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枢密使府的花园内众人目瞪口呆的看着正中间那道身影。他们诧异他们也更加震惊不是因为那人的姿容艳丽更不是因为那人脸上能让人迷失的浓浓笑意而是那人的双手上竟然锁着粗大的铁链长长的直拖到了地上。每行一步便会出难听的声响。

    “大家接着喝茶聊天阿!”方拓嘴边笑容绽开着声音温暖柔和听在耳中竟然比春风还要和煦但她行进姿态很是奇怪身子像是被拖着挪动的异常缓慢脚下更是步履蹒跚好似一阵风都能将她吹倒一样。这种地方出现这种人这种声音实在太特别也太怪异。

    “你是怎么出来的?”方俊快步冲出人群严厉的喝道;“赶快给我回去!”

    “师伯今天是仙衣的定亲宴啊你说我这当师父的能不来么?”方拓缓慢的说着丝毫不在意对方那阴鸷的脸色。

    “滚!”方俊气得摆手道:“滚回去你跑出来给我丢人么?”说着向四周呆立当场的侍卫打了个眼色。那些侍卫得到命令提着武器便要冲上前。

    “慢!”一道身影抢到方拓身前正是顾文宇他冷冷的环视全场慢慢说道:“今天是我订亲为什么我师兄就不能来?”

    “师兄!师兄!”方俊脸上的肌肉一阵乱颤:“她算你什么师兄?一个不贞不洁的人一个只会杀人的疯子难道你要全天下的人都笑话你难道你想让在座的人都担惊受怕不成?”

    而方拓听到那句“只会杀人的疯子”的时候脸上的笑容变了一下身子抖了抖却低下头并未反驳。场中那些宾客惊呼一声散得更远了。有几个女子还对着方拓惊恐的大叫。

    顾文宇略有哀求道:“师伯!你答应过的……”他看了眼方拓却未将话说完整。

    方俊盯着他看了半晌有些悲哀的叹了口气:“若是旁人不知道内情也就罢了怎的你也不理解伯父所为?”接着哈哈一笑:“好!那就让她过来吧!但是……”他转向方拓厉声呵斥道:“我不管你是怎么出来的今天不准给我捣乱!”

    这时在大厅中的众人也纷纷的赶了出来见到这种情景也愣住了!

    方拓拍了拍顾文宇的肩膀便要往前走但刚刚迈步身体却大幅度的摇晃起来仿佛在承受剧大的痛楚脸色变得煞白眉毛紧锁着额头的冷汗也冒了出来。

    “师兄!你怎么了?”顾文宇一把扶住她关心道。

    “没事!”方拓勉强撑出一个笑容又用只能让他们两个人听到的声音悄然道:“你扶我过去吧!我的脚有些不方便!”

    顾文宇看向她那被裙摆遮住了双脚脸色变了变旋即恢复正常装作高兴的样子伸手揽住方拓的腰两人极亲密的往大厅前神色怪异的几人走去。谁也没注意到他放在方拓腰上的胳膊在抖。

    他们先面对怔怔看向自己的冷幕白笑了笑:“幕白兄很高兴你能来……”停顿一下紧接着笑道:“来参加‘兰若冰’夫君的定亲宴!”她刻意在“兰若冰”三字上加重了语气。

    冷幕白看着眼前的人只觉得一股酸痛自胸口涌出那感觉将嗓子都堵住了连带着鼻子也酸眼眶也热了。

    他撰紧了拳头心脏难以抑制的抖动起来:“阿……顾夫人!”他克制着自己的情绪从口中吐出这几个字便再说不下去。

    “你说要见我们一面就这么见么?这种场合你还过来做什么?你是在折磨自己还是在折磨我们这一帮人?”余文杰赶上来接着阴狠的回望方俊一眼那目光中的冰寒冷漠他咬着牙:“文宇定亲你还要他妻子受这种虐待么钥匙呢?”

    “这样又如何?上次锁着她还不是出了事?”方俊淡然答道眼神接着一变:“这一次可是她自己跑出来的!”

    “师兄!我给你砍断它!”顾文宇转身拿出余文杰送的宝剑对准那铁链挥剑就砍金铁交鸣那铁链却丝毫未曾改变倒是那宝剑竟然蹦出数道缺口。他很是失望的垂下手神情低落道:“这铁链怎的这么硬?”

