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顿乱棍打疼了土著新兵的身体也把他们的脑子打开了壳。吃过苦头的土著人慢慢地学会了服从和纪律尽管他们意识到这样做的好处还不到三天但我觉得他们已经比三天前强了不少。我觉得如果现在把他们推上战场他们表现的一定会比原先出色得多。但这还不够凭借他们壮硕的身体完全有能力做得更好而这正是依芙利娜的要求也是我们努力的方向。

    依芙利娜在艾克丁和罗提斯的陪伴下出现在我们的军营中。如果是在往常估计所有的伦布理士兵都会抢着奔上前来和自己的领袖们问好但现在他们都端直了手中的棍棒跟着相对瘦弱的拉塞斯小队长学习突刺只有少数几十个人将目光略微偏向了这边手上的动作慢了下来。这对于他们来说已经是难以想象的进步了。

    “啊这是怎么回事他们身上?”依芙利娜现了土著勇士们身上和脸上的伤痕惊讶地叫嚷起来。这句话的影响远比大祭司的出现还让人动摇让这些勇敢的土著人羞愧得无以复加。更多的人红着脸低下头去双手无力地机械运动着他们突刺的动作看起来就像是在挖坑。

    “暂停吧拉塞斯队长。”在依芙利娜面前训练显然是无法继续的所以我主动终止了它。

    “你的身上的伤是怎么搞的?”依芙利娜困惑地走过去指着一土著战士青紫的胳膊说。

    那个土著战士羞愧地看了我们一眼摇摇头转过身去回避着依芙利娜的好意。

    “你呢你的背后是怎么搞的?”

    依旧没有人回答。

    “你的腿呢?还有你的眼圈怎么肿了?还有你……”依芙利娜揪住她最强壮的族人们一个个地询问着可每个人都满面羞红地转过了身或是支吾着无法回答年轻的大祭司提出的问题。

    依芙利娜看上去很气愤她涨红了脸瞪着眼睛恼怒地走到我们面前大声质问我们说:“你们对他们都干了些什么?我是那么信任你们把自己当成我的朋友可是你们怎么能这样对待我的族人?”

    “我们只是做了应该做的。”我刚想对依芙利娜解释身旁的罗尔已经面无表情地说出了这句话。这原本应该是罗尔友好的表示:他本身是个沉默寡言的人即便是对着我们也很少说话。当我们在身边时他几乎从来没有回答过伦布理族人的问题。现在他开口辩解已经表现出了对依芙利娜难得了亲近之情了。

    可这真是个再糟糕不过的回答了这句话不仅更加激怒了我们年轻的土著朋友连我听了都觉得十分刺耳。

    “应该做的?”依芙利娜难以置信地看向我们尤其是罗尔。或许那句话只有从罗尔的口中说出来时才会让她愤怒成这个样子吧。年轻的大祭司激动得不能自持指着罗尔的鼻子大声责问道:“你们应该做的就是殴打我最强壮的族人让他们满身伤痕累累地接受你们的训练吗?这就是你们应该做的?那你们不该做什么?万幸他们还活着!”

    依芙利娜的样子就像是一只愤怒的孔雀即便是怒时也是如此美丽可爱。她指向罗尔的右手就像是一支在月光下绽放的白玉兰看起来幽雅动人。

    “我们只是教了一些他们该知道的东西……”罗尔的表情没有什么变化但他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急。他很少这样辩解更多的时候他不会理会别人的看法而只是一个人冷冷地坐在一边。与用言辞表达相比我们沉默的友人更擅长用短剑和匕说服别人。

    “住口!”“啪!”一声脆响从依芙利娜的右手和罗尔的面颊之间出四周旋即陷入

    了死一般的沉默之中。依芙利娜已经带给了我们足够多的惊讶可这和现在生在我们面前的事情相比都十分寻常。谁能想象得到那个温柔可爱和善美貌的年轻女孩居然真的会鼓起勇气用力去打别人的耳光而且这个人不是别人正是那个时刻行走在死亡的边缘用恐惧带给别人绝望并且给她的心灵带来最深的震颤的那个勇者。

    我们惊呆了艾克丁和罗提斯就这样眼睁睁地看着这一切生没有任何动作。他们自己也无法相信自己的眼睛看上去他们宁愿相信自己正在做梦。

    我此时的反应和他们是一样的。

    在愤怒中挥出这一巴掌之后依芙利娜自己也吓坏了。她把右手举在自己的面前又看看罗尔面颊上那个纤细而通红的巴掌印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她张了张嘴想说可什么也说不出;又伸了伸手想去摸罗尔的脸却又把手停在了半空。此时的依芙利娜看上去很想哭但她似乎忘记了应该如何哭泣愤怒和歉意交替出现在她的脸上让人猜不透她心里在想什么。

