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飞从深沉的坐息醒转过来森林空寂的环境透林木而入午后冬阳的光线温柔地抚摸他饱受创伤的心灵。

    任遥的魔功阴损之极他虽暂时以日月丽天**大幅舒缓经脉受到的损伤但仍要依时行功疗治始有完全复元的机会。若在这段期间再度受创即使日月丽天**也帮不上忙后果不堪想像。

    他心湖先浮现是那对明媚深邃的动人美眸他从未见过这么吸引人的眼睛这么坚强和有个性的眼睛。而她显然对自己丝毫不曾为意。这种被忽视的感觉令他感到被伤害那种感觉颇有点自知甘苦的味儿。

    接着想起庞义在他身上究竟生甚么事呢?为何他会脱手掷出护身的砍菜刀?

    而那把刀现今仍紧贴腰背。

    然后是刘裕那已变成一个他不得不踩进去的陷阱。

    任遥既看穿他是重于情义的人当然猜到他会去警告刘裕。故任遥只要先一步去杀死刘裕便可再布下罗网待他投进去总胜过踏遍边荒的去搜索自己的踪影。

    唯一的复杂处是安世清女儿的出现当任遥如安女所言终省觉那并不是安世清本人又怕自己会破誓把玉图之秘尽告于她那时他将会有甚么行动?以任遥的为人心性是必要杀他们两人而后快刘裕方面则交给任青媞负责。

    想到这里禁不住头痛起来。

    就在此时西南方远处隐隐传来打斗的声音若非仍在静寂的半禅定状态下肯定听不出来。

    不由大吃一惊难道是任遥截上安女想想又不大可能因以安女的身手现在最少该在数十里之外。又或可能与庞义有关而不论那一个原因他均不能坐视不理。

    燕飞跳将起来往声音传来处全掠去。

    氐将梁成的五万精锐入黑后开始借横牵两岸的长索以木筏渡淮并于淮水之南、洛涧西岸连夜设置木寨。

    当其人困马乏之际刘牢之和何谦水6两路并进于天明前忽然掩至先截断其河上交通此时氏军尚有近万人未及渡淮。

    水师船上的北府兵先火箭烧其营垒当疲乏不堪的氐兵乱成一团之际刘牢之亲率五千精骑分四路突袭梁成已渡淮的大军梁成的氐兵立即崩溃人人争跃淮水逃生战争变成一面倒的大屠杀刘牢之斩梁成及王显、王咏等敌将十多人氐兵死者过一万五千其他四散逃入边荒。

    刘牢之收其军实凯旋直趋峡石城。

    捷报传至峡石城举城将士欢腾激奋对谢玄更是充满信心人人宣誓效忠士气攀升至巅峰状态。

    此时苻坚的二万轻骑刚过汝阴不过他的心情与日出起程时已有天壤云泥之别。

    追在他马后的朱序对谢玄信心倍增更坚定其背叛苻坚之决心。.

    在正午时他们已从峰烟讯号收到梁成兵败的坏消息可是到刚才遇上败兵方知梁成竟是一败涂地溃不成军;且有人目睹梁成被刘牢之亲手斩杀。

    对苻坚来说残酷的事实彷如晴天霹历对他的实力和信心造成严重的打击。要知梁成的五万骑兵是氐骑裹最精锐的部队倘能和占领寿阳的苻融那二十五万步骑兵遥相呼应他苻坚便立于不败之地。现在一切部署均被谢玄的奇兵打乱变成寿阳与峡石敌我两军隔着淝水对峙之局跟预估的形势是完全不同的两回事。

    而苻坚此刻再无退路亦没有时间作重新的调动和部署。

    现在留于边荒集或正6续抵达边荒集的部队是以步兵为主战斗力不强且机动性极低际此军情紧急之时帮不上甚么忙。尤可虑者是梁成的五万骑兵若能立足洛口可设河障于淮水阻止谢玄水师西上保证粮道水运的安全现在此一如意算盘再打不响。

    苻坚放缓马与乞伏国仁并骑驰出汝阴城沉声问道:“国仁认为在如今的情况下朕下一步该怎么走。”

    乞伏国仁心中暗叹自今天听到梁成兵败的消息苻坚一直默言不语到此刻方肯垂询于他可见苻坚已因此事心乱如麻拿不定主意。对苻坚他是有一份忠诚感激苻坚当年灭燕时不杀之恩还让他和家族享尽荣华富贵不过当然仍远及不上像吕光般那些苻坚本族的大将。分析道:“我们虽初战失利仍是有失有得现在天王该明白谢玄因何放弃寿阳皆因自知无法应付腹背受敌的情况所以把兵力集中倾巢突袭梁将军在洛涧的先锋军。”

    苻坚点头道:“我们得的就是寿阳。”

