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手皱眉道:“会不会是个陷阱呢?”

    在风灯照耀下一个大汉正死命抱着一截似是船桅断折的木干在汹涌的海面上载浮载沉随波浪飘荡。

    老手的“雉朝飞”正缓缓往落难者驶去由于在大海中停船是非常不智的蠢事所以只有一个救他的机会错过了除非掉头驶回来可是在黑夜的大海里能否寻得他亦是疑问。

    刘裕想也不想道:“如果敌人神通广大至此我刘裕只好认命怎都不能见死不救。来!给我在腰间绑绳子。”边说边解下佩刀。

    众人见他毫不犹豫亲自下船救人均肃然起敬连忙取来长索绑着他的腰。另一端由老手等人扯着。

    当船离那人不到两丈时刘裕叱喝一声投进海水里冒出海面时刚好在那人身旁。

    刘裕探手抓着对方手臂大叫道:“朋友!我来救你哩!”

    那人全无反应却被他扯得松开双手原来早昏迷过去全赖求生的意志抱紧浮木。

    刘裕在没有提防下随对方沉进海水里去连忙猛一提气本意只是要升上海面岂知不知哪襄来的力量竟扯着那人双双腾升而起离开海面达三、四尺。

    老手等人忍不住的齐声欢呼暍采赞他了得。

    刘裕喝道:“拉索!”

    众人放声喊叫大力扯索

    就借扯索的力道刘裕搂着那人的腰斜掠而上抵达甲板完成救人的任务。

    ※※※

    云龙舰上。

    舱厅里聂天还神态悠闲的在吃早点郝长亨在一旁向他报告过去数天他不在两湖时的情况。

    当说到胡叫天意欲退出的请求聂天还漫不经意的道:“叫天只是情绪低落过一阵子便没事。着他暂时放f帮务交给左右的人找个欢喜的地方好好散心待心情乎复再回来吧!”

    郝长亨低声道:“他已决定洗手不干希望从此隐姓埋名平静安渡下半辈子。照我看他是认真的。”

    聂天还沉默片刻点头道:“这是做卧底的后遗症出卖人是绝不好受的我谅解他。唉!叫天是个人才更是我们帮内最熟悉大江帮的人。设法劝服他我可以让他休息一段长时间待他自己看清楚形势再决定是否复出。”

    郝长亨点头道:“这不失为折衷之法如帮主肯让他在任何时间归队他会非常感激帮主。”

    聂天还叹道:“刘裕现在已成了令我和桓去最头痛的人叫大之所以打退堂鼓正是被荒人的甚么‘刘裕一箭沉隐龙正是火石天降时’的骗人谎话唬着了。”

    说到这里心中不由想起任青媞她说要杀死刘裕以证明他非是真命天子究竟成败如何?他真的很想知道。

    郝长亨以手势作出斩之状

    聂天还道:“对刘裕桓玄比我更紧张巳把杀刘裕的事揽上身。如果怎都干不掉刘裕天才晓得将来会展至怎样的一番景况?”

    郝长亨微笑道:“帮主不用担心因为刘裕已变成众失之的难逃一死。他的功夫虽然不错但比之燕飞却有-段很大的距离即使换是燕飞在他那样的处境里亦难活命。”

    聂天还道:“不要再谈刘裕希望有人能解决他不须我们出于。我的小清雅还在脾气吗?”

    今次轮到郝长亨头痛起来苦笑道:“地变得孤独了只爱一个人去游湖真怕她患了相思症。”

    聂天还出奇的轻松地道:“她最爱热闹所谓本性难移只要你安排些刺激有趣的玩意儿哄得她开开心心的肯定她会忘掉那臭小子。”

    郝长亨沮丧的道:“我十八般武艺全使将出来却没法博她一笑。”

    聂天还笑道:“我们的小清雅是情窦初开你不懂投其所好断错症下错药当然是徒劳无功。”

    郝长亨叹道:“这附近长得稍有看头的年轻俊彦都给我召来让她大小姐过目她却没有一个看得上眼。这批小伙广随便叫一个出去无不是女儿家的梦中情人在她小姐眼中则只是闷蛋甲、闷蛋乙。帮主你说这是否气死人呢?”

    聂天还从容的瞧着他道:“你似乎已完全没有办法了。”

    郝长亨暗吃一惊忙道:“我仍在想法子。”

    又叹道:“我知道毛病出在甚么地方。被我挑选来见她的小子们都与高彦这种爱花天酒地、口甜舌滑的小流氓有很大的分别他们全是那种我们可接受作清雅夫婿的堂堂正正男儿汉然则在哄女孩子这事上他们怎都不是在花丛打滚惯了的高小子的对手。”

    聂天还哑然笑道:“对!对!我们怎也不可以找个专擅偷心的花花公子来与高小子比手段一个不好便成前门拒虎后门进狼。”

    郝长亨道:“或许过一段时间清雅便会回复正常说到底她仍是最听帮主的话不会让帮主难堪。”

    聂天还舒一口气悠然道:“解钤还须系铃人这种男女间的事必须像对付山火般扑灭于刚开始的时候如任由火势蔓延只会成灾。”

    郝长亨终察觉聂天还似是胸有成竹的神态愕然道:“帮主竞想出了办法来?”