    余文杰见状更觉气愤:“对付她一个武功被制的人用得着这种锁链么?”

    “精钢打造砍不乱扯不断!很值钱的!”方拓摸着文宇的头笑了笑阳光照下使她苍白的面颊添了血色。瞥了眼方俊油然道:“师伯可没有亏待我给我用的都是好的!”

    叹了口气接着眼前一亮松开顾文宇走向刚刚步出大厅的柳长风夫妻俩那步子竟然稳健很多丝毫没有刚才那行走吃力的样子。

    “柳公子您好!”她很规矩的鞠了个躬,直起身又淡淡的道:“在下一向任性却害了您给您添了不少的麻烦和痛苦!还请您大人有大量不要同我这疯子计较为好!”

    “你……”柳长风看着她那满是笑意的眼神心中却似乎有什么堵得慌只能说出这一个字!

    方拓却不理会他的反应而是转向躲在他身后脸色苍白的苏婉笑道:“嫂子可憔悴了!”说着上前靠近一步。

    “你你要做什么?”苏婉见她靠近脸色更是难看惊慌了抓紧柳长风的肩膀一个劲的往后躲。

    “嫂子你躲什么?”方拓笑得更是开心一步一步靠上前:“最近没有做噩梦吧?”说话间竟然用上了几分内力。

    “够了!你吓着她了!”柳长风一个抢步挡在她们中间又皱眉上下打量她道:“你的功力竟然恢复了?”

    “哈哈!”方拓看了看身旁众人那满是诧异的脸色哈哈一笑再次看向苏婉目光渐渐变得阴冷她道:“这狠毒的女人还会害怕?真是难得!”话音未落目中神光一闪身体暴涨抬手抓向苏婉。

    柳长风刚才一直戒备着此时见她扑来连忙护着妻子后退。

    “阿拓你要做什么?”“不要胡闹!”旁边几人见她骤然难来不及细想纷纷出掌拦截她余文杰在她身后一抓落了空而方俊那一掌拍在方拓身后方拓却是不闪不避硬是承受了这一掌度却借着那掌力快了不少柳长风抬手抵挡正撞上方拓含愤挥出得铁链上。

    方俊那一掌竟是没有丝毫克制掌力雄厚异常方拓脏腑仿若倒转过来喉咙一甜喷出大口鲜血溅了对面的柳长风一脸柳长风身子不由一窒那再度挥出的双掌不觉慢了下来趁着这个机会方拓的身子拔高而起将他身后面无人色的苏婉硬是给拽到身前。

    方俊抢身而上打算解救她手中的苏婉。在他身后柳长风和一干侍卫也伺机而动目的便是抢下苏婉。

    半空中的方俊轻喝一声双手已化做万千掌影朝方拓攻将而来劲力汹涌至极。

    方拓疾步后退拽着苏婉在众人的夹攻中左支又挡她身子虚又怎么是方俊等人的对手?不多时已经有些吃力。

    “不要伤了她!”余文杰再忍不住大喝一声冲了进去。撮指成剑点向对方面门。

    方俊只觉眼前一闪余文杰便出现在身前掌力不由受阻又见剑指攻至连忙分身抵挡那边得到喘息机会的方拓已做出反应。弹身让开脱离战圈:“你们不要靠过来否则我掐死她!”左手扣在苏婉的脖子上方拓强压下再度涌至喉咙中的血气大声道。

    “畜生!你待怎样?赶快放了柳夫人!”方俊瞪了余文杰一眼转头怒道。

    方拓擦干净嘴角的血丝大有深意地朝他笑了下那笑容中带着浓浓的讽刺和些许的悲凉转头对目露关切的其余几人眨眨眼:“放心我现在清醒的很!”又扯了下嘴角:“有什么事情咱们找个清静的地方说!”接着冲院中慌张得四处乱撞的人群喊道:“定亲取消了!大家都赶快回去吧!”话中用上了真力传遍了院子内每一个角落。

    方俊还要动手但身子却被人拽住了:“方大人让她把话说完吧!”冷幕白镇定的说道。

    “胡闹!这疯子动辄杀人!等一下?等一下便又是一条人命!”方俊厉声反驳。

    “那你再动一下看看!不信我掐不死她!”方拓咬住牙说话也更不客气。

    “相公!救我啊!她要杀了我……”苏婉这时才想到呼救。

    “别吵!”方拓手上用劲将她拉到怀中戒备的盯着众人慢慢后退小心的一步一步的拖着苏婉来到一面院墙下。

    “阿拓!你到底要做什么?”余文杰眉头紧锁看了看她又瞧了瞧她手中的苏婉轻声问道。

    “我只是想求柳公子一件事情!”方拓展颜笑道:“又怕他不答应所以只能出此下策了!”又看了看围在四处的人皱了皱眉头:“怎的人这么多?你们让不相干的赶紧散了吧!”将嘴巴贴近苏婉的耳朵轻声说:“我给你相公留点面子!呆会儿要你好看!”

