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初一难受,唐米粒就觉得自己比他还难受。她从胡老师蹲下来拥住自己的怀里跑出来,低着头,看着比自己矮不少的男孩,小心翼翼地伸出自己的手,包住了他垂在身侧的拳头。

    易初几不可见地怔了下,刹那间温和的面部线条就绷紧了。他好不容易才压制住的伤心绝望,眼看着就要如山洪喷发,眼前却忽然多了一道嫩黄色的身影。

    随着她靠近,他鼻尖便嗅到了一阵青草般的柔软清香。少女软软的嗓音在他耳侧响起:“未来老公,你不要伤心啦,你妈妈这么喜欢你,不会故意不接电话的。”

    易初呐呐地仰起头看她,黑如曜石般的漂亮眼睛里闪烁着不解,仿佛在问她怎么知道。唐米粒冲他眨了眨眼睛,因为混血的缘故,她的眼睛极其漂亮,可以随着光线的不同而呈现出灰、绿、蓝的效果,像极了某个国际影星所拥有的眼睛,世所罕见,却又极富魅力。

    早在唐米粒过去牵住易初的手时,胡老师就无语地捂住了额头,完全不忍直视。他听到那句“未来老公”后,更是想立刻冲过去把唐米粒抱回来,却忽然听见手机发出一声男人的低沉嗓音:“易之?”

    这个打给柯泽的电话竟然接通了!

    胡老师惊喜地起身走过去,对着电话响亮地应了声:“小泽,是我没错。”

    紧随着响起的,还有易初温软的轻唤:“爸爸。”

    电话那头沉默了好一会儿,才轻声问:“是易初吗?”

    “是的,爸爸。”

    “……学校里出什么事了?易之叔叔为什么要让你打电话给我?”

    易初深思了两秒,像是在犹豫要不要把自己拧断别人手的事情说给他听。其实他第一个想到的人是柯盛,因为柯盛是唯一一个不会因为对他的宠爱而迁怒李奇的人。

    他根本没想过打电话向柯泽求助,然而电话就这么接通了,他也不知道这么做是对的还是错的。

    但心底涌起的淡淡委屈,却让他自然而然地对柯泽产生了依赖和期待。

    “爸爸,我伤害了一个人,您能来学校一趟吗?”他很低,很慢,却很坚定地问道。

    柯泽似是无法相信他会伤害一个人,明明这孩子待人最是温和有礼,毫无攻击力。柯父柯母让他学的格斗术也从未见他用过,他这个当父亲的还以为他就是这么一个温吞善良的性子。但他很快就调整了心情,心知这件事情的结果并不是全部,他还需要当面搞清楚事情原因再说。

    然而,正当他想开口答应,贴在手机边上偷听的小女人先心态爆炸了。

    “柯易初!”

    猛然响起的厉喝声,显然来自于司琴。

    小易初此刻清晰无比的脑子,也有些当机了。妈妈怎么会跟爸爸在一起?她的声音听上去很生气,不会是在偷听爸爸的电话吧?

    他心虚地低下头,轻轻地叫了一声:“妈妈。”

    司琴劈手把电话从柯泽手里夺了过去,对着话筒就吼:“敢伤害小朋友了,你是要上天吗?”

    易初小小地辩解:“他不是小朋友……”

    “我知道!”司琴一开口就停不下来,噼里啪啦道:“你那两年的格斗术是白学的了吗?格斗的要义是什么?是对于比自己弱的人,要谦让!你谦让了弱者吗?你这个一击必杀的小家伙,动起手来速度有多快,力道有多狠,我清楚地不得了!屡次告诫你,对方那么弱,一巴掌把他扇飞就行了,别去攻击他,他肯定是承受不住的!这下好了,把人给打坏了。你等着,我现在就来收拾你!”

    不算寂静的气氛里,这一番吼,仿佛传进了每个人耳中。

    被称为“弱者”的李奇和胖子:“……”

    隔着电话,易初都能想象出她暴走的姿态。他委屈地吸了下鼻子,对着话筒小声恳求道:“妈妈,您快来吧。就算您要揍我一顿,能见到您,我也高兴。”

    正火冒三丈的司琴听到自家软萌软萌的小宝贝这么可怜,当下火焰就消了三截,她略不自在地搓了下鼻尖,哼道:“臭小子,才几天没见就搞事情,等见了面再说。”

    “好。我现在在学校里,妈妈快来哦。”易初软声说道。

    那副乖巧听话的期待样,让人简直怀疑他不是要挨打。

    挂断电话后,司琴拿起自己的手机就要走,冷不丁地就听见身后男人问:“你是不是忘记了什么?”

    她回头,眼神里满是诧异,又皱着秀气眉毛想了会儿,没想出来。

    柯泽无奈,刚想提示她,就见她“噢”了一声,露出顿悟的模样,下一秒就笑眯眯地走过来,伸手牵住了他的大掌。

    “忘记了这个。”她炫耀似的举起他的手晃了晃。

    柯泽:“……”

    其实,他要提醒的不是这个。但那又怎么样呢?男人的唇角轻轻勾起一个愉悦的弧度,就这么被她拉出了门。

    十一点的室外,烈日如火般炙烤着大地,马路上随处可见撑着太阳伞身穿防晒衣的人,连小孩子都知道要戴一顶帽子。

    柯泽扫了四周一眼,目光回到身侧还穿着中袖针织衫的女人身上。她穿的还是他挑选的衣服,花灰米色衬托着她雪白细腻的肌肤,更显出素淡温柔的气质。

    就这么顶着阳光走到不远处的公交站台去,她身上一定会出汗。针织衫尽管是冰丝材质,也肯定会热到她。

    男人紧了紧握住她的手,轻道:“你在这儿等我。”

    司琴回过头,就见他把自己留在医院门口,快步走向了马路那边的便利店。她不明所以,也没有违背他的话走开,干脆拿出手机看了会新闻。

    没过多久,男人就从便利店出来了,手里还拿着一把黑胶伞。

    司琴隔着短短几十米,看着他快步朝自己过来,修长挺拔的身姿在烈日下仍显出几分冷峻,仿佛这点太阳对他而言并不算什么。

    她忽然想到他的前半生,不论烈日炎炎,还是刮风下雨,他在部-队那几年,应该都得从早站到晚。即使是铁打的人,也撑不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