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禾觉得自己一定是疯了。

    社长来找顾禾商量社团活动及和东齐大学的友谊赛的时候,顾禾正一个人孤零零地缩在宿舍里神游天外,他手里拿着一钞票,有红有绿,颜色五花八门。

    社长探头进来瞧顾禾:“你干嘛呢?”

    顾禾没有反应。

    直到社长从顾禾手中抽走那堆金额大小不等的钞票,他才回过神来,一把攥住社长的手,将钞票夺了回来,拉开抽屉一股脑扔了进去。

    社长眼睛精,一眼就看出了那堆钱看着多,实际加起来估计也就四五百块,他翻了个白眼,拖过来一张椅子坐下来,吊儿郎当地翘起二郎腿,顺手又撕开了不知打哪儿摸来的一包薯片。

    “发财了?这点钱还不过我吃一顿火锅的。”

    顾禾抿了抿唇,没有理会社长,神情严肃,像是面临着无法解决的难题。

    社长见顾禾这样,稀奇的凑过去仔细瞧着他脸上的表情:“诶,我说你这是怎么了,怎么魂不守舍的?”

    顾禾终于开口了,语气跟他的表情一样飘:“龙琪琪给了我四百块钱。”

    社长:“……她钱多得慌,给你钱干什么?”

    顾禾迟疑:“说是……见者有份。”

    顾禾本来是不打算要的,但是龙琪琪流着眼泪将钱塞进了他怀里,他要也不是不要也不是。

    其实龙琪琪原话不是这样子的,她说的是,卖身钱。

    卖身钱?

    龙琪琪没说明白,究竟是谁的卖身钱。

    顾禾有些慌。

    当然,他慌的并不是这四百块钱。

    他慌的是自己的态度。

    当时他怎么就鬼迷心窍地冲上去了呢?更要命的是,他晚上回来后脑海里一直回想着龙琪琪流着眼泪的那张脸,怎么甩也甩去,甚至于晚上做梦,他都梦见龙琪琪站在一片雾气里,哭得梨花带雨喊他的名字。

    梨花带雨?这个词一点都不适合用来形容龙琪琪!

    她应该是鬼哭狼嚎才对!

    所以顾禾才觉得自己疯了。

    他竟然会担心龙琪琪受到别人的欺负?呵,他一定是魔障了。

    昨天那场闹剧匆匆落幕,那两个大个子自然是不敢对龙琪琪动手的,而龙琪琪以自己哭都哭了拒不退款,花钱的那群女生见顾禾都掺合进来了,自然没有脸带着他的面让大个子们退钱。

    这钱,到底是落到了龙琪琪手里。

    两千块三个人怎么算都是分不均的,龙琪琪索性将顾禾也拉了进来,四人平分。

    龙琪琪的算盘打得很好,顾禾也参与了进来,就算那群女生回过神来要将钱讨回去,她们也不好意思找顾禾要吧?

    顾禾稀里糊涂地就得了四百块,他还没理清自己的情绪,龙琪琪就和那两个大个子勾肩搭背地走了,瞧着是要挥霍这些“意外之财”大吃一顿。

    顾禾觉得,一定是龙琪琪的眼泪有毒。

    顾禾挑挑拣拣,将事情的经过同社长说了个大概,当然,隐瞒了龙琪琪哭的事情,只道自己是意外经过被卷了进去。

    社长语出惊人:“两千块四个人平分,那你不应该是五百块吗?怎么会是四百块?”

    顾禾:“……”

    社长痛心疾首:“顾禾你说你,聪明一世糊涂一时,竟然被龙琪琪给忽悠了?”

    不是,这是重点吗?

    他在意的又不是那一百块!

    他在意的是自己对龙琪琪的态度啊!

    社长道:“所以你晚上回来后还梦见了白天发生的那一幕?”

    顾禾迟疑地点了点头。

    他没有说自己只梦见了龙琪琪,并没有梦见在场的其他人。

    社长叹了一口气:“那我明白了,你一定是因为那少得的一百块耿耿于怀,又拉不下面子去找龙琪琪要回那少给的一百块,所以才会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梦见自己同他们分赃……不,分钱的事情。”

    顾禾:“……”

    顾禾有些恍惚:“所以我是为了那一百块?”

    社长言辞凿凿:“绝对肯定一定是!”

    那他又为什么会多管闲事替龙琪琪出头呢?虽然最后证明是他低估了龙琪琪的实力。

    顾禾看了一眼嘴角挂着薯片渣渣的社长,觉得他大概是给不出什么好的回答,而且这种事情,顾禾实在是说不出口。

    顾禾也是要脸的。

    顾禾决定当作什么都没有发生,一切都只是意外。

    他努力让自己清醒过来,揉了揉眼睛,抓过一旁的平光眼镜带上,将自己生起的那点莫名情绪都压在心底。

    “你来找我做什么?”

