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哭声过后.养心殿内重又陷入了安静.

    萧逸澜抱起叶zi弦.用尽全身力气.将叶zi弦紧拥在怀里.或许.这是他最后一次抱她了.乘着他还有力气.

    随后.萧逸澜轻轻放下叶zi弦.起身跑到挂在书桌前的画卷旁.这是叶zi弦当日送他的生辰礼物.也是辞别的礼物.

    萧逸澜取下画卷.提起笔.开始仔细作画.自学习作画已有数月有余.自从她走后.他便一直在研习关于作画的书和技巧了.期间很多次.他都尝试过画出她的面容.无奈每次刚落笔.便觉得不好.不及她神韵的万分之一.于是立马丢弃重画.

    于是直到今日.他都沒能做出一副她的画來.可是现在.再沒有时间允许他懊恼自己学得太晚.或嫌弃自己学艺不精了.为防万一.他要先留下点什么.好让小夏子日后捎给他.

    当勾勒完最后一笔.叶zi弦的脸终于和江山融为一体.只是事实再次证明.是他太贪心了.终究无法两全其美.萧逸澜放下笔.再深深凝视着画卷最后一眼.坚定地起身.往里间走去.

    沒有半分迟疑.萧逸澜托起叶zi弦的身子.双手紧贴着叶zi弦的背部.将内力悉数输入叶zi弦的体内.渐渐地.萧逸澜感到自己体内的力量在逐渐抽离.可是一想到力量都给了叶zi弦.不久后她就会好起來.萧逸澜的嘴角浮现出一抹笑意.

    叶zi弦只觉得这一觉睡得很长.久到她自己都想醒來了.可是眼睛却怎么都睁不开.浑身上下沒有半分力气.不记得自己睡了多久.只觉得一直在奔波.然后突然间.有一股热流自背脊传來.逐渐扩散到四肢百骸.

    叶zi弦觉得自己原本虚弱的身体.重新充满了力量.神智逐渐清醒过來.仍是梦境不断.自那日晚.忽然梦到了小时候的事情.这三天.眼前总一片漆黑.偶尔会有叹气声响起.恍惚得不知是在现实中的耳畔.还是在梦中.

    待恢复了所有力量.叶zi弦微微扯动着自己的右手.转动着眼珠.想要醒过來.

    萧逸澜输完内力.只觉得自己前所未有的疲倦.他不想拿镜子看自己此刻的模样.只想守着叶zi弦.贪恋地多看她几眼.他怕一眨眼.她又消失了.

    轻轻放下叶zi弦.伏在床边.等待叶zi弦醒來.萧逸澜从未觉得如此累过.身体里的力量仿佛一瞬间被抽空了.嗓子眼儿里有一股甜腥味.下一秒.萧逸澜紧捂嘴巴.鲜血仍是不可抑制地从五指间透出來.

    眼见着叶zi弦的右手轻微晃动起來.萧逸澜忙压下自己的内伤.擦去嘴角的血色.拼命将右手的血迹擦拭在衣服的下摆.

    叶zi弦慢慢睁开眼睛.一眼看到陌生的天花板.可是.为什么是明黄色的.这不是皇家才能使用的颜色吗.叶zi弦微微愣住.下意识用右手按住额头.才缓缓起身.却在看到伏在床边的萧逸澜的一刹那.彻底呆住.

    这还是萧逸澜吗.憔悴苍白.瘦弱不堪.仿佛风一吹.就要飞远.薄唇上也几乎无一丝血色.四目相对.谁都不知道该说什么.足足有半盏茶功夫.彼此就这么对视着.谁都沒有先开口说话.

    空气压抑之际.叶zi弦终是先问出了口:“我怎么……会在这里.”

    “恩.诸葛铨把你送來的……”萧逸澜发觉自己有些语塞.一时不知该怎么往下接话.

    “他人呢.”叶zi弦诧异.为什么好好待花城.突然间來到了自己好容易逃离的地方.

    萧逸澜在听闻这句话后.原本煞白的脸比先前变得越发透明起來.为什么.她醒來后第一个找的人.竟然是诸葛铨..之前未细想.现在想來.却越发觉得奇怪.是诸葛铨把她送來的.上次她离宫.也是去了花城.原來在她心底.心心念念的.始终都是诸葛铨吗.

    “为什么不说话.”叶zi弦见萧逸澜神色怔怔.再次发问.

    “你不说.我自己去找.”叶zi弦此刻只想知道到底怎么回事.在这期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之前一直睡不醒.现在想來.似乎是身体出了问題.那么她又是怎么醒來的.恐怕一切都得问诸葛铨才会知道.

    萧逸澜下意识伸手去挡叶zi弦的去路.生怕她再次逃跑.叶zi弦顺手推了一下萧逸澜.萧逸澜不受控制地往后栽去.

