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振元?”

    陆炳一怔,随后笑道:“待我更衣,便随兄弟进宫面圣。”

    “陆大人请尽快一些,卑职出来时……陛下好像有些不耐烦。”大内侍卫低声道。

    陆炳袖中滑出一张银票,不动声色扶了过去,笑咪咪道:“敢问周兄弟,陛下要提那林振元,所为何事?”

    周勇衣袖一摆,暗中接了过来,左右看了看,方道:“那林府有一婢女小芷,向悯农寺献了一条藤,陛下瞧了,好像很欢喜,听闻林家之事,脸色不大好看,问了几句,便命卑职前来请陆大人了。”

    陆炳微顿,若有所思:“悯农寺,一条藤?”

    周勇拱手道:“还请大人速速更衣,提了林振元,随卑职进宫。”

    “呵呵,周兄弟暂且稍待。”陆炳回了内堂,翻了翻案上档案,找出林府一案,迅速阅过,已有所悟,招了招手,黑暗角落中渗出一道黑影,伏地道:“大人有何吩咐?”

    “你先行一步,去狱中将那林振元打理的干净些,莫要露出太多严刑痕迹!”陆炳咬着牙,冷笑着:“底下的兄弟们办事越来越不牢靠了,连那些个滑商们的真实心思都没打听出来,凭白给人做了刀!”

    黑影默不作声,正要飘出,陆炳白牙闪着冷光,又道:“二十三,传命飞燕堂,将林案涉及商人全部拿回诏狱!”

    “是!”

    陆炳换了朝衣出来,周勇随着到了诏狱,却并未进入,只在外面候着,春日阳光虽灿烂,周勇也有一身不俗武功,看着“诏狱”两个金光闪闪的大字,似乎散发着股凄厉惨呼的黑气,萦绕不去,守门的锦衣卫虽都陪着笑,却更令他不寒而栗。

    不多时,陆炳出了来,身后跟着两个人,绣春服要更华丽些,飞鱼刀也要更长些,周勇认得是锦衣卫的两位副指挥,本可算得是中层,此刻却抬着个担架,上面躺了个中年人,面如白纸,脸孔深陷,闭着眼,埋在被子里,似乎感到了温暖的阳光,勉强睁开眼,胡须颤动,几乎要流下泪来,却半句话也说不出来。

    周勇也不多说,一行人上车的上车,跨马的跨马,当街疾驰,惊散一途路人如飞虫般四散避开,快到皇宫时,方勒了缰绳,慢了下来。

    几人出车下马,抬了林振元,过朝天门,绕御道,经龙池,越虹桥,步九重宫禁,到了紫微宫,周勇进去拜道:“启禀陛下,锦衣卫指挥使陆炳,提了林振元,正在宫门外候旨。”

    陈远自微微泛绿的薯藤上收回真气,抬了抬眼皮,道:“传。”

    小芷想要站起来,却又没有,碧落轻轻按住她,低声道:“陛下赐座,你不必为任何人起身,也不能。”

    “传锦衣卫指挥使陆――”

    长长的尖锐传唤声自宫中荡出,陆炳眯起眼,望着紫微宫上方慢慢聚拢过来的四方云气,心中暗惊:“陛下此番闭关,莫非真的在五采气上更进一重,竟可号令风云,接近了天人境界?”

    深深吸了口气,陆炳神色郑重,步入紫微宫,便看到似乎更年轻了的天子坐在御案后,平静目光望了过来,竟令这大宗师心神一颤,垂目躬身道:“臣陆炳,参见陛下。”

    身后两名副指挥轻手放下担架,拜道:“微臣参见吾皇万岁!”

    担架上林振元挣扎着,想要起身,拜见天子,却连身上被子都没能掀开。

    小芷眼圈泛红,终于没能忍住,起身奔出,伏在担架上,低声泣道:“老爷……”

    林振元胡须颤动,瞪着她,微微道:“胡……胡闹,天子驾前,安……安可……安可如此无礼,还……还不退……退下!”

    碧落奔了过来,拉起小芷,附耳道:“莫要怒了陛下,坏了你家主人。”

    小芷忙忙拭泪,随着碧落回到原位,才发现宫中气氛不对劲,竟沉凝的可怕,御案后天子端坐不动,目光深沉之极,如同太山,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碧落忽然发现地上自己的影子不见了,偷偷一瞧窗外,本是温暖春日艳阳天,赫然已是暗无天日,远方淡淡云气如归巢般涌了过来,变幻万千,令人头晕目眩。

    “这……这……”碧落少女心中大惊,若是从前,不通武道,还不明所以,现在稍通了些,才知晓这其中究竟蕴藏着多么可怕的力量!

    “咔嚓……”

    忽然一阵微不可闻的破碎声传入少女耳中,碧落寻声一看,竟是当殿静立的锦衣卫指挥使,当代大宗师陆炳脚下的青砖,现出了一小片极细的裂缝。

    “公孙大娘说过,大宗师已明彻阴阳,理分清浊,对一身力量的把握已到极致,纵是激战时也是攻守于一,毫无外泄……”少女瞧着那片蛛网般的裂缝,心神激荡:“现在这样,难道是陛下仅凭目光,便压的陆炳不能自制了么……”

    碧落先是一喜,随后大忧:“皇帝如此武功,我要练到甚么程度,才能……才能报仇……咦,不对!我第一反应为甚么是高兴!”

    少女心思一时缥缈了,却不知此刻紫微宫外,禁城中,后妃宫女尽皆望着天上奇异的云气,指指点点,议论纷纷。

    皇城西北乾天位,一座青色云宫中,青衣的公主凭栏而望,忽然叹了口气,低低道:“小远……”

    “这便是亲自铸了成王府血案的人!”陈远望着案下垂首的陆炳,血脉深处涌起一阵阵仇恨的狂涛骇浪,直欲淹没一切,甚至神府居处,正化神为剑,对弈五采云气天下因果的元神,也晃了晃,渐有不稳之相,远处丝丝黑色更逼的近了些。

    “不好!”察觉到元神异象,陈远顿时懔然,回过神来,幸得不深,垂目凝心,七色流转,渐渐平定下来,“这番狂怒瞒不过陆炳,须得有个名目……”

    陈远冷冷道:“陆卿。”

    陆炳身了重压遽去,心中长长松了口气,应道:“臣在。”

    “你可知道,这薯藤若是为真,栽种得活,我朝人丁要涨几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