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呢,你想要什么?我这里,已经没有夏总看得上眼的东西了。”沐晚春觉得全身发冷,捏着那几页合同的手,不停地抖动着。

    夏墨翰走过来,拿走沐晚春手中的合同,凑到她耳边轻声说:“我昨晚才说的话,你又忘记了——看来,柳千绿说得不错:你沐晚春并没有你说的那么爱我,你不但不记得我说过的话,也不想为我付出和牺牲什么。”

    沐晚春眼神茫然,无力地说:“我为你付出了十年的青春,如果这还不够,难道你想要我的命吗?或者,你一步一步地紧逼,就是为了吃掉沐氏?”

    夏墨翰走过来,抬起沐晚春的下巴,逼迫她直视自己的眼睛:“我不要你的命,也看不上沐氏那个烂摊子。我要你的人,随叫随到。”

    沐晚春推开夏墨翰的手,鄙夷地说:“真是可笑。我们做了三年夫妻,也没见你对我这样上心,如今离婚了,你也有新人了,却这样对我。你这样做,除了羞辱我,还有什么意图呢?”

    “我说过,既然做了我的女人,这辈子你都别想逃。即使离婚了,你也不是自由身。你要有这个觉悟,不然,那些整日里缠着你的苍蝇,我会亲手拍死他。”

    “原来如此。”沐晚春闭目,“好吧,夏墨翰,我认命了。做为沐氏的独生女儿,我愿意用自己来偿还我父亲对夏氏的债务。”

    “如此,就好。”夏墨翰说着,抬腿就走,看到沐晚春仍愣在那里,转头说,“还不跟上?”

    “柳千绿那么爱你,你为什么不留下她?”路上,沐晚春实在想不通,为什么夏墨翰要通过这种方式捆缚住自己,而不是和如花美眷朝夕相对。

    “她刚流产,要好好休养。”夏墨翰哼了一声,“以后不要在我面前提起她来,否则,没你的好处。”

    还是这个熟悉的房间,里面的一切都是沐晚春亲手置办的,闭了眼睛,也都历历在目;身边的男人身上,仍然散发着她熟悉的味道。可是,再次回到这里,沐晚春已经不是曾经的她了。

    曾经的她,身为沐家公主,与她最爱的人比肩而立;即使他不爱她,她也能温和而淡然地面对平静的婚姻生活。

    可是如今,离婚后的她,却要因为沐家,被他束缚在手中,变成一只充满忧愁和困苦的金丝雀了。

    拘谨地蜷缩在婚床的一侧,背对着夏墨翰,沐晚春只希望睁开眼,天就亮了。

    关了灯,夏墨翰躺在床的另一侧,轻叹一口气,说:“夏氏和沐氏的这份合同,我可以视作我的个人作为,财务上也由我个人来填补。这份合同,你就当作不知道吧。”

    “谢谢夏总的大方。”沐晚春说。

    夏墨翰转过身来,在沐晚春背后说:“那接下来呢,你就没有想过,沐氏该怎么办?”

    沐晚春闭上眼睛:“我不知道。只希望爸爸快点醒过来,也许,他会有一些主意。”

    “他也不会有什么特别的好主意。如果是我,我会采取一些措施,让沐氏置之死地而后生,让它死去,再重新焕发生机。靠着挖东墙补西墙,窟窿只会越来越大。你的父亲,他太过中庸,你不要对他抱有太大的希望。”

    沐晚春听了,闭口不言。这个时候,她只希望父亲快点醒来,作为沐氏多年的经营者,他肯定会有一些她想不到的办法。

    接下来,夏墨翰和沐晚春便各自想着自己的心事,两人不交一语。

    可能是实在太累了,也可能是这张床是她睡惯了的,胡思乱想的沐晚春终于睡着了,她呼吸均匀,睡颜恬静,像是未经世俗浸染的婴儿。

    就着窗外的月光,夏墨翰用胳臂支着脑袋,默默地看着熟睡的沐晚春,伸手轻轻抚摸她的容颜。这一刻,夏墨翰的心像吹进了春风一般安然。

    他已经习惯了她躺在他身边,他已经习惯了听着她的呼吸入睡,他已经习惯了每日回家看到她为他忙碌的样子……没有她在夏家的每一日,他都不得舒展。

    沐晚春醒来的时候,夏墨翰已经在吃早餐了。

    来到餐桌前,发现她曾经坐过的位置上,已经备好了她喜欢的早餐,夏天正恭敬地站在夏墨翰身边,向他报告着工作上的事情。

    一切都和从前一样,但是处处却又透着和从前的不同。

    饭后,夏天送夏墨翰,夏荷送沐晚春,两辆车一前一后地出了夏公馆。

    半路上,云姨打来了电话,哽咽着告诉沐晚春:沐如风醒来了,他要见沐晚春。

    沐晚春听了,欣喜不已,跟着流下了喜悦的眼泪:父亲终于醒来了,她不再是没有依靠的孤儿了。

    “夏荷,去医院,爸爸醒过来了……”沐晚春一边擦泪一边笑着对夏荷说。

    “恭喜夫人,沐董事长醒过来了,沐氏就会有转机了。夫人您,也不用那么辛苦了。”夏荷真心替沐晚春高兴。这些天发生了那么多的事情,即使身为局外人的夏荷,也觉得难以接受。