    罗尔捏了捏他的拳头无言地看着依芙利娜的双眼直到她的眼睛回避他凌厉的目光为止。他有些苦涩地咽了一口口水沉默地转过身去远远地走开了。

    “你这是在干什么这事是我干的和罗尔没关系!”直到罗尔的背影消失在树林中达克拉才想回过神来。他有些恼怒地喊道却又看上去很拘束不知该如何和面前这个泫然欲泣的姑娘打交道。

    “你以为打他们一顿是件坏事吗?错了这对他们很有帮助这会在以后的战场上救了他们的命!你的族人们刚到的时候……”达克拉有些激动地对依芙利娜大声地说着他把那些土著战士们当到营地时让人恼火的表现完整地叙述了一遍。他说得并不详细描述得也不是很清楚可他的神情和语调告诉了我们的朋友们:他说的是实话。艾克丁和罗提斯相视尴尬地点了点头:他们很了解自己的族人知道他们完全干得出这种事来。

    看到这里生的骚乱停止了训练的土著战士们也围了上来。达克拉的叙述让他们感到羞耻但身为一个战士的荣誉让他们无法回避事实。他们向依芙利娜坦然承认了自己的错误表示自己一点也不记恨德兰麦亚的兄弟反而很感谢他们的手下留情。

    随着他们的讲述依芙利娜的脸一阵红、一阵白。她开始意识到自己犯了多大的错误有些焦急地对达克拉抱怨着:“你怎么不早告诉我你早点告诉我就好了……”

    达克拉看起来既恼火又委屈地回答:“我不是不想告诉你可是刚才你刚说完话他就接上了他说完了你又说你说完了他还说接着你就动手了我根本来不及插话嘛。罗尔这事干得也不对明明和他没有关系他插什么嘴嘛。而且就算是我挨了你一巴掌也不至于就被你打跑了啊……”

    依芙利娜又羞又气地对着达克拉“哼”了一声然后很不好意思地转身对我说:“杰夫对不起我刚才……刚才太冲动了。我说了那些话请你……请你们……原谅我……”

    周围的伦布理战士们出惊讶的叹息声我知道那是因为什么。作为神的使者大祭祀司对于他们来说就是神圣不可侵犯的象征。无论什么事情只要是大祭司说出来、做出来的就必定正确无疑。就算大祭司真的犯了错也没有人愿意或者敢于承认这一点。可是今天他们居然看见新任的大祭司当着他们的面对着异族的朋友们道歉仅这一点就足够让他们惊讶得晚上睡不着觉了。

    我有些促狭地对依芙利娜说:“哦你没什么可向我们道歉的可是我觉得你真得向一个人好好的道歉的……”我指了指罗尔消失的方向带着一丝坏笑说:

    “罗尔可是我们之中最令人敬畏的勇士可是今天他被人痛打了一顿我可不知道他会受到什么样的伤害哦……”

    依芙利娜顺着我的手指看去羞怯又尴尬地低下了头。她迟疑着向那里望了望又哀求地看了看我看起来是希望我能够代替她向罗尔表示歉意。

    这种蠢事我才不会干呢。我假装不明白她的意思无知无觉地将头扭向别处。

    依芙利娜矛盾地看了看身边的酋长又看了看罗尔身处的那片树林终于忍不住向那里走去。艾克丁和罗提斯还想跟着她继续走被我拦了下来。

    “我尊敬的两位朋友弗莱德有些重要的事情要说这和伦布理战士们的装备有关。他现在正在自己的房间里我想这件事还是先和你们商量一下的好毕竟你们是伦布理族中最了不起的勇士而依芙利娜从来没有接触过战斗。”

    听到和武器有关的消息两位酋长立刻抖擞起精神几乎将他们的大祭司抛到了脑后。不过其余土著战士们的好奇心并没有就此打消他们有些人已经开始偷偷地跟随着依芙利娜向树林走去了。

    “嗨你们这群家伙们在干什么?都他妈给我回来!”达克拉的声音及时地响起把那些胆大妄为的年轻人拦了回来。

    “拉塞斯队长今天上午开始教他们冲锋阵型从这里一直到那边的河边来回五十趟集合后立刻开始。”达克拉严厉地命令道。看看拉塞斯刚毅执着的表情我知道这个命令会得到很好地执行在这之后那些勇敢的土著战士们恐怕就在也没什么精神去探听树林里的那两个人之间生了什么事情了。

    真该死我有些不满地看着身边的两个酋长忍不住心里暗想要不是他们都在这到是个偷听的好机会。

    我并不是为了故意给依芙利娜制造与罗尔单独相处的机会弗莱德确实有事要找两个酋长商量。直到前天的这个时候为止我们还在为伦布理族土著人的军队装备愁:随着他们人数的逐渐增加我们确实无力为他们提供更多的武器和铠甲了。休恩的商队仅仅是保证我们的装备就已经捉襟见肘而在可以预见的将来伦布理族的士兵们能够迅扩展到不下三万人就连神通广大的休恩也无法满足这样的要求。无论我们如何锻炼伦布理族战士的战斗意识和战斗技巧装备上的巨大差距会使他们和真正强大的军队之间产生无可弥合的巨大差距。

