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懊恼间长城外的角声又响了起来。凄厉而悠长就像雪天后从北方吹来的风让人从鼻尖冷到骨髓深处。谢映登手扶城垛向远处望去看到大队大队的突厥人潮水般让开一条通道一大串骷髅具体的说是一大串身体上挂着各种骷髅做饰物长得如野猪般矮胖的男人在狼骑的膜拜下走到了刚刚搭建好的平台上。

    这些人都**着上身胸口和肩膀上乱七八糟地画着或纹着各种图案腰间用皮索系着各式各样的骨头。也许是牛羊的也许是野兽的随着人的脚步上下颤抖。每前进一步骨头的主人便转过身来向周围的人群嚷嚷几句。而人群瞬间就像进了水的沸油爆出一阵又一阵热烈的欢呼。

    “啊—嗷嗷—嗷嗷嗷!”为的赤身男人扯开嗓子出一声古怪的长号。霎那间整个山谷开始沸腾。“啊—嗷嗷—嗷嗷嗷!”刚才还忙碌着的人无论战士还是奴隶全部停止了手头的工作仰头举臂跟着骷髅们的节奏长嚎不止。

    啊—嗷嗷—嗷嗷嗷!”带头嚎叫的男人年龄已经不小了但中气却非常地足。一边晃动着手中由一块大骨头和两只铜铃铛组成的乐器吟唱一边中了邪般前窜后跳。跟着他身边的其余几个手握各色骷髅乐器的男人也跳了起来一边跳动一边将油乎乎脏兮兮的长摇摆不止每个人身上所挂的骷髅饰物也跟着扬动出苍白碰撞声。随着碰撞的节律他们自动形成了一个***以某种独特的舞步在高台上往来循环。一时间号角声鼓声、铜铃声还有骨头与骨头的撞击摩擦声组合在一起汇成股怪异而恐怖的音乐。听得人头皮紧毛孔涩浑身上下每一寸肌肤都好像沾上了血**粘得难受。

    谢映登知道敌人是在举起某种神秘的仪式但这种仪式在他眼里看不出任何美感只令人觉得恐慌。他回头四望现身边大多数豪杰的脸色都不太好看只有刘季真等少数来自塞上马贼两眼呆呆的望着敌人的表演目光居然带着几分羡慕。

    “他们在祈求上苍保佑自己胜利!”刘季真性子虽然平素行事大大咧咧却粗中有细。觉谢映登在审视自己赶紧回过头来低声向对方解释。“塞上各部落的习俗都差不多我小时候族人在出战前也由萨满带着向长生天祈福。后来我们的部落被突厥人吞了老萨满也战死了。长生天长生天那些日子肯定喝酒喝过了头…….”

    说到这儿他自觉心里凄凉张开双臂冲着长城下大声嚷嚷“啊——啊—啊———”

    “啊——啊啊—啊啊——”刘季真的亲信拔出腰刀与自家领一道向突厥人嚎叫示威。长城外的喧闹声太大几个人的干扰根本无法影响对方的节奏。萨满们毫不介意外来噪杂继续跳动白花花的骷髅饰物在阳光下出一团团诡秘的光芒。围在平台两侧突厥人、奚人、室韦人伯克、土屯、战士、奴隶全部跟着举腿顿足呐喊高歌如醉如痴。

    突然间所有喧闹声噶然而止?“啊——!”刘季真嘶哑的喊声传了出去在群山之间孤独地回荡。他用手擦了把脸停止了无谓的抗议喘了口气讪讪向谢映登解释道:“出口恶气。***要不是我们匈奴人自己不争气草原上哪里轮到他们嚣张。贼老天贼老天要是保佑他们老天就是糊涂蛋!”

    仿佛要与他作对。萨满们大声吩咐了几句。狼骑当中又出一阵欢呼几个光着膀子的彪形大汉将数十头羊九头白色的小牛6续牵了上来。

    牛和羊不理解什么是神圣一边抗争被屠杀的命运一边出凄凉的哀鸣。围观的突厥人则出哄堂大笑七手八脚地给萨满们帮忙。很快羊和牛都被固定了到预先竖好的木桩上。几个少年捧来尖刀双手举到祭祀们的面前。领队的祭祀大声吟唱了几句随即抓起把尖刀快在自己额头上画了一下。

    其余几个祭祀见样学样举刀自残。血立刻淌满了他们的脸。好像为了让长城上的守军看到自己的勇敢般祭祀们转过身来对着长城呐喊示威。然后用自己的血将刀身涂红缓步走到九头白色的小牛身侧。

