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

    西门吹雪看了身旁东方不败一眼,摇头道:“那是甚么地方,我从未去过。”

    陈远看着他,想起紫禁之巅幻境中那位同样一身白衣的吹雪剑客,心中感慨,道:“庄主可曾在昆仑绝顶瑶池之畔用过剑?”

    西门吹雪想了想,应道:“有的。十五年前,我与几位朋友远游两河源头,曾登上昆仑,使过一剑,莫非?”

    “庄主是否自此一剑后,便技近乎道了?”

    “不错。”

    “那就没差了,第一次近道之剑最为玄妙,合乎大衍,远涉三千。庄主一剑之下,剑意由现世直接贯穿到了红楼幻境,在那个世界的昆仑山巅留下了同样的印记,为内子所见,故有一谢。”

    西门吹雪一怔,问道:“莫非白玉京中所涉幻境全是真实世界?”

    “是真是幻,谁人来断?”陈远转向张三丰,笑道:“张真人应该有一番见解。”

    张三丰哈哈一笑,道:“不错,我这徒孙十年前入了争神之战,竟用真武剑召唤出了另一个张三丰,和我一般模样,一般性情,一般武功,但老道士可没半分印象。陈远你说多年不见,我可是头一次见你。你见的那个张老道,不算数,不算数的!”

    “闻名已久,亦可算相交。”陈远笑了笑,道:“偌大一座武当山,只张真人一位大宗师,可不大像话。俞莲舟,木道人,卓一航,冲虚几位竟然不在,莫不是也都到金陵去了?”

    此言一出,场中气氛骤然凝重,张三丰若无其事,吹胡子瞪眼:“你小子杀大宗师像杀鸡,有我一把老骨头给你拆就够了。留下他们干嘛,白白送命给你?西门吹雪也是你叫来的?哦――,你是嫌打起我一人来不够痛快?来来来,老道士就来试试你这天下第一的成色!”

    说着。这一代宗师大步走来,须发皆张,威猛霸道,跨步间便到近前,以手作鞭。狠狠一抡,偌大的巴掌像一扇沉重之极的磨盘,呼呼砸了下来。

    这一招毫无章法,只简简单单的一挥,一砸,完全没有一丝半点太极玄妙,更没有甚么四两拨千斤,以柔克刚,阴阳互化,清浊轮转的高明味道。一百人中有九十八个人看见了,都会以为这是血染征袍纵横沙场的无双武将所发出的狂暴一击,而绝非一位道家祖师的无上妙诣。

    那两个例外的,全在场中。

    西门吹雪眼睛瞬间亮起,盯着二人一举一动,不肯错过丝毫。在这位绝代剑客看来,张三丰这一招,至阳至大,充塞须弥而无外,已是武学中的至境。场中三名小辈姑娘自然不算,东方不败是绝计接不下来的,能不受伤已是大幸,换作自己上场。也要打过才知道高低,不知这年轻人会如何应对?

    陈远大笑,一掌推出,推出一个淡蓝色的大球,径约三尺,海陆皆备。横在二人中间,漂浮着,旋转着,看起来轻盈极了,似乎比一根羽毛还要轻,只要微风轻轻一吹,便会立刻飞上天,飘到不知哪里的远方,再也寻不回来。

    砰!

    磨盘般的大手盖下,盖在蓝球上,纹丝不动。

    张三丰纹丝不动,手盖在球上,粗糙,有力,像块坚硬的松木,历经风霜。

    球也纹丝不动,仍浮在半空,在原地徐徐转着,山川湖海历历在目,具体而微,光滑,精致,像块无暇美玉,晶莹剔透。

    山风吹荡层云,拂动众人衣袂猎猎作响,六双眼睛一眨不眨,瞪着那淡蓝色球,好像在看着脚下的山,山下的大地。

    山高千丈,重千万斤。

    地厚不知几许,重亦不知几许。

    易曰:至哉无疆。

    张三丰瞪了许久,收回手掌,仰天长叹,问道:“这招叫甚么名字?”

    陈远道:“乾坤。”

    “乾坤,乾坤……”张三丰低头咀嚼良久,摇头大笑:“老道修炼一生,到头来却奈何不了半个球。唉,这把老骨头就舍你罢,只希望你能放过这满山弟子。”说着,举手拍向自己天灵盖。

    “师祖!”

    “远哥哥!”

    “姐夫!”

    “张真人!”

    几人同时叫道,情绪各异,悲惊忧虚,般般不同。

    “张真人且慢。”陈远一掌递出,蓝光如幕,瞬息而至,阻住张三丰掌力,含笑道:“我来武当,并非为真人性命。召西门庄主前来,也不是为了杀他。”

    “那你是为了甚么?”张三丰瞪着他,搔搔头。

    陈远摇摇头,向西门吹雪道:“庄主可愿赐教?”

    西门吹雪沉吟着,道:“你对张真人只用了地坤,我想瞧瞧天乾是甚么样子。”

    陈远笑道:“天动而地静,庄主留心了。”

    言罢,袖子一挥,那淡蓝色球缓缓飞出,转瞬已近。

    西门拔剑便刺,以光明心掌杀戮剑,雪白寒光一闪,剑尖已抵在球上,相持只一息,蓝球一转,复又前行,西门倒飞出去,又掠回来,脸色更白,平静道:“我败了。你这招可还有后续变化?”

    “有的,还有两式。”陈远答道,招了招手,蓝球飞回,没入掌中,“我见两位,实是想请你们好好活着,来验证一个事实。若是你们也跑去金陵,随丽华一起布五采阵,来对付我,我要想留手,委实难了些。”

    “验证甚么事实?”二人齐齐问道。

    陈远想了想,问道:“依二位之见,一门神阶心法只能供一人飞升,可有甚么缘由?”

    二人摇头:“没见过神阶心法,谈何缘由?”

    陈远负手望天,悠悠道:“我们这个世界,是被封印的世界。任你天赋才情如何空前绝后,际遇因缘如何非凡,向道之心如何决绝,于武道上最多也只能修成个技近乎道的大宗师,也就是二位眼下的境界,想要再进一步,平地飞升,实属妄想。不是实力不够,仅仅是不被允许而已。而神阶心法,便是幕后者准你化生超脱的证明。”

    说话之间,睛空中忽然响起一连串霹雳,震人心魄,一道道耀眼电蛇狂啸扑下,行如天罚,要诛灭泄露天机之人。

    陈远冷笑,将手一举,蓝球涌出,将漫天闪电尽数收了,天空仍是睛睛朗朗,高远苍茫。

    众人刹那间都沉默了,尔后不约而同抬头望天,想象着上面有只看不见的大眼睛,时刻注视着人间众生的一举一动,内心深处不由一阵颤栗,西门吹雪脸色冰冷近乎透明,握着剑,指节寸寸突出,青筋毕露,缓缓问道:

    “幕后是谁?”(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