标准的骑兵攻击阵型为多重横队每重横队之间同一横队每名成员之间都有固定的距离。这样才能更好地防止敌军羽箭齐射。在冲锋时前排骑兵和后排骑兵的位置也要交错开以避免因接触敌军度骤减而引的误伤。雄武营的将士们没经历过严格的军阵训练自然无法达到动作标准。他们军官们的大声指点下刚刚勉强地在疾驰中拉开彼此之间的距离已经迫近到叛军一百步之内。

    好在叛军的训练程度更差兜头一阵稀稀落落的羽箭射来竟然有一半没射达骑兵们所在位置。另一半羽箭从骑兵们头顶的天空落下大部分亦没有击中目标。只有少数几支幸运的羽箭完成了使命力道却被胸甲和头盔抵消造成的伤亡如同婴儿搔痒。

    骑兵们见对方战斗力如此之差兴奋地大声嚎叫起来。“啊――啊――啊”“嗷――嗷――嗷”他们恶狼一样嚎叫着在战鼓声的催促下努力向前。虽然只有三千多人气势却好像百万之众。马蹄掀起的烟尘遮天蔽日遮住了叛军的视线。对面的叛军有些害怕了颤抖着双手放出第二波羽箭。由于双方距离的迫近这轮箭雨造成的伤害稍大些。但骑兵们已经收不住度他们无视身边袍泽的死亡拼命磕打马镫将坐骑的度压榨到极限。

    李旭收起了横刀从亲兵的手中接过长槊提臂沉肘将长槊端平伸直借着战马的度冲向敌阵正中央。同一时间冲在第一排的骑兵与主将做了同样的动作提臂沉肘端平长槊微弓下腰将槊尖对准敌人的胸口。

    他们不再喊叫屏住了呼吸耳边除了轰然的马蹄声和流箭出的咝咝声外再没有别的杂音。这种死亡的沉默比刚才的呐喊更令人感到恐怖叛军的阵脚松动了有人受不了战场上的压力试图逃走将校们无情地执行了军法。几个低级军官大呼小叫用钢刀斩杀退缩者用刀尖逼着自家弟兄们上前迎战。

    “迎上去迎上去把矛端平把矛端平!”一个衣着光鲜的叛军将领大喊。同时带着自己的亲兵先前给身后的弟兄们做出示范动作。密集的步槊阵列的确是对付骑兵冲击的好办法但他可以教导身后叛军们作战技巧却无法短时间内提高他们的勇气。只有不到五十人跟了上来其他人居然试图观望。这个犹豫是致命的五十人组成的前锋瞬间就被铁骑踏碎雄武营的将士们不做丝毫停顿借着惯性撞入敌军主阵。

    李旭感到了手臂上传来一股巨大的力道他看见一个只有布甲护身的敌兵被自己挑到了槊尖上。撞击产生的力量让槊杆骤然弯曲变成弓形在槊尖将敌人挑离地面的刹那长槊又猛然弹直。槊杆上缓冲的力量登时全部释放出来将敌兵的尸体弹飞出去在半空中落下一串血雨。

    旭子压根来不及做出姿势调整他的长槊就又接触到了另一个目标。锋利的槊尖如同切豆腐般刺穿敌军槊杆弯曲弹开又一具尸体飞上了半空。紧借着他的槊锋找上了第三个人将他刺倒借着战马的惯性拖出老远然后抖落任那条尚未结束的生命在泥地上翻滚挣扎。

    长长的马槊对付没有铠甲不懂得结阵自保的步兵威力瞬间挥到了极致。旭子身边大部分骑兵用的是硬槊不具备主将手中那杆复合槊所拥有的缓冲和蓄力能力但凭借着战马的度他们依然敌军造成了巨大的杀伤。叛贼的前军就像雪崩一般坍塌下去有人的身体竟然被硬槊刺透整个人糖葫芦般在槊杆前段挣扎哀嚎。长槊的主人一脸茫然不知道如何应付这种情况只是咬着牙用全身力量把槊身端平压低直到槊尖又刺到了下一个目标手掌的力量再也把握长槊不住。

    顷刻间第五个对手倒下了李旭马前。那是一个四十岁左右的中年人背有些驼长得十分像舅舅张宝生。见到李旭的战马冲来他吓得丢下手中木棒转身就逃。惊慌之中但不懂得向旁边闪避。锐利的槊尖从他背后捅入前胸刺出带着他的身体向前冲了十几步然后将他远远地甩入了人群。

    马槊就像一头不受主人控制的乌龙将所有挡在马前的生命吞没。刹那间李旭心中觉得有些不忍。但战场上的喊杀声很快令他清醒敌军是己方的五倍生死关头容不得软弱。手臂向上提了提他再度将长槊端平任由槊尖上那一点寒光在战马的驱使下夺走新一条生命。