    一袋薯片社长已经吃了大半,他又开始搜罗有没有别的存粮,闻言“哦”了一声,道:“活动定在这周五,原则上是要求社里每个人都参加的。当然,这就是走个过场,大家有时间就参加不强制。我今天来找你,主要是商量一下和东齐比赛的事情。”

    说起正事儿,社长就没那么吊儿郎当了,挺直了腰背,将椅子拖拉着靠近顾禾:“按照以往的传统,一般是两个学校轮流举行的,题型什么的也都是举办方那边定,然后比赛当天从题库里随机抽取。去年的比赛是在咱们学校举行的,咱们勉强取胜,但是……”社长叹了口气,“去年咱们主要是靠杨曦哥和左磊哥反胜为败,但是杨曦哥和左磊哥已经毕业了肯定不能再来参加比赛。”

    顾禾一直听着没有说话。

    社长看了一眼顾禾的脸色:“当然,今年有你我肯定放心,但是听说东齐那边今年也来了几个水平很高的新生。咱们这儿的新人里,你和周霖我是放心的……”

    顾禾却突然打断社长的话:“今年比赛我不参加。”

    社长一愣,不可置信道:“你说什么?”

    顾禾垂下眼眸:“刚入社的时候我就跟你说过了,和东齐的比赛,我不参加。”

    “可……”社长有些措不及防。

    他当时以为顾禾是开玩笑的啊!

    顾禾为什么不参加啊!

    虽然和东齐的比赛只是高校之间的友谊赛,可是由于两个学校的数独水准都很高,所以每年的赛事还是很受圈子里的关注的。更何况,今年东齐大学那边请到了那位原大师做裁判,原大师在数独圈的地位,那可是多少年都没人能够超越的,多少人为能够得到原大师的一句赞赏而绞尽脑汁。更何况,听小道消息讲,原大师有意收一名关门弟子,若是他们能够在今年的友谊赛里大放光彩,入了原大师的眼,那不是一件天大的大好事吗?

    事实上,社长对顾禾有信心,若是顾禾去参加比赛,那肯定会一枝独秀。

    可是顾禾竟然不参加?

    脑袋没坏吧?

    社长企图劝说顾禾:“不是,你该不会是被龙琪琪少给了你一百块给气糊涂了吧?”

    顾禾:“……”

    顾禾觉得社长的脑子可能真的有点不好使,大概是吃多了堵住了脑子。

    他语重心长道:“以后吃火锅的时候,你还是少吃点猪脑吧。”

    “可是猪脑花是人间绝色啊,吃火锅怎么能没有猪脑花……不对,不要扯开话题!”社长及时把话题扯了回来,“今年新人里,你如果不参加还有谁有资格参加?难道让龙琪琪去吗?”

    “我觉得她可以。”顾禾从善如流。

    社长差点被口水呛到,脸红脖粗道:“不是……她怎么进数独社的咱不是心知肚明吗?你还真打算让她继续留下来甚至还去参加比赛啊?”

    “怎么?你不知道笨鸟先飞?”

    “笨鸟是笨鸟,可是龙琪琪那不是鸟,你见过笨猪能飞的吗?”

    龙琪琪的数独水准,顾禾自然比社长更清楚,她基础还没打好,更没有参加比赛的经历,让她去参加和东齐大学的友谊赛,简直就差在她脑门上写下六个大字——送人头,别客气。

    让龙琪琪参加比赛,顾禾就是随口一提,他也没有在这事儿上再纠结下去:“反之今年比赛我是不会参加的。”

    社长有些绝望:“今年新人总共也就四个人,比赛要求有三个新人,你不参加,这不就明摆着让龙琪琪去参加吗?”

    社长又急又慌,脑洞朝着奇怪的方向拐了过去:“等等,你这意思,不会是怕龙琪琪通不过每月的考核,威逼利诱想让我给她开后门让她继续留下来吧?这后门开了一次也就过了,她进来玩玩也该走了,不能让她继续玩下去吧?”

    顾禾看着社长没说话。

    社长咬牙:“你要是肯答应参加比赛……那我就顶着昏庸无能的社长名头,继续给龙琪琪开后门让她留下来也不是不可以!”

    顾禾不置可否:“随你。”

    社长一喜,顾禾这意思就是答应了?

    谁知社长开心还没过三秒,顾禾话锋一转:“反正比赛我是不会参加的。”

    社长很绝望。

    他觉得一切都是龙琪琪的错!

    社长愤怒之下,本来打算随便搞搞大家随意参与的活动,定下了死规矩,要求全员参与,一个都不能少!

    尤其是顾禾和龙琪琪!

    活动定在市一中附属小学,市一中附属小学提前组织了一批对数独有兴趣的小学生参与了进来。

    坐在前往市一中附属小学的大巴上,龙琪琪觉得如坐针毡,仿佛有什么人正在凶狠地盯着她,可是她一回头却又什么都没瞧见,只有社长正在捧着一大袋地瓜干大吃特吃,甚至热情地递过来:“琪琪?吃一口?”

    龙琪琪却始终觉得有点不对劲:“这地瓜干里不会有毒吧……”

    社长笑的更热情了:“怎么会!”

    出于对危险的规避性,哪怕那袋地瓜干看起来真的很好吃,龙琪琪还是忍痛拒绝了。

    活动在小礼堂举行,龙琪琪等人到场的时候,老师们已经组织好,礼堂里坐着五六十个小学生,叽叽喳喳地闹成一团。

    龙琪琪没有注意,在礼堂的西南角,有个小朋友正兴奋地扯着同桌的袖子,指着龙琪琪的方向喊:“快看,那是我培训班的同班同学,而且还是我同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