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拓瞥了眼四周的环境这是余府后面的一处小院僻静异常在这府中上下都在忙碌夜晚就更显冷清了院子中的石桌上早就摆满了酒菜看不到仆从只有她与秦王二人。小心的看了看眼前这人面上表情。她抱拳道:“王爷您将在下带到此地到底有何指教?”

    “你就一点不害怕?”秦王负手而立笑意盈盈道。

    “啊?”方拓满脸糊涂:“害怕什么?”

    “你不怕我对你不利么?”秦王突地欺近鼻子险些贴住她:“这里只有你我二人你不怕我做出什么过分的事情么?要知道你虽穿男装但实是一位女子啊!”

    方拓本没在意可听他如此说立刻想到了自己的身份充溢在头脑中的酒气也消散不少。连忙后退一步微微皱眉:“王爷这种玩笑可开不得!”如果对方做什么过分的事情她自然会一拳打断对方的鼻子可人家身份不一般啊!要杀人灭口么?这时候武功凡的她也难免会有些胡思乱想。(哈哈哈!我笑!)

    秦王的眼睛一眨不眨的注视着她欣赏着她脸上变幻不定的精彩表情半晌哈哈一笑脸上漾开最欢畅的笑颜眼中闪动着欣慰爱惜的色彩这夜幕中的小院子也跟着亮堂起来他瞄了眼方拓伸向腰间的手:“传闻顾夫人的软剑锐利无比我可不想尝试啊!只是开个玩笑而已!”随便的做到一处石凳上又道:“在下明早便要回转杭州封地了临时起意想找方兄饮酒论诗一番至于别的可真的不敢阿!”……

    不知道过了多久方拓心不在焉的同秦王聊着诗词歌府。脸上却仍旧是那雾刹刹的表情这秦王是不是有病?酒喝了不少诗词也谈论许多但她总觉得秦王今晚找上自己不是为了饮酒做诗那么简单!对方看着他的眼神也太怪异了**裸的让人根本无法忽视。那眼神有些熟悉好像在那里见过可具体的又说不上来。不行得问问。她抬头:“王爷咱们直说了吧!您到底找我有什么事情?”

    秦王愣了一下变换了好几种脸色最后叹气道:“还是让你现了!其实是这样……”他咽了口口水:“孤上次说过的那件事小儿孩是纠缠不休阿!孤也甚是头疼但那时方兄的病情确是严重孤也不愿强求。此次参加余大人公子的婚筵正巧看到方兄神采飞扬显是好了不少便打算邀请你一同去杭州!可你上次拒绝了孤又有些不好意思才迟迟不肯开口!”

    “王爷在说笑吧?”方拓冷笑什么正巧看到自己她相信才怪。那眼神那有什么不好意思?分明是借口!堂堂一个王爷就算怕老婆有这么一而再再而三的说出来么?

    “难道孤说的话方公子还不相信么?”秦王沉下脸声音变的冷硬异常。

    “不敢!”方拓抱了抱拳脸上却倔强的布满怀疑之色。

    “看你那样子就是不信!”秦王的脸色又变这回柔和了很多:“其实……”他往前走了几步:“自从那日见到姑娘孤的心中便留下了夫人的影子经久不散……”说着竟然一把拉住方拓的手。“姑娘不相信么?在下对姑娘的心意天地可鉴日月可表。绝无半点虚假!”紧接着又面露痛苦之色:“可是苍天无情啊!竟然让我晚了一步……哎!不过孤绝不会勉强于你!若是方大人的侄子有负于你你尽管来找我!我一定将他碎尸万段帮你出气……”他连换了好几个称呼无论神态动作语言都是那般的哀伤悲痛可谓真情意切感人肺腑。完全是一副痴情男子的模样丝毫看不出里面有做戏的成分。

    他后来又说了什么不过这时候的方拓满脑子浆糊根本一局都没听进去。“王爷!您又说笑了!”总算反应过来方拓脸色难看无比的强自收回手放到背后搓了又搓以往柳长风等人对她的情谊虽热切但含蓄许多心中虽不舒服却也不是特别尴尬起码大家之间还蒙着一层纸呢!而柳长风等人也是聪明不会傻到犯她忌讳也就糊弄过去了!可是现在……她脸色泛青浑身冷汗毛都竖起来了鸡皮疙瘩更是掉了一地。没想到她方拓来到古代这么多年竟然也会遇到这种杀千刀的事情……

