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位,且不忙着夺权。”卫姜微微一笑,“咱们是不是先确定一番,流沙是否定要重整?”

    此话一出,所有人立时就安静了下来。

    是啊,总要确定了重整一事,才好谈争权夺势啊。

    一时间,平台中央处,卫姜、车馨娥、双胞兄弟甚至是钟离孝悠,都将目光投向了居迟脉。

    如果说,一开始,钟离孝悠是站在居迟脉的一边的话,那么现在,依然如此,只不过,却由大义变成了私心。

    以前跟着居迟脉,是为了保证流沙的“自由民主”,可现在,眼瞅着“中央集权”的大势已成,钟离孝悠一心想的,却是从龙之功,一旦将居迟脉扶上“老板”的座椅上,自己的权势不也水涨船高么?

    所以说,到了现在,除了居迟脉态度未明,其他人都已经表明了立场,那就是重整,必须重整。

    感受着聚集在自己身上的目光,居迟脉不知为何,心中突然泛起了阵阵的寒意。

    流沙可以说是他一手创建的,当初只为了寻一些脾胃相投之人,互相扶持着活下去,而事实上他也一直这般做的。

    虽然靠着自身的实力,坐上了名义上的大当家,但自始至终都未做过挟权以重的事情,这也是他一直以来的骄傲。

    只是人心难测,居迟脉怎么都没有想到,倾注了全部心血的流沙,会出现如今的局面。

    要不要重整流沙?

    若是重整,那以前自己做的还有什么意义?可若是不整,就如卫姜刚才说的那般,松散之下,又如何应对其他势力的觊觎、打压乃至倾覆。

    再看看身旁这些平日里以兄妹相待之人,他们现在的嘴脸是何等的陌生?

    权势,难道真的那般重要么?

    以前那种大家伙有肉同吃有酒共饮的日子,难道不快乐么?

    在其他人看来,此时只在自己一句话的决定,可谁又能知道,这对他而言,简直就是信念的崩塌啊。

    只是一瞬间,居迟脉就变得苍老起来,原本矍铄的精神变得萎靡,满头的黑发更是惊异的染上了白霜,红润且不失儒雅的脸更是虬结出一条条的皱纹,让人看了,惊讶之余,也或多或少的心疼了。

    众所周知,整个流沙只有居迟脉会以兄弟姐妹称呼其他人,但这不是收买人心,不是特权,更不是虚与委蛇,而是真正的发自内心。

    我待尔等为兄妹,尔等呢,将自己当成了什么?

    拦路虎还是绊脚石?

    心灰意冷,已经不足以形容此时的居迟脉,而他现在所能做的,只是用空洞无神的眼睛,四处望。

    入目的是流沙的所有成员,在其眼神下,有的嗤之以鼻,有的漠然以对,也有心疼到痛哭流涕的,众生相,生众生。

    但有一点,是居迟脉不得不承认的。

    大势已不在自己一边了。

    换言之,自己不论同不同意重整,都于结果无关。

    “大哥?!”钟离孝悠悲恸的声音,似远似近的响起,终将居迟脉从梦魇中拉回。

    回首间,钟离孝悠正指着自己,一脸的惊骇,满目的痛惜。

    “大哥,你……你这是何必呢?”目睹着居迟脉一息间变得苍老,钟离孝悠幡然醒悟,恨不得给自己一个巴掌。

    怎么就

    猪油蒙了心,被卫姜这些贼子给拖下了水呢?

    但这又怪得了谁?若是自己没有私心,又怎么会轻易的被说服,从而做出那般令人齿冷之事。

    只看钟离孝悠哪怕为权势所迷,依然想的是拥立居迟脉为主,就知道两人的关系如何了?

    若是知道,自己的决定会给居迟脉带来这般大的伤害,就是死,也不会动摇啊。

    只可惜,事已至此,已然难以挽救了。

    看看身旁的卫姜、车馨娥以及那双胞兄弟,虽同样面带痛苦,但眼眸里却依旧不为所动,就知在流沙重整之事上,他们不会因为居迟脉而有丝毫退让的。

    原本互不买账的三方势力,一旦联手,所代表的就是大势。

    大势之下,胆敢阻拦的,要么离开,要么就是被碾给粉碎。

    “既然大家都决定了,那、那就重整吧。”良久之后,居迟脉终于用尽全身的力气说道。

    只是以“大家”而代替“兄弟”,也可看出他此时的失望。

    还没等其他人做出反应,居迟脉竟是话音一转,“不过,从现在起,某……退出流沙。”

    前一句的同意,是面对大势的妥协,而后一句的转折,则代表了他的绝望伤心。

    此时的流沙,已经不再是他的骄傲,而是伤心地,所以,还是离开吧。

    “大哥……”钟离孝悠大急,凭着理智,他如何不清楚,这个决定意味着什么。

    “不要说了,某意已决。”居迟脉不等钟离孝悠说完,便摆手打断,甚至毫不犹豫的转身,欲向山下走去。

    居迟脉本是优柔寡断的性子,可在这事上却表现的无比坚决。

    既然已经决定离开,与其拖泥带水,不如快刀斩麻。

    “我也退出流沙!”望着居迟脉孤独的背影,钟离孝悠想都没想就做出了决定,然后追了上去。

    便是卫姜等人也没有料到,流沙的一、二号人物,就这么退出了流沙。

    按理说,这结果无疑是最好的,只是为何心中总有些失落呢?

