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所谓“绿柳成荫荫如水,湖面荷花花成画。”

    要说石碣湖沿岸的景色还是非常不错,柳树、荷花相映成辉,配上四五成群的水鸟,粼粼闪烁的波光,构成了一幅最得那些书生游子最爱的画面。

    做为历史上以文采著称的年代,从此刻石碣湖沿岸的那些酒家中就可以看出,宋之风流也不是随便说说的。但让人遗憾的是,这些书生、才子们在这里所做的诗对,连酒馆老板和酒保都听不下去了,要么是酸的让人不堪入耳,要么就是前言不搭后语,让人着实无语。

    “文兄,你看今日天气明媚,晴空无云的,当真是适合你我出湖游玩之日啊,你我何不弄上一条小船,去这湖上游上一游如何?”

    “这个…这个……陈兄,你确定是今日要去游湖吗?”文姓书生有些不确定地指了指湖面,看着伙伴道。

    姓陈的书生赶忙回头,就看到湖面上,一个汉子赤裸半身,正疾速踩水朝着岸边驰来,这速度之快,让湖面上呈现出一道笔直的水线。在这个汉子身后的我不远处,一个人头时隐时现,正紧紧地跟在那汉子的身后,那汉子时不时地回头看看,肆意地放声高笑。

    那陈姓书生看了一会,呆了半晌,颤颤地抬起手来,“如此粗鲁,如此野蛮,他就不知道破坏如此美景是最大的罪过吗!”

    他的几个朋友听了,立刻高声应和,彷佛此人做下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一般,那陈姓书生,见伙伴如此给力,如此给面子,便借坡下驴,兴高采烈地坐下与同伴继续饮酒唱对。

    这家酒馆的掌柜,也抬头看了看湖面,复又看了看几个兴高采烈的书生,口中叹了口气,摇了摇继续算自己的帐。

    让我们把目光从酒馆的几个酸书生身上挪开,不再理会他们。把目光投向那开湖面的两人身上。

    阮小七身为水上蛟龙,年纪不大便已在这方圆百里之内闯下诺大的名声,今天这一连在俊辰手上栽了两场,让这些年一直罕逢敌手且心高气傲的他一时有些难以接受,不过好在他生性豁达,很快就和俊辰称兄道弟起来,所以当俊辰提议请他吃一杯时,他也就很爽快地答应了。

    但他的好胜心和孩童心性还是强了些,这不一下水,就又开始不自觉地和俊辰比上了水中的速度。这可就不是俊辰的强项了,要说前世参军的时候,训练最多的也就是水中的耐力训练,但是这长距离的冲刺,虽说他的速度也不会太慢,但真和这个时代的水上高手比起来,他还真不够看的。

    就看小七一路踏着水浪,直奔凉亭而去,眼看着就要撞到凉亭边上。俊辰在后方看了,明知道他不会有事,但也忍不住开口叫了一句,“小心哪!”这小七见俊辰叫他,心下更是爽快,便有心露上一手叫俊辰看看。

    好个阮小七,到了凉亭边也没有慢上半分。就见他在水下,双脚一叠,左脚踩与右脚之上,右腿猛地用力一蹬,借着水下这一瞬间的浮力,整个人向上一拔,就听见“哗啦”一声,破水而出,腾空直跃入凉亭中,看得尚在水中的俊辰不住叫好。

    站在凉亭边上的小七原本还是洋洋得意,见俊辰也为其叫好时,不由得有些不好意思起来。待得俊辰也游到了这里,赶忙弯腰伸手,将俊辰从水中拉了上来。

    俊辰这被小七拉了上来,坦然笑道:“七郎好本事,不愧是水上蛟龙,俊辰甘败下风。”

    小七也是条光明磊落的汉子,眼见俊辰如此,急忙摆手道:“不敢不敢,俊辰兄弟说笑了,小七也只是自小生活在水边,也就在这水里还行,真要离开这水了,也就那么回事了。”说罢,不好意思地笑了起来。要说男人真是一种很奇怪的动物,有的人天生就不对眼,有的人却能够不打不相识。俊辰和小七就属于后者,俊辰的武艺、人品、风度,让小七不禁为之折服,升起一种“识英雄,重英雄”的感觉。

    俊辰拍了拍小七的肩膀,“好兄弟,走,咱们吃酒去。”说着,就待往水里跳。

    小七赶忙一把拉住俊辰,“兄弟不消如此,瞧好我的。”小七朝俊辰一笑,走到边上,运足气力,朝着岸边酒馆就是一嗓子,“小六子,小六子,还在喘气就给你七爷吱个声。”

    这被小七叫做小六子的酒保,这会正在酒馆的角落里打盹。要说这酒馆那么多书生秀才,酒菜总不会少要,可偏偏宋朝是个奇葩,这去妓院也好,去酒馆也好,这些所谓的才子、书生点来点去,就是那么两壶酒,两个菜,一坐就是一天,自己在那里大声吆喝可以,旁人却不许发出声音,要说吟诗唱对的,你总得做的还可以吧,可偏偏他们是做得一个酸过一个,一个俗胜一个,比起后世的“打油诗”都有不如,弄的那些掌柜、酒保都一肚子怨气、却又没地方发,只能一个在柜台叹气,一个在角落打盹。小七大声叫喊的时候,正巧这小六子春梦做的正爽,冷不丁的被这么吼醒,勃然大怒,也不管这酒馆中是不是有人,就是一嗓子,“这是哪个不长眼的东西在这里乱叫来着。”

