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里最忙,过了祭天祭祖的日子,大家有回复了日常的生活。

    王府里一切都是最好的,凤离也时不时的过来陪着贺汶君,说是陪伴,贺汶君却总有一种被善意的监视着的感觉。

    贺汶君明着装傻,凤离不提她也全当不知道,但是私底下还是将自己埋了多年的密探用了起来。

    “王妃,太后娘娘不好了。”凤离刚刚除了弗谙苑的大门,贺汶君唇角的笑意还没散去,流苏就匆匆从外面小跑进来。

    “这老妖婆藏的可真够深的。”贺汶君敛了唇角的笑意,抿着唇进了屋,“咳咳”

    “王妃外面风凉,还是少出去的好。”流苏听不得贺汶君咳嗽,容王不让人告诉贺汶君病的真是原因,怕她伤心,可每当贺汶君因为病痛而咳嗽的时候,她总会想起当日柳公子说的话来,自责是自己的疏忽才让人钻了空子。

    自那夜后流苏和添香就很有默契的一致疏远子冉和水清浅。

    “柳贵妃是将门之后,当年又是心不甘情不愿的入宫为妃,这些年来虽位极贵妃,却依然被没有儿子的皇后压的死死的,年前皇后在皇上耳边吹了风,把柳贵妃的兄长从正儿八经的武将掉去了江南做总督,虽然在官职上是升了,可是手里的实权确实大大的降低了,听说除夕夜里,酒过三巡皇帝又将一直镇守河西的柳大将军提升成了北平侯,还给了封地,就在江南以南。”贺汶君拿着剪子修剪着屋里的矮冬青盆栽,漫不经心的对身后端着托盘盛放剪下来的枝叶的流苏说,“这年头,除了北方就是南方草原最不太平,草原部落众多,且多年来一直互看不顺眼,朝廷派了那么多钦差每一个能在各部落的明争暗斗间完好无损的回到京城,这么多年也只有兄长能在草原占得一席之地,兄长在南边呆了好些年除了没被草原部落算计进去以外,一点好处没讨到,这时候又将柳将军弄去南边草原,柳家不恨皇室才怪。”

    “柳家也算是两代军阀了,这野心也忒大了点。”流苏嗤之以鼻。

    “不是柳家野心大,而是皇上昏庸不愿给柳家活路,柳家出了个有儿子的贵妃,结果儿子还没长大就被王皇后弄去了封地,还让皇帝赐了一个要家世没家世,要背景没背景的草根丫头为王妃,再有柳将军的小儿子入伍充军,本没什么不可以的,这是走的正常流程,柳家一点没以权谋私,结果恰巧这时候朝廷给奕王增派援兵,本来跟柳家公子所在军队没关系,最后却不知为何硬是给分配去了边关。”这手笔一看贺汶君就猜到估摸着是王皇后了。

    “去了边关也就罢了,权当是去历练了,柳家男儿就该在战场上肆意张扬,结果刚到边关不久就传来了柳家公子违逆军令殴打上司的事情,于是安庆帝大怒,又碍于柳贵妃和柳家,于是父代子过,降了军职,贬回京城。几近年关又接连被‘贬’,正好这时候三皇子也回京了。他们不动作才奇怪呢。”贺汶君慢条斯理的修剪着冬青树,把好好的一个球状树体剪得实在看不出是个什么样子,“流苏,看我剪的形状,还不错。”后面那句自然是贺汶君对自己说的了。

    流苏抬眼去看,忍不住嘴角抽搐,她们家王妃哪哪哪儿都优秀,就是这园艺不行,京里的贵妇

    小姐们闲来无事就喜欢煮茶、花艺,她们家王妃煮酒到是一把好手茶道可算了吧,实在有点拿不出手,再看看这花艺……流苏只觉得看多了眼瞎。

    “流苏,你觉得楼家公子怎么样?”贺汶君也知道自己的花艺确实不行,也不勉强流苏说些违心的话,自夸了一下,就让人将被自己折磨的面目全非的冬青树盆栽拿下去。在丫鬟的服侍下净了手,提着裙摆跪坐在从屋里延伸出去的暖亭里的坐席上,添香将一整套煮酒的器具一一摆在矮桌上。

    流苏想到了那日长安街上救下王妃的漂亮公子哥儿,那日他自称楼氏锦年。

    “呵。”贺汶君看她那模样就知道她在想什么,“楼家长公子闻名天下,惊才绝绝,待人温和却事实上拒人于千里之外,以文名动天下,一把玉箫从不离身,一双妖娆的桃花眼更是不知迷了多少少女的眼。你可是见过那日的人身上有玉箫的?”

    “那那位公子是谁?”既然不是楼公子,为何又要借着楼公子的名义救了王妃呢,救了王妃又不会有什么好处,谁会这么无聊啊?

