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三夜并未遇到任督高手,陈远心中暗思,一瞧战录碑,已成了:

    五十战,四十九胜,一平,连胜四十九。

    碑前多了一物,拾起一看,是枚微泛白光的玉牌,长约七寸,宽不盈掌,正面上刻三个小字:风陵渡,又雕着一位独臂男子,英武不凡,两鬃斑白,双眉不展,似有极大心事,背面雕着一位少女,一片纯真,玉雪可爱,边缘却有猛兽恶鬼之图,状极狰狞,刻着乍暖还寒四个小字。

    他长吁一口气,风陵渡在黄河边上,离华山不远,等学完剑倒可去瞧一瞧,把玩片刻,出来一瞧,正在掌上,收入怀中,歇息不提。

    次日吃饭时,陈远发现多了许多人,原是新年将近,在外游历的弟子大都纷纷回山,准备年终大比,并过佳节。

    待到剑音花带晨练时,四周也站了许多师兄师姐,含笑观看,不时指点,不胜唏嘘,陈远老老实实的一剑剑使来,决不出格,竟也没人注意到他。

    范朋倒是精神抖擞,面上生光,在众人之前一拳一剑使的风声呼呼,颇见功力,练完解散后带了几人在众师兄师姐中谈笑风生,显得如鱼得水,不时听得“李师姐许久不见,更漂亮了”、“王师弟气势凝炼,功夫大涨啊哈哈哈”、“这是张师弟,一手剑法使的极是凌厉,诸位多多指点,这是常师妹……”

    原来范朋入门多年,前些年大比中名列前茅,得授混元功,并不下山游历,而是留在山上指导后进弟子,现已通了五六脉,和这些回山弟子俱都熟识。

    陈远和李进正要溜走,被范朋瞧见,眼睛一亮,远远奔了过来,呼道:“陈师弟,李师弟,请留步!”

    陈远暗道不好,却见他带着一堆人涌了过来,执着手亲热问道:“陈师弟多日不见,夜间可好?”

    李进冷笑道:“这话问的奇了,陈远夜间如何,与师兄何干?”

    众人大笑,陈远抽出手来,知他暗问白玉京战事,面无表情道:“不劳师兄费心,师弟尚过得去。”

    范朋面色不变,拍着他肩膀笑道:“师弟可曾通了一脉?”

    陈远暗暗皱眉,道:“师兄何必明知故问,尚未大比,我如何通脉?”

    华山门规,大比中择优传授高深功夫,其中内功至关重要,颜歌也不敢轻传。

    范朋又欲握手,陈远闪身躲过,冷冷道:“师兄自重!”

    范朋暗恨,指着陈远向众人高声道:“诸位师兄师姐,这位陈远师弟,往年限于功力,只在正经组中厮混,今年终于打通了小周天,大比中各位可要小心哇!”

    众人轰然应是,间有几位师姐瞧着陈李,眼睛发亮,李进又气又急,骂道:“你这小人!”

    范朋沉下脸来:“当众辱骂师兄,该当何罪?”

    陈远拦住他,道:“不必废话,师兄意欲何为?”

    范朋脸色转睛,凑过来低声道:“两位师弟自知,若从我愿,保你们得传紫霞神功!”

    李进跳了起来,又欲骂人,陈远一把拉住,转身就走。

    二人来到练剑处,李进终忍不住骂道:“甚么恶心东西!好好一个华山,被他们搞的乌烟瘴气!”又看着陈远担心道:“我在正经组倒没甚么,陈远你在周天六脉组,范朋要是请人一意和你为难,那么多通脉师兄,你可怎么办?”

    华山年终大比,分为三组,十二正经丙组,周天六脉乙组,任督甲组,对应不同内功境界弟子。其中乙组至关重要,小周天弟子名次若好,便可得传紫霞混元明月流风等心法,若是不好,只有落云诀,虽都是地阶,相差却极大。

    李进恨恨道:“不知掌门是怎么想的,明明小周天应另分一组的!”

    陈远笑道:“不用担心,想来是为了磨炼弟子罢!真正杰出之士,总能冲破重重阻碍,脱颖而出的。”对着李进怀疑的眼神,陈远眨眨眼睛道:“真的没事,你小子放心罢!”

    李进沉默片刻,问道:“莫非我们以前猜测的是对的?”

    原来门中突破小周天的师兄师姐们,总有一段时间变的奇奇怪怪,有昏昏沉沉的,有剑法大进的,二人对此作出许多天马行空的猜测,他现下想来,实有啼笑皆非之感,笑道:“不是的,另有原因,只是不能轻语,你快点突破罢!”