    方俊无奈只得挥了挥手府中的管家便将那群受惊的宾客6续请了出去。

    方拓拉过苏婉后背贴着院墙慢慢的一点一点的向下移动。等完全坐到地上她才长长的舒了口气

    “啊!”等她坐下冷幕白等人忍不住倒抽口凉气原来她那两只脚裸上皮肉翻开着上面满是血迹有的已经干涸有的蜿蜒流淌下来显然刚才她就是靠着双脚支撑着身体的。

    方拓苦涩的舔了舔嘴唇。手上的铁链好办只要从墙壁中拽出来便可还能当作武器。脚镣则不然戴着它步法都没法施展如何能抓到苏婉?抬头见四周冷冷清清便只有她同方俊几人。嘴角翘了翘目光清澈的看向柳长风轻声道:“长风兄!你还当我是朋友么?”

    “你到底想怎样?”柳长风没有正面回答她的话只是目视着她一股深邃的痛楚碾过心房。他悲道:“我的孩子被你杀了现在你还用我妻子逼迫我!有你这样的朋友么?”

    “那样啊!”方拓扣在苏婉喉前的手更紧了:“那你喜欢你的妻子么?”

    “这个问题恐怕不是你应该知道的!”柳长风微微皱眉他被方拓弄糊涂了。

    “告诉我你喜不喜欢苏婉!会不会亲眼看着她去死?”方拓的手微微用力苏婉忍不住痛呼出来!

    柳长风看了看身旁同样疑惑的几人无奈的叹了口气点了点头:“我自然不会看到妻子在面前死去!”

    “好!”方拓沉声道:“我要你今天当着大家的面休了苏婉折断她的手脚然后立刻派人将她送到一处尼姑庵出家并且誓永远不再见她!”

    此言一出在场几人都露出匪夷所思的神情。实在不知道她为什么会提这样的要求。

    方拓看向满面犹豫彷徨的柳长风心中涌起一股凄楚她摇了摇头转向众人突然道:“我要死了!”

    “你怎么总说这样不吉利的话?”余文杰与冷幕白对视一眼不满道。

    方拓眼中流露出一丝伤感她扫视着众人笑道:“我利用经脉内积聚的毒素强行冲开穴道恢复了被制的功力眼下毒气已经遍布了全身你们说我还能不死么?”好像是在验证她的话说话间她的耳朵眼睛都开始流溢出浓浓的血丝来越流越多。

    “师兄你为什么要做这样的傻事?”顾文宇走前一步悲声道:“有什么事情过些天再说不成么?”

    “过些天?我能看着仙衣跳进火坑么?再说……”方拓咽了口口水轻轻地说:“我等不了那些日子了!”转过头对着柳长风厉声道:“柳长风我的条件你到底答不答应?你是想亲眼看着她死吗?”她目中溢血顺着脸颊淌下样子凄厉异常。

    “那你杀了她好了!柳某绝对不会做出抛弃妻的事情!你尽管杀她。但是……”柳长风闭上眼睛沉思良久突然双目暴睁虎眸中杀机凛冽直射方拓疾言厉色的道:“你屠我妻戮我子柳某一定加倍奉还!当然你是将死之人我也不会迁怒到旁人。只有将你……”冷笑一声从牙缝中吐出八个字:“碎尸万段挫骨扬灰!”说完这些身上却象是被抽走了力气似的摇晃了一下才堪堪站住。

    “难道真要走到这一步吗?毕竟……”冷幕白踌躇说道。其余几人闻言都是脸色惨白挫骨扬灰在这时候恐怕是对一个人最严酷的惩罚了。

    “毕竟什么?”柳长风甩甩头抬手打断了他的话指着方拓冷然道:“我一再容忍她不愿同她这疯子计较可你们看看她有半点顾及朋友情分的意思么?我没将仇恨转移到她徒弟身上便不错了你们还要我怎么办?不将她挫骨扬灰便名誉扫地你要天下人怎么看我?怎么看咱们一班兄弟?”看了看几人的脸色又不悦道:“怎么?你们还想帮她?”