    “夫人,”夏荷扫了一眼沐晚春,“boss命令我,监视你……”

    “我发现了,你不必内疚,他怎么说你怎么做就是了。”沐晚春不想让夏荷为难。

    “最近boss在监视很多人,他好像在做一件秘密的事情,具体是什么,只有他和我哥知道……不知道为什么,boss这一年来,好像和以前不一样了。”夏荷说。

    “是呵,和以前不一样了。以前,他的心思只在商场上,现在……”沐晚春叹气。

    “夫人说的是柳千绿吗——我和哥哥倒是觉得,boss并没有多喜欢她……”夏荷一点儿都不喜欢柳千绿,觉得她是个很不真实的女人,虚伪又有心机。

    “他喜欢或者接受什么样的女人,和我都没有关系。总有一天,我和他之间,会断得干干净净的。”沐晚春看向窗外,漠然地说。

    现在,沐晚春只希望父亲快快好起来,主持沐氏的工作,让沐氏尽快步入轨道。那她自己,就可以开启新的生活了。

    一下了车,沐晚春就跑着奔向父亲的病房。

    病房里,已经堆满了人和鲜花果篮。那些来探病的人,除了沐氏的近亲,就是董事会的人。大家各怀心思,神色复杂。

    沐晚春挤过人群,来到沐如风的病床前,握着父亲的手,看着父亲一夜白霜的华发,和满脸倦容的神色,就止不住地落泪。

    “爸爸,你醒了……”

    沐如风轻轻地动了下脑袋,会心地闭了下眼睛又睁开。

    云姨一看到沐晚春,就泪眼汪汪地说:“晚春,你可来了。你看看这架势,这哪里是来探望病人的,分明是……”

    “各位,我爸爸好不容易才醒过来,他需要休息,大家的心意我沐晚春代替父亲谢过了,各位请回吧。”沐晚春站起来说,并对大家鞠了一躬。

    “沐大小姐,我们要见的是沐董事长,他既然醒来了,你怎么还能代替他发声呢?”一位董事说。

    “是呀是呀,沐大小姐既然在董事会没有席位,就不应该再代替沐董事长说什么了。”另一个人附和着说。

    “各位,我理解大家急于见到沐董事长的心情。可是,他病倒这么久了,身体肯定还没有恢复如初,他现在需要的是休息,希望大家各司其职,再耐心等待一下吧。只要医生说他可以工作了,我肯定第一时间通知大家。”沐晚春说着,又对大家鞠了一躬。

    病房里的人还在吵吵闹闹。

    这时候,在护士的陪同下,主治医生进来了。他不满地看了一圈,说:“病人昏迷那么久,这才刚醒来,你们就围了一屋子,还让他怎么休养?天大的事情,也要等到他的体力恢复了再说。”

    医生说着,就和护士一起把一屋子的人向外赶。

    大家各怀心思地离去了。

    沐如山神色凝重地看着沐晚春:“晚春呀,你就在这里,好好地陪陪你爸爸吧,不要再去公司了,去了也没用。”|

    沐晚春点头。

    沐晚春向医生询问父亲的情况,医生摇头说:“你父亲是长久以来的积劳成疾,如果能够好好休养,应该没有什么大问题。只是这次,他昏迷时间太久,可能神经和肢体都会受损,造成行动不便……肯定不能再像以前那样,拼命工作了。”

    “那医生,你的建议是……”沐晚春听了,先前的欢悦变成了失落。

    “我的建议是,最好不要工作了,特别是脑力劳动。”医生接着,又向沐晚春和云姨交待了一些病人应该注意的事项,就离开了。

    沐如风任由女儿握着自己的手,静静地看着脸上已经浮现了沧桑的掌上明珠,不由得湿了眼眶:可以想得到,这阵子,他的宝贝女儿,经历了多少辛酸和磨难。

    “爸爸,你醒了就好,其他的事情都不要挂怀——你要听医生的话,好好休养。”沐晚春强忍着,不让眼泪滑出来。可是怎么着,都还是忍不住。

    沐如风看了云姨一眼,说:“阿云,我想吃你煮的清粥。”

    云姨流泪点头,出去了,出去的时候顺手把门带上了。

    “爸爸,你有话和我说?”沐晚春知道,昏迷多日的沐如风,现在最担忧的是什么。

    沐如风单手紧紧地攥着女儿的手背:“晚春,是爸爸不好,误了你的婚姻。”

    沐晚春摇头:“爸爸,是我和他之间出了问题,和别人没有关系,你不要自责了。我是沐家的公主,会有更好的未来的。”

    “当初,我同意你嫁给夏墨翰,除了你心里眼里全是他,还因为我想着和夏氏联姻,有利于沐氏的发展。可是我忽略了最重要的一点:夏墨翰是个心思深沉的人,还野心勃勃,难以揣摩。你跟着他,总要心累的。现在想起来,肖逸景倒是个值得托付的人。可惜,他是肖家二公子,心思也不在经商上,太过淡然,注定不得重用。”

    “爸爸,不要说这些了,都过去了。”

    沐如风不停地叹气,最后他说:“晚春,听爸爸的话,离开这里,出国去吧,读书也好,工作也好,闲着也好,离开这里,离开沐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