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随意走着,再进数步,渐向北边,平坦宽阔,两边飞楼插空,雕甍绣槛,皆隐于山坳树杪之间。

    在此之间,有一座建筑隐于其中,似亭似阁楼,与周遭融为一体。

    走近一看,果然是一座阁楼。

    苏尧卿在楼前驻足,目光落在阁楼外高悬的楠木鎏金牌匾上,被牌匾上刻着的一气呵成的三个大字听雪阁所吸引。

    他站定不动,等待还在石子甬道上的两位主人家到来。

    “这是家祖所留手书。”没一会儿,萧侯爷也气定神闲地来到了阁楼之前,他走到苏尧卿身边,循着苏尧卿的目光看去,含笑解释道:“家祖也是修炼者,据说这牌匾中有其一道法术感悟,奈何后辈不争气,至今都无人能破解。”

    苏尧卿点头。

    这块牌匾上的字迹,笔锋凌厉,戾气极重,偏偏撇折之间,潇洒自如,一气呵成。想来这萧家老祖,也是恣意且强大的人物。

    萧侯爷介绍完后,当即对苏尧卿发出了邀请:“公子,请。”

    他身后,萧清玉气喘吁吁,态度却是十分恭谨,显然是被自家兄长吩咐过什么。

    上了楼,是布置雅致的厅堂。

    从楼上窗户往外看去,看远处,一望无余,可将一座府邸的风景尽皆纳入眼中;看近处,俯而视之,则是风景宜然,清溪泻雪,石磴穿云,白石为栏,环抱池沿,石桥三港,兽面衔吐。

    端的是个绝好之处!

    “这是侯府听雪阁。”萧侯爷介绍道:“自镇国侯府修筑以来,公子是第三位登上此阁的异姓客人。”

    在萧侯爷的引领下,苏尧卿在楼上梨花木桌旁坐下,坐在他对面的正是话音刚落的萧侯爷。

    听到对方的介绍,他笑了一下,转而说道:“这阁楼之名,倒是十分雅致。”

    “公子雅趣。”萧清玉拿起桌上的古瓷茶壶茶具,斟了三杯七成满度的茶水,动作行云流水:“这听雪楼,还有一段趣闻呢。”

    苏尧卿饶有兴致地反问道:“趣闻?”

    “那是。”萧清玉兴致勃勃:“公子有所不知,我们镇国侯府,是大端王朝唯一的侯爷府!”

    他侃侃而谈,话语中带着骄傲和自豪。

    大端王朝镇国侯府,是王朝最高权柄的象征之一,是大端王朝有且只有一门的顶级爵位。

    镇国侯府世袭罔替,掌王朝三分之一的军权虎符,控王朝二分之一的财政。毫不夸张地说,大端王朝是由镇国侯府和大端皇室共同执掌!

    而镇国侯府之所以会有如此殊荣,这是因为,大端王朝开国之时,萧氏老祖的卓越功勋!

    却说天运大陆,本为周王朝执掌,至周朝五十三朝后,国祚不稳,民生凋敝,已是日薄西山之象。

    苟延残喘又过两世,周彬王登基,不思改善民生,重振国风,反倒是昏庸无能,好大喜功,宠信宦官,盲目的征税纳税,导致不堪其苦的百姓义士揭竿而起,在短短的两年时间里就国破家亡,王朝不复!

    其后,周王朝皇室旁支另起一支,称霸天下,是为后周,迁都东京,称前史王朝为前周。

    然后周乃承前周之荫蔽而立,国计民生皆承旧业,未能彻底革新社会,解决根本问题,没多久就重蹈前周之覆辙。

    周王朝失鹿鼎,无人可问天运大陆主权。大陆四分五裂,打着各种旗号的诸侯国并起,意图逐鹿天下。

    史料记载:当是时,大小国家不下百余,彼此之间纷争不断,民不聊生,水深火热。

    在这个时候,大端国的第三任君王即位!

    没多久,有仙人自称受天官指引,入世辅佐明君。

    而这被上天选中的明君,赫然就是大端国的第三任君王!

    至于这仙人,则是萧侯爷口中的“老祖”!

    大端国本只是万千小国之一,因为有了“仙人”的帮助,不过五年的时间,就一统了天下!

    与之敌对者,臣服的臣服,不臣服的,则变成了古史上的两行字迹。

    “老祖被封为镇国侯,且为王朝护法国师,手握三分之一的兵权!”萧清玉语气中是满满的敬仰:“当年高祖皇帝召告天下:江山由皇室和镇国侯府共享!更是亲赐镇国侯府,侯府的规模完全等同于皇宫……”

    苏尧卿听得聚精会神,心中也有豪气荡生,只觉得若是普通男子,这样的一生也堪称传奇。

    不过那位萧老祖是修仙之人,想来不会在意这些凡尘功名。

    果然。

    他脑中刚刚闪过这样的念头,就听到一声沉重的叹气声。

    循声望去,是萧清玉突然叹了口气。

    对上苏尧卿疑惑的目光,萧清玉接着说道:“可惜老祖自国立之后,主持修建了听雪楼,言称非生死存亡不得开启阁楼,之后就消失无踪了……”

    听得对方这一席话,苏尧卿暗自点头。

    方才萧侯爷曾说他是这听雪楼第三位客人,想来和王朝一并传承的镇国侯府,也不是因为有牌子的荫庇就高高在上,毫无危险的。

    不过……

    “那,听雪楼之名?”苏尧卿疑惑,萧清玉本是要告知他听雪楼为何作此名,怎么突然就陷进了对老祖丰功伟绩的赞赏感伤之中?

    “呃……”萧清玉愣了一下,摸了摸脑袋不好意思地笑着:“瞧我,一不小心就说偏了……”

    他的表情窘迫,语气太过诚恳,认真道歉的样子让人忍俊不禁。

    端着杯子品茗的萧侯爷接过话头:“这听雪,听的不是雪。”

    “不是雪?”苏尧卿诧异。

    萧侯爷颔首,品了一口手中的上等茶叶,这才吟道:“小楼一夜听春雨,深巷明朝卖杏花。”

    苏尧卿眼睛一亮:“雅!雅到极致!”

    听雪听雪,听的不是雪,而是如雪般的杏花!

    这“听雪”之名,和苏尧卿极喜欢的一句古诗颇有异曲同工之妙!

    小楼一夜听春雨,深巷明朝卖杏花。

    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

    结合牌匾上那一气呵成的“听雪楼”三个大字,苏尧卿突然就对那未不曾蒙面的萧老祖感到好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