    “哞————”受惊的小牛出绝望的哀嚎。“呜呜——呜呜呜————呜呜”早就等着这一刻的突厥人立刻吹响了号角。“嗷嗷————嗷嗷————嗷嗷!”祭台旁的将士们又开始大声吟唱一边唱一边用兵器割破自己的皮肤。

    人血、牛血、羊血殷红的血光晃得人头晕目眩。下一刻杀戮成了主旋律牛、羊全部倒在了祭祀们的刀下。早有手脚利落的战士用铜盆接下了牛血和羊血一盆盆地摆在了祭坛中央。带队的祭祀们将铜盆举起来口中念念有词一边低吟一边用血染红了整座平台。

    风立刻将血腥气传到了长城上。纵使见惯了生死谢映登等人依然被熏得隐隐作呕。中原军队在大战前偶尔也会向神明献牲却从没弄得如此血腥过。偏偏对方以血腥残暴为荣耀刚刚将祭台泼成红色紧跟着又在血泊中引吭高歌。

    “刘兄他们唱得是什么?”谢映登憋得难受喘息着向刘季真询问。

    这回马贼头刘季真没强调他自己的高贵血统侧着耳朵听了听然后小声解释道:“这是一突厥人的战歌好像已经存在了上百年。第一段强调的是自己的出身兜舆山下天狼与人类的孩子。吃狼奶长大传承着祖先的勇敢…….”

    “我们是苍狼的子孙长生天赐予我们强壮的筋骨。”停顿了一下刘季真继续翻译“弯刀是我们的牙齿

    战马是我们的翅膀

    阳光下所有土地都是我们的牧场

    苍狼的子孙

    伸出手去拿

    将男人的头砍下来

    将女人拖进你的帐篷

    别理睬他们的哭泣与哀告

    这都是长生天赐予我的

    我是天生的狩猎者

    我是天生的狩猎者

    身体里流淌着苍狼的血脉

    长生天的宠儿

    伸手去拿

    将男人的头砍下来

    将女人拖进帐篷

    用他们的血来见证我的荣耀

    这都是长生天赐予的恩典

    我是天生的强者

    我是天生的强者

    无人能阻挡我的脚步

    催动战马

    踏过高山和原野

    在白骨和尸体上竖起我们的战旗

    别听弱者的祈求与哭声

    烈火焚烧过的地方很快就会长满青草

    ………”

    歌声漫长而恢宏经刘季真翻译后再传到长城上众人的耳朵里却令人毛骨悚然。那不是简单的祭祀那是苍狼子孙隐藏于内心深处的宏愿。谢映登现自己的身体在不知不觉间颤抖了起来不是因为恐惧也不是因为寒冷。

    他从士卒手中抢过一把战弓搭箭上弦试图给狂热祭祀们一点教训。却现距离太远了四百步即便床子弩射过去也会失去准头。“来人给我擂鼓将狼骑的声音压下去!”尽管不是自家军中他依然不顾身份地大声喝令。正为自家士气担忧的时德方向亲卫们使了个眼色鼓声立刻从城头上爆豆般响起。

    “我们是苍狼的子孙…….”仿佛挑衅一般突厥人歌声根本不被鼓声所打断。山谷内外几十万人一同唱着如醉如痴。

    “***给我把床校准了!”时德方也有些急了跺着脚怒喝。守城的将士闻令立刻将床弩推到垛口处弩尖微微下压与远处的祭坛对成一条直线。

    早已搭在弦上的弩箭却没有射出去。就在大伙忙碌的时候突厥人又将几对少年男女推到了祭台上。隔得太远长城上的守军分不清那些少年男人是中原人还是塞外人诧异地张大嘴巴眼睁睁看着意想不到的惨剧在面前生。

    “不是我们匈奴人可没这个习惯。”刘季真心里怵迫不及待地向大伙解释。他一直以匈奴王的后裔自居自认为血脉高贵。但这一刻他却非常怕被同伴们当成城下那些家伙的同类。“我们匈奴人没这个习惯我们…….”

    没人听他的解释所有守卫者的目光都盯着长城下的祭台。在众人的眼里刘季真清晰地看到了火焰。

    “别听弱者的祈求与哭声焚烧过的地方很快就会长满青草…….”狼骑们载歌载舞领舞的祭祀举起弯刀利落地砍掉了男女祭品的脑袋。

    嗷嗷——嗷嗷——嗷嗷群山之间刹那被狼嚎声充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