    待得他得到掌柜暗示,自己也稍稍清醒过来,赶忙堆起笑脸,跑到湖边,朝着阮小七又是打千又是作揖地,陪着笑脸道:“哎哟,原来是七爷啊,适才六子正做梦来着,没注意是七爷您,您大人不计小人过,就……”

    阮小七此时心情正好,也懒得和他计较,当下手一挥,说道:“好了,这些废话就不消说了。今天七爷我要请客,新鲜的水果,上好的干果蜜饯捡好的装上四碟,拿手的好菜来上五六个,在切上十斤熟羊肉,再告诉你家掌柜的,把他藏的好酒来上十斤。”

    小六子听他点的豪爽,心下暗暗想道:“这一桌下来,少说也要个四、五贯钱,就你平时这样好赌的性子,哪有这许多钱请客,莫不是要挂帐?”想着,就要出声提醒,可一抬眼看见俊辰在其身后,瞧那身装扮也不可能是个没钱的主,当下连声应道:“好勒,七爷您请好吧。”赶忙入内准备去了。

    这边小七点完菜,回过头朝着俊辰笑道:“倒叫俊辰兄弟笑话了。”当下便给俊辰解释了起来,原来这湖心亭本来也有几座浮桥连着酒家,只是后来时间长了,便慢慢朽了垮了,也没个人愿意掏钱去修,久而久之,便没有桥连接了。可谁曾想,这没桥了,反而有更多的人愿意去这亭上吃酒,是以这些个酒家都有备者船只,以方便接送客人和给客人送酒送菜的。

    这边小七刚给俊辰解释的差不多,那边酒保便驾着小船,把酒菜给二人送了过来。这小六子手脚到也麻利,没多大功夫便将酒菜摆放整齐。

    小七正待请俊辰入席,不料这小六子一把拉住他,说道:“七爷,一共四贯另二百文,掌柜的说了,七爷是老主顾,给四贯钱就行了。”说着,把手朝着小七一摊,示意他给钱。

    却不料想,这小七将眼一翻,说道:“你急什么,你七爷什么时候赖过账,先记在账上,待明日七爷自去与你结账。”

    满心以为这酒保会就此离开,却不料这小六子撞起了叫天屈来,“哎哟,七爷,您这可不能这么干啊,平日里几文钱什么的,挂个帐什么的没大关系,今这桌可要四贯多钱,我要是收不到钱回去,我家掌柜的还不骂死我去,要不您自个去和我家掌柜说去,要不您就把这钱给我结了。”

    这下小七的脸上可挂不住了,他没想到这小六子今天在他人面前这么不给自己脸面,不由心头火气,正想翻脸来着,就听见身后俊辰说:“酒保,接着,多的就先存在你账上。”

    小七赶忙转过头去,就见俊辰将一锭十两重的元宝抛给了小六子。小七正待上前找小六子把钱要回来时,俊辰轻轻说道:“你我兄弟,谁会钞不都一样,何必分什么你的我的。”小七听俊辰这般说了,也想了想自己的情况,这才作罢。朝着小六子的屁股发泄似的踹了一脚,叫他赶紧走人。

    小七赶走了小六子,转过头对着俊辰讪讪地笑道:“倒叫兄弟看笑话了。”俊辰摆摆手,说道:“无事,七郎若觉实在过意不去,待日后在请我吃酒,也是一样。”

    小七立马点头,拍着胸脯说:“下次一定我请兄弟喝酒。”说着,笑嘻嘻地取过一坛酒,看了一眼,而后拍开封泥,一面倒酒一面对俊辰说:“我们这地界,好酒就当数这即墨老酒,平日里这老板死活也不肯卖给我吃,今日沾了兄弟的光,让我也尝尝这即墨老酒的滋味。”说罢,举起酒碗,便一饮而尽。

    “好酒!爽快!”

    俊辰在前世是从不饮酒,更是有“三杯倒”的美誉,只对某些饮品情有独衷。只是来到这宋时,除了酒就是水,哪有别的给他喝,是以他也只能入乡随俗,喝起酒来。不过这古代的酒度数还真是低,他喝起来也只是在当饮料喝罢了。

    两人这喝了一碗,俊辰这四下看了看,故意问道:“七郎,今日怎地不见你的二位兄长,不若把他们一并叫来,吃上一碗如何?”

