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孙大娘应声去了,葛蓝苗心中早憋了许多问题,连珠般问道:“陛下,成王世子到底是哪个,陈远还是那女子?她又是谁,为甚么要召他们进宫,还带了这许多大宗师前来?赤帮主所言又是怎么回事?”

    洛丽华先对黎星刻传音说了几句,黎星刻一言不发,点了点头,携着碎星刃,展开身法,迅速东去了。

    “蓝蓝,”洛丽华瞥过冷漠的无情,道:“你先进白玉京看一下。”

    葛蓝苗凝神出定,入内一瞧,但见战碑上写着:

    今有陈远、云秋心,共分神心,大违天数。若有于一世中同时击杀或擒拿二人者,可来领取神阶心法逍遥游。

    “云秋心”这名字一入眼,又忆起所见幻容神兵,葛蓝苗一阵恍惚,颇有不可置信之感,出来问道:“云秋心才是我见的那位世子?她与陈远是甚么关系?”

    洛丽华道:“她本是前礼部尚书云铮之长女,为陈远至爱,因某个缘由幻容成他的模样,假扮成王世子,便是和你熟识的那位。我因被七姊封印了记忆,神战结束前才想起来,却已晚了。”

    葛蓝苗沉默良久,方问:“你凭算将他们怎么办?”

    “蓝蓝,只一句,”洛丽华看着她,平静道:“我一定要得到逍遥游。”

    星河如带,横穿天中,不辨南北,夜风徐徐,游荡寒林,由西而东,葛蓝苗点点头,又摇摇头,叹息着,“她武功那样高,我是没甚么用啦!”

    洛丽华瞧了她好一会,方道:“也好,你先回京师,辅佐诸葛先生管着些事。白玉通缉一出,这会子人心正纷乱,好生替朕理清了。”一面说,一面抛过一枚纯赤金牌。命:“若有不法,可便宜行事。”

    “臣,遵旨。”

    葛蓝苗垂着首,双手捧过,低低承旨。尾音不绝,长长飘入风中,不知散向何方,而她整个人,也随着风南去了。

    只剩下二人,也不知过了几时,无情冷冷道:“你不该对他用万古长夜的。”

    “哦?”

    无情盯着她,道:“你为甚么不敢对蓝蓝说,陈远就是洛华帝?”

    洛丽华挑了挑眉毛,微不可察。道:“因为没必要。”

    无情摇摇着,叹息道:“青绫给了你长夜药,不是让你用来害陈远的,这会毁了他的。”

    “七姊既给了我,就不会管我用在哪儿。”洛丽华平静说道:“而且,无情你不奇怪么,为甚么长夜药会对他有效果?为天心震怒与群星陨落所害者零星见诸史料,总各有二三人,唯独万古长夜,只王莽一人。何以今儿又有陈远?”

    无情沉默一会儿,道:“他们都是得国不正之人?”

    王莽篡汉得国,立新朝,实新政。速死。

    陈远情形更为诡秘,直接替代了原本皇帝,号令天下。

    “不大像。”

    洛华丽走了几步,道:“七姊飞升前为陈远斩断了作皇帝时的众生因果,他如何得国不正,亦已是过去。绝计影响不到。更何况,胡亥、曹丕、司马炎、孙吴,哪个不歪,也没见中过。”

    “或是当时没有这毒呢?”

    洛丽华摇头道:“绝计不是。天心莲华升于浮云之巅,群玉之泪藏于大块之中,此皆有记,百世芬芳却不见言明,你可知它产自哪儿?”

    无情道:“一天,一地,一人?”

    洛丽华道:“它产于和氏璧中,我自青梅境中带出这枚玉玺,给七姊看了,她出手采药,却因这玺本非现世之宝,只得了万古长夜。若是真品,只需大宗师出手,便可得药,如何会没有?须知那几人在时,玉玺也在的。”

    无情道:“所以?”

    洛丽华道:“所以王莽与陈远一定有某种共通之处。”

    无情冷冷道:“这和你下毒有甚么关系?”

    “没关系,只是我试了试,成功了。”洛丽华霍然转身,眼睛闪闪发亮,更甚天上群星,“无论如何,我要逍遥游。”

    “神阶心法,逍遥游!”

    此夜,不拘中原大地,塞外南北,正邪外魔,甚么来路,何方高手,尽被白玉京通缉令搅动了心思。以往白玉京争神之战隐秘之极,只在各大门大派中流传,江湖中只隐隐有种种离奇传闻,从未证实过。今次一现真身,各路豪杰纷纷骚动起来,四处打探,期望分上一杯羹,然而,没多少人有所进展。

    只因对江湖中各路好汉而言,二人名声实在算不上响亮,陈远还好些,因青梅境前成王世子遇刺一案,引动了许多目光,有些名声,而云秋心之名,当真是无人知晓,像是直接从石中跳出来一般。又兼二人行踪一向低调,好汉们没头苍蝇似的一通乱忙,只毫无头绪。

    然有一个庞然大物,几乎纠结了整个中原江湖四成的势力,虽成立未久,却早盘根错节,各施神通,消息联通之下,没多久便查明了陈远华山弟子身份,一路顺藤摸瓜,线索不知为何,竟从未断过,直找到了二人隐居湖边,又寻迹东进,追了下去。

    “真是世事难料哪!我一力建立起的天心盟,竟成了搜捕咱们的主力……”

    陈远搜魂完毕,转身便走,任背后大汉摔在地上,出了角落,与秋心上了小舟,装作打鱼样子,慢慢划着出了海,离开了这座充满了疯狂江湖人的渔镇,直到看不见别的船只时,才一齐发力,催动小舟劈波斩浪,一路向北。

    沿途所见,唯一比人多的,只有海水了,二人不敢太过偏离海岸线,只在若即若离之间,不住北进,陈远景况时好时坏,常常忽然迷茫,诸事皆忘,只一句话奇异非常,渐渐在脑海中鲜明起来,始终不去,甚至在失忆之时。

    “云儿,你还记不记得青姊和咱们说的最后一句话?”

    海风自耳边呼啸而过,陈远坐在船尾,忽然又一阵失忆过后,神色回转,遥望无边的蔚蓝色大海,开口问道。

    秋心掩去忧愁,想了想,道:“道法自然,唯心超之。前路漫漫,望君珍重,怎么啦?”

    “道法自然,唯心超之这八个字,方才……”陈远沉思着,考虑着,道:“很奇怪,别事全然不记得了,它们忽然跳了出来……”

    一语未了,二人齐齐南望,但见远处水面上,一道黑影狂奔突进,使的竟是乘风蹈海的无上轻功,真个如迅雷疾电一般,片刻已近,低啸一声,魔音尖刺似的贯入耳中:

    “无知小辈,留下心法罢!”(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