    场下的薛衣侯也是唏嘘不已,这居迟脉倒是个人物,可惜却是生错了年代。

    乱世之中,却只想安身立命,能活到今日,尤其是在这地九重内,也算是小小的奇迹了。

    别说武力高绝什么的,其他人不提,只谈这流沙之内,若是有心,能杀他的人,就不再少数。

    薛衣侯可清楚的记得,昨日里,卫姜亲口对玳墨说起过已经做足了准备,以对付居迟脉以及钟离孝悠两人的。

    卫姜能够如此,难道那车馨娥以及双胞兄弟就没准备么?

    说不得,此时这几个人脸上的失落,很大一部分原因,便是之前的种种准备来不及施展的缘故吧。

    居迟脉走了,钟离孝悠走了,而以此带来的影响,却还在发酵。

    前文说过,流沙之内,还是有不少人引此二人为首的,即便到了现在,经卫姜陈明了利害,依然有冥顽不灵者,纷纷宣布退出流沙,然后义无反顾的追随着居迟脉两人离去。

    顿时间,薛衣侯所立之处,就只剩下了六人,成是最为势弱的一方。

    面对有人离去,卫姜等人并未阻拦。

    流沙重整再即,未来定然是要高速发展前进的,在这个过程中,总会有

    人跟不上脚步,与其到时拖后腿,还不如及早的清理。

    而此时,无疑是很好的契机。

    到了现在,流沙还剩下三十余人,同时也真正的进入到争权夺势的阶段。

    可以预见,今日过后,流沙的势力会再次缩小,但同时也会带来完全不同的改变。

    石台中央处,除了卫姜、车馨娥以及那对双胞兄弟外,又多出了四人。而无一例外的,全部都是流沙十人榜的高手,而玳墨赫然在列。

    真正摊牌的时候,终于到了。

    八人中同样的泾渭分明的分成了三份,其中车馨娥一方有三人,双胞兄弟一方同样有三人,而玳墨不出意料的站到了卫姜的身边。

    人数上,卫姜无疑处于劣势,但此时反而成了其他两方最大的忌惮。

    原因无他,还是那流沙十人榜。

    除去退出的居迟脉以及钟离孝悠,位列第三的玳墨俨然成了最强者,而卫姜紧随其后。

    再看车馨娥一方,人数虽多,却反而是三方中实力最弱的。车馨娥十人榜排行第八,而她身后的两名帮手,分别排名六、七。

    从这点上或许还看不出来,毕竟,若只以实力排行论,似乎双胞兄弟那方更弱。其中兄弟俩分属垫底的九、十名,反倒是拥趸排行第五,综合起来,按理是弱于车馨娥一方的。

    但流沙中人,都知道一件事情,那对双胞兄弟所修的武经,却是极为罕见的合经。

    所谓合经,是指两人及以上合练,才能发挥出真正威力的武经典籍。这不仅需要修炼者有着极大的默契,甚至还要心意相通。

    正是这严苛的限制,导致合经极为稀少,而修行者就更是凤毛麟角了。

    这对双胞兄弟,名叫雷晖靖、雷晖康,二十多岁的样子,相貌只能算是普通,却长的一样,便是熟悉之人,也经常弄错。

    若是独立开来,他们个人的实力虽不俗,但在流沙内也只能勉强的挤入十人榜,可一旦联手,就不是一加一那般简单了,便是对上十人榜中任意两人,都未必会落于下风。

    这也是他们兄弟以榜单尾翼却能收拢排行第五名高手的原因所在。

    当然,这对兄弟虽然很强,但在面对卫姜与玳墨的组合时,却不敢有一丝的轻敌。

    卫姜跟玳墨的联合,之所以备受其他两方的忌惮,不仅是因为他们二人超强的实力,更在于卫姜的背后。

    卫姜背后有什么?

    场下,薛衣侯不禁将目光投向了立于卫姜的势力之中并没有走出来的黑鸢。

    这是连他都没有想到的,黑鸢竟然不在十人榜之列。

    记得卫姜曾说过,黑鸢的实力,比之他也已经不遑多让。

    而卫姜位列十人榜第四,如此算来,无论如何,黑鸢总能在这榜单上获得一席之地吧。

    可现实是,不知是什么缘故,他被排除在外了。

    也正因为他的存在,于此时,成了卫姜极大的助力。

    黑鸢的凶名,在流沙内部,也是响当当的。

    即便是那些依附了卫姜的流沙成员,有意无意中,都跟黑鸢保持着安全的距离,其中的忌惮可想而知。

    玳墨、卫姜、黑鸢,如此强大的组合,又如何不让车馨娥以及雷氏兄弟忌惮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