    接着转过头对方俊道:“方大人我若要报复您不会阻拦吧?”

    “我自然没道理干涉!”方俊皱眉:“只是挫骨扬灰实在太……”

    “我不同意……”顾文宇挺身出来。但他的话还未说完那边便传来方拓的笑声。

    方拓肆意的大笑着笑罢才对苏婉道:“我真可怜你听见没?你相公说来说去就只是维护自己的面子看来是不喜欢你!你还活着有什么意思?”扣在她脖子上的手却松了一些。

    “那也比你强!”苏婉咳嗽几声瞪视她口中困难的说道:“你杀了我要挫骨扬灰啊!到时候可是永世不得生!”但没有人注意到她说话的时候一只手悄悄的伸到了袖子里似乎在摸索什么。

    “是么?”方拓冷笑凑到她耳边:“待会儿公布你的罪证你猜最后被挫骨杨灰的会是谁?”接着不再理会她而是转向众人:“你们以为我苦熬多日不惜自残双脚逃了出来为的是什么?”她瞄了眼苏婉缓声道:“多亏这个好嫂子啊!若不是她利用婉茹下毒我怎么能疯?若不是她杀亲子陷害我又怎能落到这种地步?”

    “相公!你不要听这疯子胡说她是存心要咱们家破人亡啊!”苏婉大叫道。她手指方拓满面凄容:“我是被冤枉的啊!这疯女人满手血腥遭了报应……”话音嘎然而止原来是因为方拓的手加重了力道。制止她再说下去。蓦地眼神一变一把松开苏婉。而身旁的几人也禁不住惊呼出来。

    因为苏婉的小腹上赫然插着一把匕而那双握着匕的双手却长在她自己的胳膊上。

    “嘿嘿!我若死了看他们会不会相信你这个疯子!”血从苏婉的身体流出来溅得满地都是她蹒跚着后退用一种微微抖却透着无比得意的怪异声调开口声音很轻只有方拓才能听清楚:“你永远斗不过我!”咧嘴笑着那牙齿中嘴角上都流着浓浓的血猩红色的。她突地转身抱住赶上前来的柳长风凄声道:“相公妾身是被冤枉的啊!但妾身不会让你为难的只有一死才能才能表明清白!你一定要杀了这个贱女人给我和儿子报……”她抬手指了指方拓然后那手倏然坠落。

    空气凝滞了所有人都震惊得看着一切他们谁也没有想到事情竟会落到这步田地。

    “你……”方拓不敢置信的看着她浓重的悲凉困惑笼罩在她的心头心仿佛冷得颤。她不明白眼前这个女人到底是怎么想的?牺牲了孩子到最后竟然连自己都搭上了这又为的是什么?难道只是妒忌?

    “我要杀了你!”柳长风眼睛里瞬间布满血丝放下苏婉便冲将过来。

    “不要!”顾文宇惊恐的大喊但柳长风不容任何声音任何人的劝阻一掌拍向方拓的胸膛。

    但有一人比他动作更快鬼魅般的闪到方拓身前凌空出掌接下柳长风的攻势。他与柳长风对击一掌势均力敌都后退一步柳长风咬咬牙不顾一切的又要攻来。

    “冷静点!”余文杰抢上前硬是将他拦腰抱住:“长风冷静点啊!”

    “你们还要我怎样?”柳长风大吼着挣扎着看向方拓的目中满是愤恨又面向方才出手的冷幕白:“你今天是一定要维护这个疯子是不是?连多年的兄弟情谊都不顾了?”

    冷幕白的脸上瞬间失去了所有的血色他低下头沉默半晌才轻声道:“她说的有道理苏婉确实可疑不能因为你的一时愤怒而冤枉了好人!”

    “冤枉好人?”方才在察看苏婉伤势的方俊直起身撇嘴冷笑:“疯子的话你也相信?柳夫人怎么会做出杀害亲子的事情?”他不屑的看向方拓又道:“你够厉害的出来一次便会害一条人命屠友妻这回我也保不住你了!”