    聂天还从怀内掏出一个卷轴递给郝长亨道:“荒人定是穷得慌竟想出如此荒谬的财大计要与各地帮会合办往边荒集的观光团。由各地帮会招客只要把客送列寿阳边荒集会派船来接载由荒人保证观光团的安全这卷东西里详列观光的项目甚么天穴、凤凰湖、古钟楼;还有说书馆、青楼、赌场等诸如此类真亏荒人想得出来。”

    郝长亨接过卷轴拿在手上问道:“这卷东西是怎么来的?”

    聂天还道:“是桓玄给我的本只是让我过目我一看下立即如释重负整个人轻松起来硬向桓玄要了。哈!桓玄只好找人誊写另一卷作存案。”

    郝长亨不解道:“寿阳是北府兵的地方司马道子和刘牢之怎肯容荒人这么放肆?”

    聂天还道:“现时的形势非常古怪刘牢之和司马道子都不敢开罪荒人怕他们投到我们这边来且要和他们做贸易所以这种无伤大雅的事只有只眼开只眼闭。”

    郝长亨道:“桓玄又持甚么态度?”

    聂天还道:“他会装作毫不知情。”

    郝长亨失声道:“亳不知情?”

    聂天还微笑道:“这些观光团欢迎任何人参加只要付得起钱便成。假设我们要杀死高小子是否很方便呢?”

    郝长亨恍然道:“难怪帮主有如释重负的感觉。不过边荒集一向自由开放来者不拒没有观光团也是同样方便。”

    聂天还欣然道:“你何不展卷一看只须看说书馆那一项自会明白我因何心花怒放。”

    郝长亨好奇心大起展卷细读一震道:“好小子竟敢拿清雅占说书卖钱。”

    聂天还仰天笑道:“这就是不懂带眼识人的后果幸好高小子财迷心窍转眼便露出狐狸尾巴省去我们不少工夫。”

    郝长亨跳将起来道:“我立即去找清雅来让她看清楚高小子丑恶的真面目。”

    聂天还喝道:“且慢!”

    郝长亨道:“不是愈快让她清楚高小子是怎样的一个人愈好吗?”

    聂天还沉声道:“假如清雅要亲白到边荒集找高小子算账我们该任她去闹事还是阻止她呢?如果她一意孤行我们可以把她关起来吗?”

    郝长亨颓然坐下点头道:“确是令人左右为难不过所谓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这种事迟早会传人清雅耳内去。”

    “砰”!

    聂天还一掌拍在木桌上立现出一个清晰的掌印这位威震南方的黑道霸主双目闪着慑人的异芒狠狠道:“在‘小白雁之恋’的书题下其中一个章节是甚么‘共度**’这究竟是甚么一回事?清雅的清白是否已毁在高小子手上?**他高彦的十八代祖宗只是这个章节我便要把高小子车裂分尸。”

    郝长亨道:“肯定是这小子自吹白擂清雅绝不是这样随便的人。”

    聂天还狠狠道:“我也相信清雅不会如此不懂爱惜自己。真的岂有此理!竟敢坏清雅的名节。”

    郝长亨道:“高彦算是老几此事交给我办保证他来日无多。”

    聂天还叹道:“只恨我输了赌约否则我会亲手扭断高彦的脖子。此事我已请桓玄出手他会为我们办得妥妥当当的。”

    又道:“至于清雅方面由我负责我会令她在一段时间内收不到江湖传闻待高小子魂归地府后她知道与否就再没有关系了。”

    郝长亨点头道:“还是帮主想得周到。”

    聂天还叹道:“至于清雅和高彦间生过甚么事我不想知道。你知道了也不用告诉我。现在我最渴望的是听到高彦的死讯。”

    郝长亨连声应是。

    同时深切地感受到聂天还对尹清雅的溺爱和纵容。

    ※※※

    “雉朝飞”在晨光下破浪前进左方是春意盎然的6岸大海风平浪静表面绝看不到沿海郡民饱受凶残海盗蹂躏的惨况。

    刘裕迎风立在船心神却驰骋于北方的战场上。

    最具决定性的两场战争正如火如荼的进行着均与日前北方最强大的燕国有直接关系。一边是慕容垂引慕容永出长安之战以决定慕容鲜卑族内谁有资格当家作主;另一边是慕容宝讨伐拓跋圭之战其战果不但影响拓跋族的生死存亡也影响到边荒集的荣枯。

    老手来到刘裕身旁道:“他醒来了!”