    “陛下……陛下!”前天上午正当我陪伴着我的朋友在营地中巡视时一个身材矮小敦实的男子猛地从一旁冲过来跪倒在弗莱德面前。他的举动吓了我们一跳。由于和弗莱德在一起时我们有意识地回避那个象征他尊贵地位的名词以至于在一开始我们俩都没有反应过来他口中的“陛下”到底是谁。如果不是弗莱德及时地制止这个冒失的家伙恐怕已经被蜂拥而上的侍卫们把骨头给拆了。

    “你……是谁?”弗莱德迟疑地问。

    “我叫罗伯特-威兰特斯尊贵的陛下。”这个叫做罗伯特的男人三十岁上下看上去显很拘谨说话的时候脸一直紧贴在地上不敢抬起来。

    “温斯顿人杀了我全家陛下他们当着我面侮辱了我的妻子并把我当作奴隶来贩卖。如果不是您我的主人我这一生恐怕都不能再呼吸这自由的空气了。我的一切都是您赏赐的陛下我希望能向您表达我的感激之情。您对我的恩情让我无以为报……”罗伯特的声音悲切沉痛他拼命在自己的统治者面前压抑着感情努力使自己不至失态可这只会让他看起来更糟。

    “您请起来威兰特斯先生。您没有什么可以向我道歉的。”弗莱德沉痛地挽起面前的男子满含愧疚地对他说:“事实上我应该向您道歉的。无论是身为一个国王还是一个军人我都应该为无力保护自己的人民而道歉的。”

    这时候所有在场的人都看到了这令人惊讶又感动的一幕:在他们面前一个高贵的王者单膝跪地在他面前的是一个衣衫蓝缕的农夫他低着头恳切悲伤地说:

    “我诚挚地恳求您的原谅先生为我没有尽到的责任为您不幸惨死的家人。我希望能为您做点什么尽管这于事无补但我希望能籍此表达我内心的愧疚和歉意。”

    我并没有想去阻止我的朋友我知道他会这样做的他的责任心和慈悲心一定会驱使他产生负疚心情的如果事实并非如此他就不是我所了解的伟大王者了。我唯有跟在他后面向面前这个可怜的人跪求他的原谅。我不觉得委屈我有足够的立场这样做。正如弗莱德所说的作为一个军人倘若不能保护人民摆脱战乱的灾祸他就要为此负责。即便人间的法律不会对此作出裁决但神明放置于我们自己心中的法典——我们的自尊心和责任心——也会判决我们有罪。

    侍从们吓坏了他们从来都没有看见这样的事情:一个国王在跪求一个平民的原谅为了他从为做错的事情。这些慌乱的孩子不知道该怎么样才好:他们不敢去拉起自己的国王和长官却又不能任由他就这样跪着。

    我的举动把他们从尴尬惶惑中挽救了出来他们跟随着我跪倒在地。我有些欣慰:尽管他们可能连为什么要跪在这里都不是很清楚但起码他们这么做了用自己的行为为自己的责任表示歉意这本身就是件让人欣慰的事情。或许十几年后当他们忽然意识到这一点时间会为自己当初及时地作出表示而感到骄傲和满足吧。

    “不别陛下您不能这样我不能……求您请您站起来……”可怜的罗伯特手足无措地叫着他想去把弗莱德拉起来却又不敢碰触他的手臂。片刻之后他再次跪伏在地满含泪水地说着:“求您了陛下求您了您不能这样。这不是你的错……”

    很快我们一起坐在路边的木桩上交谈起来。从那个男人拘谨的言辞中我们了解到他曾经是个铁匠因为不愿服从温斯顿人征调的命令而遭遇了灭门的惨祸。

    “在此之前我不敢接近您陛下我觉得唯有为您做些什么才能表达我的谢意。今天我来这里是想给您看看这个……”

    他解开自己衣带从贴身的衣物中摸索出一小块石头。我感觉这块石头很普通就和我平时看见的许多岩石没有什么区别。除了表面颜色稍显红褐色之外这简直可以称得上是一块丑陋的石子。但看着罗伯特庄重的样子我觉得事情并非像我想象的那么简单。我所经历和目睹的许多事情都告诉:当你不了解时最好不要妄下结论。

    弗莱德也有些莫名其妙我猜他也不知道这块石头能如何帮助我们。

    罗伯特没有注意到我们奇异尴尬的表情他双手捧着这颗石子眼神中蘸满了神圣而骄傲的身材就像是正捧着一颗温暖的太阳。

    “……这就是我要献给您的陛下也是您目前最需要的。我愿将它连同我的现完全奉献于您的王座之前以表达我心中无尽的感激!”

    说完这番诚挚感人的话语罗伯特-威兰斯特先生激动地回过头来或许在期许着两张赞誉和激动的面孔。

    遗憾的是迎接他的是两张无知青年纳罕痴呆的脸。

    哦还有一句很伤感情的话:

    “这是什么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