    方拓自失神中恢复过来扶着墙颤巍巍的站起脸色却苍白得可怕:“我说的一切都是她亲口所言!”抬起一只手指向头顶一字一顿道:“我对天誓若我说的有半分虚假我死后当受万千酷刑从此万劫不复永世不得生。”这可算是最毒的誓言了转头又看了看满面惊容的众人淡淡的说:“苏婉既然是下药必然还留着一些毒药你们搜一搜她的房间便好了!更何况柳公子还不知道吧?二十多年前的千株毒手袁如眉便是你的岳母你们顺着这条线索查下去吧!我不相信查不出什么来……”一口血喷将出来竟将那身旁的墙壁染红了。身子终究支撑不住虚软的靠向墙壁看他们的脸色似乎有些相信自己的话了稍微放下心来:“你们有的是时间可以慢慢的查!反正我今日终究要死是等不得了!”

    “师兄!当日你怎么不说出来?”顾文宇扑到她的身上痛哭道:“那样你也不用复出这么惨重的代价了!”又低声说:“都是我不好若我再坚持些师兄又怎会受这些苦?”

    “我不是告诉过你男儿不应该随便哭的吗?”方拓替他擦了擦眼泪温言开解道:“这其实不怪你!我知道你一向懂事听话师伯教导了你四年多你没有立场,更没有能力去违背他的意思!”

    余文杰走上前:“几日前你若告诉我们我们又怎么会不相信你?”

    “我去找个大夫吧!也许没有那么糟!”冷幕白关心的接道。

    “不必了!你们谁都不要去!”方拓目露哀恳能在死亡的前一刻有朋友在身边多少会有些安慰。又笑了下:“我也是最近才得知真相那时我随时会陷入疯狂变成一具行尸走肉更以为再见不到外人便强行利用毒素恢复了功力!”她咳嗽对着余文杰和冷幕白扯了下嘴角:“此后见到你们心中也有些后悔但那时若说出来你们还能让我出现在这里么?”接着她看了看满面凄然的柳长风柔声说道:“长风兄我知你还有些不信但事实便是如此。”

    “胡说八道!”方俊抬高眉毛:“婉茹确是你亲手所杀这是人所共见的还想耍赖不成?柳夫人下毒的事情据说你在同她见面之前便已是疯名在外你又如何解释?至于那孩子的死更是荒谬一个娘亲怎会忍心杀了自己的孩子?毒誓你都要死了有用么?”

    “看今天阿拓的表现哪有半点疯颠的样子?”余文杰大声反驳又向他瞄了眼:“方大人怎的宁愿相信外人也不肯相信自己的侄女?”

    “我只相信事实!”方俊铿锵地说接着嘲讽的目光扫向冷幕白余文杰等人:“你们不是也被她迷惑了吧?这女人狡诈淫荡不知道许了你们什么好处值得你们如此维护她!”这话说得两人面色铁青。

    “狡诈淫荡?”方拓哈哈大笑的接过话来,她眨眨眼:“师伯你这话从何而来?”

    “还用我明说么?”方俊浓眉倒立严声道:“趁现在赶快给我回去好好的定亲宴都让你给搅了故意的是不是?用毒素冲击穴道?这种功法我从未听过你摆那副半死不活的样子给谁看?若非碍着你姨妈的面子看我还管你……”

    “我知师伯对我行事多有不满!或许我满手血腥死有余辜但兰若冰的名声绝对不容任何人玷污!”方拓一把推开顾文宇一只手掌不自觉的摸向左臂。抬起头声音里夹杂的黯然和悲哀的味道缓缓开口:“至于兰若冰是否真的有过错失你以后便会明白!”说完却再次低下头没人能看到她的脸色似乎在犹豫什么。

    “师父!”这时从后院闪现一道娇小的身影肝胆欲碎的惊叫着扑了过来。

    白仙衣上前抱住无力的方拓。泪如断珠道:“师父你怎么会在这里?”

    方拓回过神来看向徒弟怜爱道:“我是来看你的啊!刚刚我还在遗憾呢!考虑是不是将你叫来没想到你还真的出现了!”