    刘裕瞥老手一眼见他一脸不快的神色讶道:“他开罪你了。”

    老手冷哼道:“他要见你。”

    刘裕道:“他究竟是何方神圣他不知我们是他的救命恩人吗?”

    老手忿然道:“他虽然不肯说出名字但我听他说了几句话看他自以为高高在上的样子便知道他是高门大族的小子。他***早知道就任他淹死算了。”

    刘裕哑然笑道:“待我弄清楚他的身分再把他丢回大海如何?”

    老手忍不住笑着点头道:“我真想看他给抛进水襄的可怜模样。哈!这种来自世族的子弟真令人难以理解听到我不是主事的人立即失去和我谈话的兴趣像怕我玷污了他高贵的血统。”

    刘裕拍拍老手肩头朝船舱走去心中有点感触。

    事实上自东汉末世族冒起社会已分化为高门、寒门两个阶层中间有道不可逾越的鸿沟双方间嫌隙日深没有沟通和说话。世族形成一个利益集团占据了国家所有最重要的资源视寒门为可任意践踏的奴仆。而寒门则备受压逼和剥削怨气日深。只有在战场上寒士才有藉军功冒起的机会刘牢之便是个好例子不过如非谢玄刻意栽培刘牢之也不会有今天一日。自己也是如此否则恐怕没有资格和高门的人说半句话。

    不由又想起王淡真。

    唉!他已尽量不去想她可是思想却像不受控制的脱缰野马不时闯入他不愿踏足的区域。

    推门入房。

    那人拥被坐着脸上回复了点血色神情落漠刚捡回小命理该是这个模样。看年纪该在二十五、六间有一头浓密的黑一副高门大族倨傲而显贵的长相眼神仍是充满自信并没有因受到打击而露出心中的不安这是个很好看的世家子弟。

    他上半身**着肩胁处的伤口敷上草药传出浓重的草药气味。

    刘裕在看他他电在打量刘裕还皱起眉头似在怪刘裕没有叩门、未经请准便闯进来。

    刘裕直抵床前俯看他微笑道:“朋友刚见我进来时睑现不快神色忽然又现出惊讶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呢?我们该未见过面吧?”

    那人的惊讶之色转浓显然是想不到刘裕说话如此直接微一点头道:“兄台有很强的观察力当非平凡之辈敢问高姓?”

    刘裕把放在一旁的椅子拉到床边来悠然坐下道:“你知否已冒犯了我的兄弟如果不是他现你在海面上浮沉你早成了水底里的冤魂。”

    那人现出尴尬的神色干咳一声道:“我只是小心点吧!因为在未弄清楚你们是谁前我真的不敢说实话。唉!在这沿海的区域很难分出谁是恶贼谁是良民。”

    刘裕心中一动不再耍他道:“本人刘裕朋友尊姓大名?”

    那人现出震动的神色脱口道:“原来是你难怪向我走过来时大有龙行虎步的姿态看来传言并没有夸大。”

    刘裕还是次被人夸赞步行的姿态不好意思起来道:“朋友……”

    那人道:“家父是王珣小弟王弘见过刘兄。大恩不言谢今次刘兄和你的兄弟出于相救我王弘会铭记不忘。”

    刘裕心中大震作梦也没想过可以在这样的情况下遇上王珣之子。

    在建康的高门世族里论名望谢安之外便要数他而他亦是谢安的支持者与谢玄辈分相同拥有崇高的地位。即使司马道子不满意他但因王珣不但本身得建康高门的推崇又是开国大功臣王导之孙所以表面上司马道子也要对他客客气气的。

    刘裕重新打量王弘心忖如非在这种特殊的情况下想和王导的曾孙坐着说话根本是不可能的。

    王弘对他的震惊相当满意欣然道:“刘兄是现在建康被谈论得最多的人究竟‘一箭沉隐龙’是否确有其事?”

    刘裕心想这可是我最不想谈的事岔开道:“很快便会抵达盐城到盐城后我们可以把酒畅谈。现在我必须弄清楚王兄怎会受伤坠海?”

    王弘脸上立即罩上阴霾苦笑道:“刘兄到这里来是否奉命讨贼呢?让我告诉你吧!不论谁派你来都是想害死你。”

    刘裕已想出个大概淡淡道:“如果我刘裕这么容易被人害死早死了十多遍哪还能在这里和王兄说话?”

    王弘动容道:“对!司马道子和刘牢之都千方百计欲置你于死地可是你仍然活得比任何人都好。”

    刘裕见振起了他的斗志微笑道:“可以听故事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