺,激,若是怀孕生子,贺汶君有可能还没顺利将孩子生下来,就一命呜呼了。

    “没什么不合适的,我很自私,我知道自己不能陪着凤离到老,可是我不想在我死后容王妃的位置由另一个女人来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