    “我一直在后院呆着呢!刚才听丫环们说有个疯……师父啊!怎么弄成这个样子!好吓人啊!”白仙衣一边说着一边用袖子擦拭着方拓脸上上的鲜血。

    “看你脸上的妆都花了!可不漂亮了!”方拓展颜笑道她抬手抹干徒弟脸上的泪水:“我终于能再见你一面总算……总算能瞑目……”话未说完大口大口的鲜血自口中喷出除了那流血不止的耳朵和眼睛这次便连鼻孔也淌出血来。

    “师父你在说什么啊!不准再这么说了!”白仙衣恐慌的睁大了眼睛

    众人默立在旁边或是辛酸或是悲痛的看着这对师徒却无一人能说出完整的话来。便是方俊和柳长风也露出了悲凄的神色低头无语。

    “怎么阴天了?”方拓抬眼这才现原本晴朗的天空上不知何时聚集了大片的乌云将太阳也遮住了。

    低头凝望着白仙衣:“仙衣该说的话那晚我已经说过了便不再重复我现在再告诉你一句话你要铭记在心世俗之言听不得!入耳是非信不得!当杀之人心软不得!可行之事犹豫不得!男女情朋友义更是天真不得!”说着她紧紧抓住徒弟的胳膊很认真的告诫道:“一定要记住为师便是没有了解其中真意行走江湖数载却仍看不透人心险诈弄不懂世态炎凉啊!心软至迂腐地步数场灾难皆因此而起今日生机耗尽才领悟这层道理晚啦晚啦!我的过错你绝对不要再犯知道么?”

    “是的师父!仙衣记住了!”白仙衣哭着点头。

    “记住就好!虽然你未必会听但我总算尽到了一份责任!”方拓笑了但身子却剧烈的摇晃了起来。

    “师父!”“师兄!”顾文宇和白仙衣都哭成了泪人。

    其他人也不顾的许多围了上去。

    “冰儿要下雨了!有什么话咱们进屋再说吧!”方俊似乎想要上前扶她但那手抬了抬最终还是拘谨了摆在了两边脸上也第一次现出了愧疚伤感的神色。显然面对将死的方拓他这个做师伯的多少还有些感慨吧!

    柳长风则一直很奇怪自从方拓誓之后他便神色复杂的站立在旁边既不给妻子报仇也不上前看看方拓似乎在思索着什么顾虑这什么。

    “不必浪费时间了!”方拓晃了晃头。接着又对顾文宇冷幕白余文杰三人交待了一大堆的话总算安排好了身后的事情。偶然瞥了柳长风身边躺在地上的苏婉一眼。现本已经被众人认定断气的苏婉的尸体竟然颤动了一下。

    “苏婉没死!”方拓惊讶的道。

    柳长风赶紧回身察看苏婉的伤势半晌才舒缓口气抱起她便要离去。

    “长风兄!”方拓扬声道:“若证明了我的无辜那女人是否能教给文杰和幕白处置?”

    柳长风闻言身形震动一下久久才道:“若她真的是罪魁祸我也放不过她!”扔下这句话便离开了众人。

    “他今天挺奇怪的!”方拓喃喃自语转向白仙衣:“哭什么?有什么好哭的?”方拓拍了拍她:“此时前来我就为求死!干干脆脆的死清清白白的死!我是谁?”突地大吼摆脱了白仙衣的手臂身子直立双拳高高握起对着天空的云彩像是在宣誓又像是在召唤着什么。一身的病态倦容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取代的却是一种令人激赏悦目的儒雅和飘逸;黑色眸子里此刻闪烁着一种诱人的深邃以及隐藏在深邃之后的欣喜与狂热。这时的她神采飞扬全身如有光华闪耀夺目异常:“我是方拓那个男儿方拓那个差点迷失的方拓。既然生无可恋死又何惧!我宁愿一死了之也不愿那样永远浑浑噩噩下去我宁愿在这天空下痛苦惨叫也不愿呆在那牢笼中窝囊一辈子!”双手扶住了一脸呆滞的顾文宇大力摇晃道:“我不是兰若冰更不是你妻子!我只是方拓!”对他来说兰若冰的身体是个很沉重沉重到几乎压垮她的包袱。即便表面洒脱毫不在乎但内心里却不得不面对各种压力毕竟他算是替兰若冰活着的!附加品便是贞节名声长辈和亲人这些东西让他倦了累了承受不住了。一直以来她的心中总是会有种莫须有的内疚感;常常有一种在传统道德严律之下的畏罪的感受;常常有一种在世俗观念的苛尺下自惭形秽的感觉。痛莫大于此!悲莫大于此!哀莫大于此!那对酒当歌的豪迈不绝于耳的夸赞也曾让他暂时忘却烦恼但每次快活之后却要独自面对满院的清冷与心内的萧索!如今终于要摆脱了这一切了!