    敌军主将擂动了战鼓催促左右两翼向中央合拢。前来冲阵的骑兵人数不多叛军的主将非常庆幸自己能现这一点。他不断增派人手不断增大赏格甚至将自己的亲卫家将也统统派向前去。

    “围住他们围住他们他们度慢了慢了!”半年前最多只指挥过二十余人如今却一跃成为三万人统帅的黎阳郡守元务本声嘶力竭地呐喊。“杀杀后退者杀!”面前的战鼓被他敲得如惊雷般轰响。他看见眼前人流涌动不断有胆小者被自己的亲兵执行军法但被钢刀逼出的勇气却维持不了多长时间当那些船夫和民壮现前方的骑兵杀人手段比后方的督战者更狠时他们往往用比前冲更快的度向后退压得本军阵型不断收缩不断破裂马上就要破裂到主将脚下。

    “元升元升!”元务本听见自己的声音已经变了调。元升是他的侄儿年少且有勇力。当数月前他和家人商量是否接受杨玄感的拉拢时元升第一个跳出来表示要在乱世中建立一番功业。

    侄儿元升的背影如愿出现在他的视线里带着元家的家丁和二十几名黎阳县的衙差逆着人流冲向了敌骑。有一个冲得过快的敌军骑兵正从尸体上向外抽马槊被元升用刀砍断了槊杆。接下来的瞬间元升又一刀砍对方落马带着家丁们从侧面冲向另一名的敌骑。

    “杀杀杀!”元务本大叫着手中鼓锤又是一顿乱敲。那些骑兵的战斗力也不怎么样么?前冲的度比刚才明显慢下来了!自己这方毕竟人多毕竟正义在自己手里!

    雄武营的骑兵被叛军的尸体挡住了去路。已经冲到了敌阵中央叛军的帅旗近在咫尺。但周围的叛军也越来越多有人正在逃走却恰巧拦在了战马之前。有人逆向杀来推推搡搡赶集一样塞住人群中所有缝隙。马槊已经施展不开了战马的度也几乎变为了静止。骑兵们从背后抽出横刀四下里乱剁。被人血烧红了眼睛的战马也放声狂嘶前蹄高高抬起直接踢向挡路者的脖颈。被踢中者口中出凄厉的惨叫身体倒在同伴的背上。他的同伴却浑然不觉没头苍蝇般乱撞。

    有人提着斧头向旭子冲来被李孟尝用战马踢翻在地上。没等此人爬起身战马的后腿又踩上了他的腰杆。此人像蒸锅里的螃蟹般张开四肢抽搐了一下彻底失去了活动能力。李孟尝带马又向前移动了几步横刀疾挥切下几只胳膊。胳膊的主人丢下兵器用另一只手捂住伤口嘴里出撕心裂肺地哭喊。李孟尝却不懂得怜悯再度对受伤者扬起了横刀。砍翻一个又砍翻另一个挡在他面前的第三人转身逃走撞得自家弟兄东倒西歪。

    “杀!”博陵人崔潜催动战马顺着李孟尝砍出来的缺口撞了进去马蹄撞翻了三、四个敌军人亦向前突进了十余尺。他身边顿时没有了自己人情况大扃。几个看到便宜的叛军用木棒没头没脑地打过来被崔潜用刀背一一隔开。正当他准备反击时一根削尖的木桩冷不妨刺入了战马的臀部受痛的畜生长嘶着仰起前蹄将崔潜摔下了马背。惊马不顾一切向前冲去踩翻了六、七名敌军最后被人从侧面捅死。手忙脚乱的叛军对付完战马后再试图攻击崔潜却被一柄黑色的长刀扫到了圈子外。

    “别管左右径直向前!”李旭杀散围在崔潜身边的敌军回过头来在马背上大声命令。雄武营的训练时间太短了很多弟兄徒有一腔血勇却根本不懂得把握战场上的机会。如果这些人都是经过了一年多训练的护粮军他们会放弃左右涌来的敌军直扑叛乱者的主将。但雄武营的弟兄们却把太多的精力消耗在乱砍乱杀上白白浪费了坐骑带来的度优势。

    周围的空间已经不能让长槊挥威力所以旭子换回了惯用的黑色弯刀。黑色的刀光从人头上滚过泼出一片又一片血瀑。“跟我来别恋战!”他大声喊用行动给大伙做出表率。“将军有令别恋战跟上跟上!”亲兵们齐声高呼将命令放至最大。

    崔潜又找了匹战马跟在了主将身侧。李孟尝呐喊着冲来砍翻了旭子战马另一侧的敌军。三人并力前行不断将面前的缺口扩大。陷入混战的骑兵们又慢慢找到了主心骨收拢阵型以李旭为刀锋继续向敌阵核心切入。四下里依然不断有叛军涌来被骑兵们用横刀一**砍翻在地。

    一队手持横刀的敌军逆着人流杀上凶悍异常。这伙人身上都穿着铠甲手中的兵器也比其他人精良得多。他们不但攻击隋军也攻击自家弟兄。只要有人与他们对面跑就被他们兜头砍上一刀。

    这伙人的领年龄和李旭差不多长得很白净脸上凝了那么多血痂喊声里却依然带着斯文之气。“解民倒悬!”他前冲数步用刀光拦住李旭的马头。“替天行道!”他又义正词严地宣布刀如匹练卷向黑风的脖颈。