    “萧逸澜.”叶zi弦被吓得愣住.一把接过萧逸澜摇摇欲坠的身体.她这才发现.萧逸澜原本温暖的手冰凉得骇然.身体也似乎沒什么力气.“怎么回事.”

    萧逸澜却只是笑着看叶zi弦.不肯说话.叶zi弦被他的举动吓得越发难受.伸手便要去探萧逸澜的左手手腕.却一眼瞥见萧逸澜沾血的衣角.

    “萧逸澜.快告诉我.你怎么了.别吓我.”叶zi弦按过萧逸澜的脉象.便感知到内力全无.气息微弱.脉搏跳动在快速减缓.

    萧逸澜强撑着最后的力气.伸手想去抚叶zi弦的脸.却在即将触碰到的时候.无力地垂下去.叶zi弦一把拉过萧逸澜的手.放到自己脸上.眼角瞬间湿润:“萧逸澜.你到底怎么了.为什么不说话.你的脉象.分明是……”叶zi弦吓到了.想不到许久不见.睁开眼.萧逸澜的脉象却是将死的征兆.难道是因为萧逸澜发生了意外.诸葛铨才带她入宫的吗.叶zi弦是在睡梦中被花粉袭击.哪里还有半分记忆.只凭着自己的臆想去胡乱猜测.

    萧逸澜再说不出一句话來.连嘴角的笑意都扯动不开了.只嘴唇一张一合.叶zi弦凑过去.耳朵紧贴着萧逸澜的薄唇.仔细听萧逸澜在说什么.

    “我……已经……用生命……去爱……你……你……总该……相信……我是……真的……爱……你.而非……江山……”

    “咳咳咳..”萧逸澜断断续续地说完.紧接着一阵咳嗽.

    叶zi弦的心狠狠地疼了一下.仿佛有人在她心上划了一刀.

    “萧逸澜.你别吓我.你的功夫不是很好的吗.你不是一向精神奕奕的吗.你不是好容易坐拥天下.实现多年來的梦想了吗.”叶zi弦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眼泪.一滴滴啪嗒啪嗒地落在萧逸澜的身上.

    “萧逸澜.你的功夫怎么都沒有了.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为什么不说话.不要闭眼睛.即使累也不可以睡的.萧逸澜.你醒醒.看着我.不要睡.你放心.我一定想办法医好你.”

    叶zi弦的哭声越來越高.终于惊动了养心殿门外的一干人.小夏子再也忍受不了.推开门便冲进來.其余人也跟着一起.

    所有人一进门.便看到叶zi弦正抱着萧逸澜痛苦.而萧逸澜则一副即将死去的样子.脸上和薄唇上皆沒有一丝血色.目光涣散.沒有焦距.

    “皇上.”小夏子见此情形.一下子跌坐在地上.其余人也吓得大气都不敢出.只愣愣地看着眼前.

    诸葛铨的眼底是难以置信的震惊.原來.萧逸澜对叶zi弦的爱.竟如此深.深到沒有丝毫犹豫.便付出了自己的生命.诸葛铨明白.叶zi弦至始至终都沒有忘记过萧逸澜.如今有此一事.怕是一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了.

    “夏公公.诸葛爷.劳烦你们在这里看着.我去找荣王爷和莫将军.以防突变.”追风忠于萧逸澜.始终记得萧逸澜对自己说过的话.以天下为先.而非以主子为先.所以此刻.追风的心即使再痛.也不忘守护好这江山.主子生前最惦记的江山.

    “记得下令封锁消息.前朝后宫都是.后宫只太后知道就可以了.”诸葛铨在追风临走前一秒补充道.

    他们都不能只顾着伤心.因为现如今天下只有一个主子.并且萧逸澜膝下无子.朝堂初定.实在太易发生动乱.如今只得等莫亦缺入宫.兵权在握.并等确定好明主.才能向外散播消息.

    叶zi弦耳边和眼前已然顾不到任何东西了.只一心看着萧逸澜.她太粗心了.先前只顾着寻找答案.却未细想过.萧逸澜的脸色为什么如此差.

    “萧逸澜.你不可以有事.你说过.会好好当这天下的霸主.让百姓安居乐业.可是.你才实现了前一半理想.后一半你得用一生去完成才对.”眼见着萧逸澜的双眼即将闭上.呼吸接近沒有.叶zi弦急得大叫起來.

    “zi弦……”诸葛铨想上前一步去安慰.却也明白.自己沒有什么资格.

    “我们出去吧.给他们足够的时间.正好我们得守在门外.以防不测.消息泄露.”诸葛铨沉静道.

    小夏子听了.这才起身.抹了抹眼角的眼泪.随诸葛铨他们一起出去.关上了门.

    叶zi弦弯下腰.将耳朵紧贴着萧逸澜的胸前.听着萧逸澜的心跳在做最后的挣扎.直到完全停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