    “只要你记得!在你失意的时候!有我这样一个人在默默关心你!我就心有安慰了……”秦王脸上的肌肉古怪的抽*动几下猛地转过身用微微抖的话音道:“罢了!我回去了!若是有什么困难你尽可以到杭州找我!放心!孤绝对不是趁人之危的小人!”说完快步走出了院子。

    方拓张大了嘴巴好半天才合拢。这时一阵夜风袭过让她浑身打起冷战今天好冷啊……

    ※※※

    当方拓回到余府前院的时候已是夜色深重笙歌散尽了几个醉到不成样子的宾客或是被同伴带回或是被人搀扶到了内院客房。场中只剩下三三两两的仆婢在打扫着满院狼籍。

    她闻着那残留在空气中的酒味儿微微皱眉没想到同秦王聊了这么久。看这样子自己岂不是错过了闹洞房?正在可惜眼角瞄到了两道熟悉的身影两个女人从一间偏房中拉拉扯扯的出来似乎在争执什么!竟然是苏婉和婉茹。而更然她惊异的是此时的婉茹完全没有以往柔顺乖巧的样子她正气咻咻的瞪着苏婉口中还说着什么。

    奇怪!吵架了?可婉茹这丫头怎么会同自己的主子吵得那么厉害?刚要走过去劝架那吵架的两人却朝相反的方向分开了显然她们都没有注意到自己。

    正奇怪间。冷幕白从大厅出来看到她笑着走近道:“你可算出现了!你家小顾喝醉了!正没人照顾呢!”

    方拓气得瞪起眼睛不满道:“你们竟然让一个小孩子喝醉?都怎么当的哥哥阿?”接着互握着手腕冷笑:“我早告诉他没成年不许喝酒好小子趁我不在就敢胡来!”

    “还小呢?”冷幕白扯了下嘴角:“他成亲比我们早多了!”接着瞟她一眼:“再说你还这么管着他恐怕不太合适!毕竟你们现在不是师兄弟了!”

    方拓神色黯淡片刻旋即笑道:“你说得对!那咱们就去看看我那个喝醉了的夫君吧?”

    冷幕白跟着笑了笑跟着她走到众人先前喝酒的房间。

    “死小子!你们怎么没人管他?”方拓扶起如烂泥一样摊在椅子上的顾文宇口带埋怨:“余府缺床么?”

    “倒是我们疏忽了!这帮下人也是怎的就将他这么凉在这里?”冷幕白也皱着眉头看了看顾文宇提议道:“干脆找余叔叔安排个房间就让这小子今晚住在这里吧!”

    “也好!”方拓点点头。带着这一个喝醉了的人回去确实很麻烦。

    “对了!”冷幕白拍了下额头:“阿拓!你还没喝药吧?”

    “啊!”方拓才想起这茬。

    “我就猜到你会忘!”冷幕白笑了:“早就叫婉茹回去取来了!这不?就在桌子上呢!”

    “多谢!”方拓感激的点头若是不喝药真不知道自己会变成什么样子!她可不想再像前些天那般难受了。

    冷幕白脸色掠过一丝惨白悠长的叹口气久久没再言语……

    ※※※

    京城里人送外号“铁口直断”的李朝元伸了个懒腰便闭上眼睛窝到椅子上。心中暗道:“***以后还是少去倚红院吧!每一次去第二天准没精神!不过那小翠到是温柔体贴若是收来做二房……”脑中正自心摇神驰。回想着相好的温柔忽听一人道:“这位先生我想找一个人!”