    李进尚自嘟嘟,陈远拍他一下道:“快练剑罢!”当下二人开练,陈远将自己白玉京心得一一说出,李进听的大呼小叫。

    一时无话,下午湖雪渐溶,陈远在岸边正自练剑,感悟剑韵,忽听天上有人作歌曰:闲花流水逐自在,白云出岫……

    陈远哈哈一笑,望向来处,高声接道:“白云出岫忽委地!”

    只见来人一身淡淡青衣,正飞天而来,身姿曼妙,闻言一晃,似是真气不稳,当真流星般直坠而下,应了委地之语,正是颜歌,落地轻咤道:“死小远,不干好事!”

    陈远摸摸耳朵,颇无辜道:“每次听小师姐你说这两句,总忍不住想改上一改,今次总算让我逮到机会啦!”

    颜歌越湖而来,笑道:“好个尖牙利嘴!快将清风式演来我看,不要让我也逮到机会!”

    陈远应是,提剑一一演示而来。

    她瞧了瞧,蓦然衣袖连拂,一股股潜力涌来,陈远凝神正意,奋力一一应对,剑势绵绵,如清风徐徐,虽柔和却坚定。

    待他将第一式变化演练完毕,已被迫的大汗淋漓,气喘吁吁,颜歌收手叹道:“这一式剑法小远你已得了真意,只是内力实在不济!”

    陈远调息片刻,坚定道:“不碍事,大比后我定能学得。”

    颜歌瞧了瞧他,美目连闪,说道:“爹爹给我下了严令,不许我私传紫霞功,不然全部逐出门去,我虽不怕他,却不能连累了你。”

    不待陈远答话,又道:“真真修炼的天光云影诀,乃是本门两大天阶心法之一,却也是苦梅师叔严禁私传的,不然我去请她,多半能传了你。”

    陈远心中感动,沉声道:“小师姐,”

    颜歌道:“嗯?”

    陈远凝声道:“请小师姐莫要去求别人了!相信凭我掌中剑,定能学得神功,败尽英雄!”

    颜歌看了他许久,忽地伸小指刮脸笑道:“你羞不羞,小小一个小周天放这大话,风太师叔都不一定能做到呢!”

    陈远红了脸,坚定道:“现在不行,将来一定可以的。”

    颜歌看这小小少年,虽尚有稚气,却面色坚毅,隐隐透出一股无坚不摧的锋芒,忽地沉默了,轻声道:“呐,小远?”

    陈远道:“在。”

    她转过身去,一手按着青虹剑,一手指点着广阔江山,语声飘渺,似从白云间传来:“将来你天下无敌了,帮小师姐做一件事,好不好?”

    陈远只觉心神激荡,不由深深吸一口气,弹剑道:“好!”

    沉默许久,颜歌笑道:“好了,那还是很远的事。现在,陈大侠,让我来教你水波不兴罢!”

    陈远脸红红的,忽地想起风陵渡令,忙地取出,道:“先不急,小师姐你看这是什么?”

    颜歌伸手接过,玉牌是白的,手是白的,相映成趣,她翻来覆去看了一会,轻声道:“这男子应是神雕大侠杨过,少女仿佛是峨眉派开山祖师郭襄,来头不小。你得了此牌,战绩如何?”

    陈远暗惊,这两位均是名震当世的高人,同时有关,当是幸事,道:“四十九胜,一平。”

    颜歌抛还令牌,道:“合了大衍之数,难怪。只是你不要高兴的太早,郭襄前辈是在四十余岁上开创的峨嵋一派,按这上面所画,显是她少年时与杨大侠的一段往事。”

    陈远接过,笑道:“那也和神雕大侠有关,到时小师姐你陪我去罢!”

    颜歌瞧他一眼,没好气道:“没出息,这样还想败尽英雄!”

    转念一想,又道:“可以是可以,不过总要等到莲花剑学完罢,年终弟子大比也只有二十多天了,你先把心思放在这上面的好。”

    陈远喜道:“是,小师姐放心罢!”

    当下颜歌传了水波不兴一式诸多变化,又复演示,陈远一一牢记,不敢或忘,夜间自入白玉京练剑。

    上得山多终遇鬼,这晚终于给陈远碰见了一名任督高手。

    那是名少林弟子,精研罗汉功,八脉俱通,一路龙爪手业已登堂入室,陈远虽竭力支撑,内力却远非敌手,脏腑被一招重伤,他步法又差,被那少林高手一招抱残守缺击下台来,幸好陈远当机立断,发动碎玉诀,连发四招,终是挡了下来,重伤不死,第三日被颜歌好一通嘲笑。

    如此时光易掷,流年轻抛,颜歌或二日,或三四日,传下一式莲花剑,陈远夜间白玉京练剑,遇见六脉尚可败之,碰到任督虽一场未胜,奈何早有准备,败而不死,也非是侥幸。

    忽忽二十余日,待他学至花开见我一式时,已是大比前一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