    小七拍了拍脑门,谁道:“瞧我这记性,自己有的吃了就忘了哥哥,待我喊人去找他们前来。”说着,跑到凉亭边上又是一声大喊。

    这边小七才叫人去找二位兄长,坐下和俊辰吃了没有几碗酒,那边很快就看见两条小舟飞一般朝凉亭驶来,没有多大的功夫,便停靠在了亭边,两道身影从小舟上进入了亭中。

    小七赶忙从自己的位置上下来,走到两人的身边,给俊辰介绍二人。二人中肤色稍黑,个子稍矮一些地是阮小二,那个鬓边插着一朵红花,更显的风流一些的则是阮小五。俊辰端起两碗酒递给阮小二和阮小五,自己也端起一碗道:“二哥,五哥,一路辛苦,我敬二位一碗。”

    二人也不客套,端过碗来,便与俊辰一饮而尽。

    阮小七见三人干了一碗,便道:“大家都不要站着了,也都不是外人,坐下来说话吧。”

    三人便互道名姓,彼此间免不了一番久仰之类的客套。只是这阮小五听的俊辰的名字后,似是诧异地看了俊辰一眼,而后略有深思地在思索着什么。

    江湖人,聊的免不了是江湖事。就见阮小二一口饮尽碗中酒,开口问道:“俊辰兄弟这是从哪里来呢?”

    “小弟打汴京而来。”

    “哦?兄弟自汴京来,那我向兄弟打听一个人,那东京八十万禁军教头的“豹子头”林冲,江湖上传说他恶了上官,被发配充军,兄弟可知此事?”

    说起林冲这件事,哪怕是俊辰和智深两人平安将其救出,心中仍是耿耿于怀。“啪”地一声,俊辰将酒碗往桌上一拍,开口就骂道:“狗屁的恶了上官,明明是高俅那厮包庇自己好色的儿子,娶个稍稍有些姿色的老婆,就要被人惦记;不双手把老婆奉上供他们玩弄,就要想尽办法害了你的性命!林教头好歹也是朝廷命官,可在高俅那厮的眼里,他就算个屁啊,要你生就生,要你死就死,哪里有半点做官的样子!末了发配充军,还得置人死地才甘心,这世道还能让良人活吗?”

    “啪”地一声,那边阮小七也将酒碗一拍,“可不是嘛,这世道可不就是不让人活了嘛!要说我们活在这石碣湖,祖祖辈辈的都是靠着这石碣湖打鱼为生。可是现在到好,但凡只要是到这湖里、河里、水里、沟里打点鱼,采点莲,都要教上那什么的打鱼税、采莲税,全家老小就弄那么点东西,连孩子都不够吃的,拿什么去给他们缴税,在这么下去,还怎么活!”

    “小七,噤声。”阮小二见小七越说越激动,当下赶忙拉了他一把。

    “啪”,又是一声拍酒碗的声音,就见阮小五猛地站了起来,伸出手指着俊辰,半晌说不出话来。

    阮小二见状,大感奇怪,“五郎,你这是怎么了?”

    “我知道你是谁了!”阮小五激动地道。

    “五哥,这不就是俊辰兄弟吗?他能是谁啊?”小七有些奇怪。

    阮小五这是稍稍平静了几分,开口道:“前几日,我在城里的群艳楼里吃花酒,在去后院解手的时候,路过一间包厢,听见里面的人说,有人在半路截杀里高太尉派去结果林教头的人,据太尉府里传出来的消息,是前西军提辖官鲁达和一个叫李俊辰的人干的。适才一听俊辰兄弟的名号,便觉耳熟,一时没有想起,直到说起林教头才省的,原来是大闹野猪林的俊辰兄弟。”

    阮小二与阮小七大吃一惊,忙四下察看,发现无人关注此处,心下稍安。“我的俊辰兄弟啊,你犯下如此大事,怎地还敢如此乱跑,就不怕那高太尉派人拿你吗?不怕我等兄弟前去告官拿赏吗?”

    “哈哈……”俊辰仰天大笑,“阮氏三雄,乃是江湖知名的血性豪杰,又岂是这种会出卖朋友的小人!也不瞒三位了,在下正是那个李俊辰,眼下添为水泊梁山寨主,此次前来,乃是想邀请三位豪杰,一同上山聚义!”

    “什么!你就是那最近占据梁山的那伙人!”三人大吃一惊。

    “我的哥哥啊,你怎地不早说,你若早说,哪里还会有今天这档子事,我们兄弟早就收拾好,跟你上山了!”阮小七猛地站了起来,看着俊辰,激动地说道。

    “这腔热血,早就想卖与识货的!”阮小五拉开身上的背心,那句叫人热血沸腾的话再次从他口中脱口而出。

    阮小二什么也没有说,只是静静地拿起酒坛,往几人的碗里添满了酒。

    俊辰知其意,当先拿起一碗,三人也随之拿起一碗,“入的梁山,便是兄弟,不求同生,但求同死,有违此誓,神人共弃!”说罢,一饮而尽,用力将碗砸下。

    三兄弟对视一眼,“入的梁山,便是兄弟,不求同生,但求同死,有违此誓,神人共弃!”说罢,同样饮尽碗中酒,将碗用力砸的粉碎。

    “兄弟!”

    “哥哥!”

    顿时,一阵畅怀的大笑,在亭中响起,慢慢地弥散至整个石碣湖的上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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