    这一刻她想了很多不觉间体内似乎有什么东西被抽走了。身子再不受控制向后倒去。

    几人一直在注意着她一见如此连忙上前慌张的扶住将她搀到墙根下。这时天上开始飘雨了淅淅沥沥的偶尔一股风吹来横斜飘飞雾一样点在地上瓦上树叶上……

    “真下雨了!”感受到了雨水的冰冷。方拓仰面朝天却是眸子黯淡方才的耀眼色彩好像昙花一点痕迹都没有了。看了看眼眶通红的几个亲人好友:“我知道你们伤心但最后一点笑容都不肯让我见到么?笑一下吧!”身子越僵硬却仍是笑了出来。突然想起什么在怀中掏出一个血红色的簪来抖着手戴到仙衣的头上看了又看点点头蓦地。苍白无血色的脸上淡淡浮起一层红晕。她的眼睛却由此再次闪亮燃烧起来:“像!真像啊!我往日怎么没有注意呢!”

    拉住徒弟的手那笑容却立刻消失了:“嫣玉你不是嫣玉么?”眼中第一次盛上了泪水凝望仙衣好长时间眼中的光彩又一次黯淡了下去她叹口气喃喃道:“不是你不是她!”无意间她看向众人的身后然后很大声的笑了起来:“怜香你终于肯来看我了!是来接我的么?”

    众人听了她的话均感诧异忍不住回头那里却是空空如也什么也没有。

    “你在胡说什么?哪有人了?”冷幕白失声道。

    “没人么?那是我看错了!”方拓伤感的皱了下眉她的头缓慢的动着最后高昂起来口中开始念着奇怪的句子:“拨开陈旧的诗行只有字迹在渐渐黄。我幻想变成了飞鸟阳光中张开翅膀穿云破雾许多年只想找到岁月不会流逝的地方。桂树上一圈一圈的年轮啊它记载了人世沧桑擦一擦你能否看到幸福的闪亮?你的清澈眼神是否还在那个地方?你的美丽心灵是否还放着光芒?你那灼热的心脏会不会在时光的阻隔下变的冰凉?我的思念?还能不能被风吹到你的身旁?在那里你又是否会因此而受伤?”口中念着。到最后却已气若游丝。再说不出话来了。

    她的嘴唇还在开启似乎还要说什么众人竭力的听却一个字比一个字模糊。方拓深深的看了白仙衣一眼苦涩的笑了下然后用下巴点了点自己的左臂。又想抬起手却感到一阵从未有过的力不从心勉强做到了那手臂也只到半空便滑落下去。

    她的眼沉重闭上耳边还有着什么人的呼喊但是中间仿佛隔了什么。不清楚了。她感觉自己在向上飘如烟如缕的。所有人所有物都模糊起来白茫茫的像烟雾一样。似乎有风迎面而来把他们吹得很远很远。她向上升着想离开的不想离开的怀念的舍不得的!都离她远去了……

    顾文宇不敢相信的伸手探了探方拓的鼻息最后似乎受到了惊吓畏缩着往后挪步子看了眼僵硬站在那里的冷幕白和余文杰又看向身边低着头的师伯方俊动了动嘴巴终是不出声音心脏被抽空了一下子跪坐到了地上。

    雨越来越大了!白仙衣却没有像之前那样号啕大哭她的脸像是被什么东西铸住了傻呆呆的跪着惨惨的死盯着地面如同木偶一般。

    蓦地她抬起头目光凌厉的扫向方俊大吼道:“你不是要守宫砂么?我师父点了就在身上你找啊你来找啊!”接着站起身抬手向众人推去:“你们都走开离远点!”这时眼泪再次流下她痛哭用力的推搡着眼前这一帮低着头的男人:“你们都不是好人你们都不是好人……”

    “你们都不是好人!”就在这撕心裂肺的哭嚎中雨更大了!

    雍熙三年的四月初九原本晴朗无云的天空在很短的时间内被乌云占据了那黑压压的大到笼罩整个天地的云层越积越厚狂风飙起毛毛细雨变成了瓢泼一片轰然一声巨响有惊雷自北方传来地大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