    李朝元听着声音柔和清雅睁眼看去只见面前站着一位美丽女子。可比他那个小翠好看多了!这女子他是见过的!自从早上开始她就在这条街来来回回转了足有两个时辰却什么也不买只是眼睛盯着路旁的卦摊看了看又看似乎想算命又好像在找什么人。难道是打算算卦又不好意思么?想到这里他笑了下若是这样今天又能赚一笔了!这种事情他见过不少大都是来求姻缘却又脸皮薄的姑娘家。

    “姑娘!抽个签吧!”他笑道随手将放置姻缘签的竹筒递了上去。

    那女子犹豫一下便坐到摊前随便从签筒中抽出一支却看也不看只是掏出几个铜板放在桌上:“我想问一下前几日你旁边不是还有一人算卦么?”

    “哦!这样啊!”李朝元心中的热情被浇灭了大半他还以为人家专门来找自己的呢!略有失望的看了看旁边那空着的摊位:“那怪老头啊!前几天一帮五大三粗的人来找茬说什么他算得不准这不硬给捉走了到现在也没个踪影!”惋惜的叹了口气拿起那女子抽的签口中却又说道:“那老头是古怪一些人家算命是算喜不算忧他倒好专往坏的说这次肯定犯了哪个大人物的忌讳人家报复来了!”正待往下说突地看到签上文字脸上不禁出现了尴尬的神色却在下一刻皱起了眉头陷入沉思之中。

    那女子没有注意到他的怪异只是失望的叹口气低头沉吟片刻后便一言不的走了!

    “姑娘你再……”李朝元清醒过来刚开口却不见那女子身影了!他放下竹签长长的叹息一声:“下下签可怎的装错了?这可怎么算?”阳光下那签上分明写道:“梦中金银水中月晚来幽独更神伤!”竟是将之前没注意将福泽签放错地方好巧不巧的被那女子抽了出来……

    ※※※

    雍熙二年的大年初四京城汴梁的街道上一派喜庆的气氛。方拓独自漫步街边状似悠闲却有一股愁意顿时涌上了心头。这几日心绪不宁好不容易下定决心再到这里找那算命的老者问一问却找不到人了!

    一股浓郁的饺子香扑鼻而来却勾起了她的心事不禁忆起当初在家中过年包饺子的情形。嘿!这时候饺子应该叫角子吧?自己又怎么如此多愁善感了?多大了还想家?自嘲的笑了下双腿却不听使唤迈进了街旁的铺子里。

    “兰妹妹!”一道柔和的声音将她自乡愁中拉了回来顺着声音望去一位端庄秀丽的女子笑着朝这里走来。正是苏婉。

    苏婉优雅的在条凳上坐下看着方拓:“我正好要去找你呢!没想到在这里遇到了!”

    “嫂子有什么事吗?”方拓愣了一下问道。

    “唉!”苏婉叹口气却转头愣的活计吩咐了一番不一会儿几盘角子被送了上来似乎为了消减盘子中的热气手掌在那两盘角子上扇了扇好一会儿她才将盘子推到方拓身前:“热得太烫了这样也许会好些!咱们边吃边聊吧!”

    方拓夹了个角子蘸了些醋放入嘴中。不觉嗓子有些哽了咽下才笑道:“好吃!”

    “一看你这样子便是有心事!”苏婉看着她半晌才口带犹豫道:“妹妹!你改嫁吧!”

    “呃!”方拓第二只角子刚刚进入嗓子便听到这句话一下子噎住了!好不容易平复过来她面色难看道:“嫂子你又在胡说什么?”

    “长风昨天很伤心!”苏婉眼中已是模糊一片载不住的泪水顺着脸颊滚下来她悲道:“我看着心中也不是个滋味儿实在不忍看他这样下去我……”

    “别说了!”方拓烦躁的站了起来她皱眉道:“柳长风太过分了娶了你这么好的妻子也不知道珍惜还总是伤害你!”

    “妹妹!那小孩有什么好?”苏婉一把拉住她的手哭道:“你再考虑一下吧!长风真的很不错!”