    李旭用黑刀挡住了来人对战马的致命一击下一个瞬间他和敌将战到了一处。来人的同伙试图帮忙被李孟尝、崔潜还有旭子的亲兵挡在了圈外。趁着大伙捉对厮杀的时候其他叛军又纷纷逃远了十几步。

    李旭挥刀向对手脖颈抹去敌将快后退让开刀锋。然后跨步先前用刀刃去找旭子的胳膊。旭子反手回撩二人的兵刃结结实实地碰到了一处。“当啷!”敌将的横刀因为太单薄被旭子的黑弯刀削成了两段。一段飞上了半空另一段被其主人拿在手里用难以置信的眼光凝视。

    “噗!”李旭的弯刀直接抹断了敌将的脖颈。随后他听见周围的战鼓声猛然停滞抬起头他看见百余步外那名一直在擂鼓的敌军主将扔掉了鼓锤从腰间抽出了装饰用的宝剑大叫着向自己冲来。

    “升儿!”元务本痛哭失声。他的侄儿死了死在了那名持黑刀骑黑马全身铠甲都是黑色的魔鬼手下。他不能接受这个战果升儿只有十七岁是元家下一代的希望。他要报仇将那名黑甲将军亲手杀死碎尸万段锉骨扬灰。

    “老爷!”几名家丁冲上前死命抱住元务本的腰。“老爷咱们撤吧趁现在队伍还没大溃!”忠心的管家哭喊着劝告。此战不可能获胜了敌军太狠自家老爷强征来的百姓和永济渠上讨生活的船夫根本不是人家对手。刚才骤受打击大伙来不及逃走所以还能勉强将敌军的攻势阻一阻。眼下侄少爷战死了军中再无大将谁人还敢上前捋敌将的虎须。

    “撤?你说回城?”元务本愤怒地质问。以三万击数千这个必胜之仗败了自己怎么有脸面回黎阳。但他听到的回答却是一片肯定之声“对回城。黎阳城高池深咱们坚守待援!”管家、护院们纷纷点头赞同老爷的英明决断。

    “传本大人将令后队……”元务本慢慢恢复了理智大声喝道。他想镇定自若地喊一句“后队变前军且战且退!”命令还没喊完就听到背后传来了激烈的喊杀声。

    “杀啊别走了元务本!”宇文士及带领两千多名弟兄从背后直捣元务本的中军。他终于完成了战术迂回及时赶到了叛军身后。为了给敌人制造更大的混乱他在远处留下了五百多匹战马由二十几个弟兄驱赶着往来驰骋。

    “他叫我士及兄!”宇文士及的心被友情温暖着暖得他通体舒泰。放着表字不叫而直呼人名在世家子弟眼中这是一种非常不礼貌的行为。被称呼者为了表达自己的抗议往往不惜与失礼者绝交。可宇文士及却觉得旭子叫自己“士及兄”比他客客气气呼一声“仁人”或宇文监军更令人感到舒坦。

    宇文士及知道自己融进了这堆兵痞中就像乳汁入水般融了进去。虽然这些人出身寒微见识短浅有数不清的坏毛病。但在这伙兵痞中他却觉得自己像入了水的蛟龙自由惬意随时都能起一波风浪。

    他用马蹄踏出的血浪彻底击溃了叛军的抵抗。杨玄感仓卒起事主力兵马本来就是由船工、民夫拼凑而成。此刻队伍虽然膨胀到了三十万但协裹而来的百姓和混水摸鱼的蟊贼却占了队伍中的大多数。而为了早日拿下洛阳杨玄感又听从了韦福嗣的建议把能战者都调到了黄河以南所以此时留在黎阳为叛军守老巢的是叛军中战斗力最弱的一支。

    这些人的信心早就被李旭带人砍掉了一多半又被宇文士及带人从背后一冲立刻失去了继续战斗的勇气。来自背后的烟尘令他们不知道来了多少官军所以大部分人绝望地丢下刀矛抱着脑袋蹲到了地上。少部分胆子稍大的则撒开双腿四散着逃去。他们不指望自己能逃过战马只想着比同伴跑得快些再快些。至于被他们糟蹋过的荒野里能否找到吃食有什么命运在前面等着他们一概不顾。

    家丁给元务本牵来战马请他上马逃走。元务本将靴子踏入马镫用力脚却滑了出来。他再次伸脚再次用力大腿却哆嗦着使不出半分力道。

    忠心的管家趴下身用肩膀将元务本顶上马背。元务本满怀感激地看了管家一眼刚欲扬鞭胯下战马突然出一声悲鸣软软地倒在了地上。就在他狼狈地从地上向起爬的过程中身边的家丁一个接一个被羽箭射倒。

    “大势去矣!”元务本心中出最后的哀鸣拔出佩剑试图自我了断。手臂刚抬起来耳畔却听见“叮”地一声紧跟着有股巨大的力量击中了剑柄三尺青锋飞上了蓝天。

    “元大人你输了!”李旭抬手将另一支羽箭扣在了弓臂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