    “是汝阳侯世子容乩。”贺汶君煮酒的姿势如行云流水,举手投足间尽是优雅矜贵。

    “昝城长公主的儿子汝阳侯世子?他为什么要刻意说出楼公子的名讳?”流苏百思不得其解。

    “不知道。”贺汶君用毛巾包着提起酒壶盖子,将白玉小碗里盛放着的红梅花瓣倒入酒水翻滚着的酒盅里。

    盖子揭开的那一瞬间酒香四溢,这壶酒是去年酿的谷酒,用的是五谷杂粮,再普通不过。

    梅花是昨夜王妃吩咐人在今早趁着晨雾摘的,晨雾里,梅花堪堪开放,蓄了一夜的香甜气息随着晨雾肆意飘散,混合着谷酒的醇香,味道说不出的迷人。

    贺汶君不知道为什么初次见面容乩要说自己是楼锦年,但是她也没兴趣知道原因。

    “楼家公子风华绝代,少年时游历四方,友人便布天下,又因古族楼氏而被四国奉为上宾。”贺汶君不紧不慢的道出世人眼中的楼家长公子。

    “楼公子自然是极好的。”流苏不知道自家主子究竟是个什么意思,只能顺着她的话往下答。

    “就是不知道能不能跟着咱们。”贺汶君想拉拢楼锦年,可是楼锦年太过耀眼,她没有十足的把握能够把一个几乎完美到没有弱点的人拉到自己的阵营离来。

    毕竟楼锦年真的太完美了,也真的找不到能够让他心动的理由,可是这么好的一个人才,贺汶君不想错过。

    流苏心惊,王妃的心太大了,虽然她不认为王妃会做不到,但是她还是觉得王妃太过要强了。

    “让人给长公子送个信,北齐镇南王有意南下。”贺汶君提起酒盅给自己倒了杯细细品上一口,心中感叹,好久都没煮酒了,还是当年的味道,“来流苏,尝尝,看是不是还是原来的味道。”

    “诺。”流苏应下,也跟着跪坐在坐席上,贺汶君亲自给她倒了杯,流苏弓着身子双手举过头顶恭敬的结果酒杯,细细品着。

    “王妃煮的酒依然还是原来的味道,微苦。”流苏实话实说,酒没变,还是微苦,品酒的人也没变,还是她

    们主仆二人,可是品酒的人心态却变了,贺汶君不再是当年不理世事的娇娇小姐,而她也不再是当年不知所谓的黄毛丫头了。

    别人煮的酒虽然没有贺汶君的酒甘醇,却不会有苦味,但是贺汶君煮出来的酒永远都带着一股子微苦的味道,不管是从前还是现在。

    “太后这一病怕是不扳倒一派势力是不会甘心的了。”贺汶君幽幽叹息,她想十余年前太后就用了同样的手段将她们这群老弱妇孺召回京城,然后就传来了父王的死讯,紧接着就没了一个繁荣昌盛的王府,这一次又会是谁呢?

    酒入喉,甘洌微苦,“把剩下的温着给王爷送去吧。”

    流苏默默坐在一旁,陪着贺汶君。

    慈宁宫里,各位王妃提着心坐在一起陪着床上位高权重的太后娘娘,人人自危。

    南边郁都平原各部落冲突不断,去年中就开始了各种明争暗斗,直至今年初已经打了不下十场战争了,朝廷派去平乱的钦差去了一个又一个,就是没有回音。

    郁都平原

    因为她们都明白,太后这时候称病又命她们这些因为五皇子造反没及时回到封地的王爷王妃们侍疾,地处辽阔,再往南就是无边无际的草原,贺家长公子被派去郁都平原已有数载光阴,然而草原上的部落之乱不减反增。

    朝廷已经开始怀疑了,这时候把他们这些在京中毫无权势的藩王全都留皇权集中的京城里,无疑是在监视他们,更是变态的软禁。

    藩王进京最多可携带不超过一千人马,试问又有谁敢真正带足了一千人马?怕是嫌自己不够招摇,满打满算他们这些人手里的兵马统共都没有五千。

    这样一来,在京城里,皇上想要弄死他们简直不要太容易,人人自危的同时各位也在想自己的夫君有没有被太后或者皇上惦记过,再想想如何保全自己保全夫家,保全娘家。

    而这京城里唯一可与皇权抗衡的只有容王殿下了,然而容王殿下是那么好拉拢的吗?容王从不与人为伍,可不代表他没势力,只不过容王看不上他们这些墙头草而已。

    一溜数过去,屋里做了五六个女人,还有几个带着年幼的孩子,虽然小孩子不懂事,却似乎也知道此时大殿里的气氛很诡异,一个个都安安静静的趴在自己母亲怀里。

    “呵,太后娘娘也不必为三皇兄痛心,三皇兄敢做下这等大逆不道的事情,革除皇籍是他自己罪有应得。”六皇子妃怀里抱着一岁多的女儿,小家伙似乎被吓到了,一直揪着母亲的衣角不放,小脑袋埋在母亲胸口,两只眼睛里湿漉漉的,要哭不哭的模样让六皇子妃格外心疼,六皇子妃安抚的拍着小家伙的背,勉强笑着打破僵局,心里也跳的厉害,生怕被太后这老妖婆惦记上。

    “额,是呀,凤体要紧,太后娘娘何必为三皇兄费这份心?”五皇子妃也跟着附和,她虽然笨了点,但这么明显的气氛,她还是察觉得到的。

    “小三儿啊,从小就没在皇都长大,没享受过皇都锦绣堆儿里的美好,他能走到今天这个地步,是哀家的错。”太后一副悲天悯人的模样唉声叹气,真正的叹惋有几分,在座的都是人精,心里多少有点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