    方拓看着苏婉。这样的女人是个男人就该怜惜的吧?可柳长风那混蛋究竟怎么回事儿?真是看错他了还大哥呢!越想越气!又见到对方满面的泪水大觉怜悯。长声叹气想替她拭干眼泪身上却从不带手绢面巾听得她仍旧那么说更感无奈挣脱对方的手不悦道:“嫂子你也太心软了!”停顿一下又说:“我累了!先回去了!”转身便走这角子是再吃不下去了。对于苏婉这般迂的女人她感到无比的头痛!怎么会有这样的人看来得找时间好好劝劝柳长风了……

    ※※※

    方拓捂著头晃晃悠悠的下地推开自己院子的大门从街上回来她便觉得头晕目眩心跳加剧浑身乏力眼中的一切更成了昏暗的一片。自己并未忘记喝药啊!怎么反而病得更重了!

    “凡为武道者以意为主以气为辅以招式步法为之兵卫……欲得力整先须形整;欲得形整先须意整。是以习技之初步功夫一曰调身身松……意者内也形者外也。先练意後练力先求松沉後求柔活再达刚强以先天之灵意导後天之拙力由是意动形随力由内刚由内生矣由是则柔而不软刚而不僵矣……”院子中顾文宇正在教导白仙衣练功法决。见到方拓进来连忙从石椅上弹起来问道:“师兄你不是去送隆云大哥了么?怎的这么早就回来了?”

    “隆云?我送隆云做什么?”方拓使劲晃了晃越昏沉的头问道:“他要去哪?”

    “今早我刚从余府回来的时候不是跟你说过隆云大哥今天就要离开这里回契丹了!”顾文宇看向她待见到她的样子不由担心道:“师兄!你怎么了?脸色好白啊!怎么都是汗?”

    “隆云要回去?你说过?”方拓愕然自己怎么一点印象都没有?该死头疼的更厉害了!剧痛难忍她忍不住蹲了下去双手抱头。

    这一下白仙衣和顾文宇都慌了!抢到她跟前连声询问。

    这些关心的话传到方拓耳中立刻被放大了好多倍每一个字都像一把锤子敲打着她的神经那痛感传入脑中轰然一声巨响如炸雷震得她浑身抖。胸口一阵麻痒喉咙跟着一甜喷出大口的鲜血她努力的睁眼只看到那两双惊恐忧伤的眼睛紧接着面前的景物全消失了眼前便只有黑糊糊一片……

    ※※※

    方拓只觉得浑身好像冰窖又似有烈火在烧时冷时热。难受异常。等稍微清醒过来先看到的却是一双睁得老大的眼睛。那么熟悉那时婉茹的眼睛此时她的脸上布满了惊恐的神色那是一种自内心深处的恐惧中间还夹杂著难以抑制的悲痛的绝望。却如同死气沉沉的潭水黯淡一片毫无光彩和生气。

    至于她的身子好似一摊烂泥虚软无力之所以不倒下去完全是因为一双手一双有力的死死掐着她脖子的手。那是方拓的手。

    “婉茹!”方拓自恍惚中惊醒惊叫一声便放开了手一把抱住向后倒去的婉茹探了探鼻息已然气绝。呼吸一窒她咬住下唇突地她看到地面心跳更是加重在她脚下满地的鲜血一把软剑躺在那里散着寒光顺着血迹望去又看到一双眼睛那眼睛长在一颗离开脖子的头颅上双目大睁满眼的不信。方拓看到那头颅的眼神她浑身的血液都凝固了只觉得一股骇意从心底角落直传到骨头里。茫茫然低下头那是自己的双手上面通红一片染着带腥味儿的鲜血。我杀了人还杀了两个?我怎么会杀了她们?为什么?为什么就一点印象都没有?这一刻她脑中空白一片。

    正恍惚间猛听得一阵声嘶力竭无比惊恐的惨叫木然望去只见一个丫环正跌坐在门口处面容扭曲的望着自己手脚并用抖着后退开来带出了房门才连滚带爬的嚎叫着冲了出去。“杀人了!杀人了!快来人啊……”凄厉的惨叫在午后的枢密使府中响起一声接着一声……

    而方俊与顾文宇得到消息赶过来的时候也不由得愣住了!房间一片狼籍地面床头墙上鲜血被溅得到处都是满屋子腥气。血泊中一具无头尸体赫然入眼那尸体的脖子显然是被利刃割断的断口平整。而方拓则跪坐在房间的角落里怀里抱着另一具尸体。神情呆滞着盯着地面一动不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