    乞伏国仁续道:“我们的兵力仍占压倒性的优势而敌人在洛涧的战事中也必有损伤我们如今最稳健的做法是全面加强寿阳和淝水西岸的防御力待大军集结后渡水进击峡石谢玄理该不敢以卵击石渡淝进击我们。不过这也很难说若我是谢玄唯一生路是趁我们兵力尚未集结阵脚未稳前挥军拚死一战。如果此事生将是我们洗雪前败的良机。进攻退守亦全掌握在天王手上。”

    苻坚双目精芒闪闪燃烧着对梁成部队全军覆没的深刻恨意狠狠道:“若谢玄斗胆渡过淝水朕会教他有去无回。”

    乞伏国仁一对眼睛射出残忍的神色沉声道:“现今形势分明若能击垮谢玄的北府兵建康城将是我们囊中之物桓冲则远水不能救近火只要我们截断大江水运交通又分兵驻守寿阳峡石两城桓冲只能坐以待毙国仁以为须立即调来慕容上将军的三万精骑当其兵至谢玄的末日也将来临了。”苻坚眼睛亮了起来点头同意道:“好!一于照国仁的提议去办在上将军抵达前我们先作好渡河的准备就让谢玄多得意一阵子。”

    乞伏国仁心中再叹一口气他们现在再无退路若撤返北方谢玄和桓冲必借水师之利沿途突袭截断粮道那时南征部队士气锐气全失将不战而溃。

    他也有想过请苻坚掉头返回边荒集座镇遥控大局不过更知如此会对刚受挫折的南征军的士气严重打击遂取消此意。

    谢玄一着奇兵击溃梁成的部队已令苻坚对他生出惧意。形势展下他们只有一条路可以走就是与谢玄决战于淝水南征大军已由主动沦为被动以前怎想过会陷于此种情况呢?

    燕飞穿出密林来到穿林而去的一条驿道上入目的情景令他生出惨不忍睹的凄凉感觉。

    从东南蜿蜒而至的林中道路伏尸处处有十多具之多在林道北端弯角处一辆骡车倾倒路旁拖车的两头骡子亦不能免祸倒在血泊中。

    不论人骡均是天灵盖被抓破而亡出手者不用说也是太平天师道的妖人卢循此正是他最爱的杀人手法。

    可以想像当这队人驾着骡车从南往北之际卢循由南面追至出手突袭被袭者死命顽抗且战且走结果全队覆灭车毁兼人骡俱亡。

    散布地上的死者全体一式道人打扮道袍绣上太极的太乙教标志表面看来该是太乙教的人并没有荣智在内。太乙教与天师道为死敌被卢循遇上自是手不容情可是却连无辜的骡子亦不肯放过实教燕飞愤怒莫名。

    燕飞怕卢循仍在附近提高警戒虽明知自己内伤未愈不宜动手但仍恨不得卢循走出来让他有机会拼死除恶。

    来到骡车旁忽然觉道旁草丛内有个破烂的长型木箱大小可放下一个人。心中一动想到这批太乙教徒是来接应荣智等三人箱子是用来藏放依计划掳得的曼妙夫人岂知好梦成空被任遥设下陷阱令荣智三人两死一伤而荣智还命不久矣。

    燕飞越过骡车道路朝西北方弯去隐有水声传来。

    他此时想到的是荣智逃离宁家镇后赶到某处与这队徒众会合再取道眼前路线潜返北方。任遥说过荣智能跑到十里之外已非常了不起。由此推知这队等待荣智的太乙教徒与荣智会合的地点不该离此地太远否则这批人该仍在苦候荣智。不过因要躲避逍遥教的搜杀故躲至此时方才起行却仍是劫敷难逃。

    燕飞继续前行一边思索。

    荣智刻下在那里呢?究竟是生是死?

    令次应是殃及池鱼卢循只因追踪他燕飞等人凑巧遇上这批太乙教徒否则他们该可安然返回北方。

    转出林路豁然开扬道路尽处是一条从西北流往东南的大河路尽处还有个小渡头。这条大河该是睢水往东南去汇入泅水再南下便是南晋近海的重镇淮阴沿泗水北上是彭城和南兖州。

    燕飞目光巡视远近河上不见舟楫空寂无人。心忖照道理太乙教徒取此路线自该有舟船接应。难道船只已给卢循来个顺手牵羊扬帆而去?细想又觉得没有道理卢循正急于找寻他们怎会舍6路而走水道?

    想到这里隐见北面不远处似有道分流往东的支流忙朝那方向疾掠去了。

    刘裕依谢玄指示与工事兵的头子张不平研究出谢玄要求的碎石包又以兵士演练证明确实可行遂动所有工事兵于八公山一处密林中辟出空地动工制造。

    张不平本身是建康城内的著名巧匠多才多艺这几天才赶制起数万个穿军服的假兵现在又为制石包而努力。

    不知如何刘裕忽然想起安玉晴奇怪地他对她不但没有丝毫怨恨之意反觉得她的狠辣令她特别有女人的味道和诱惑力一派妖邪本色。

    她究竟凭甚么方法躲过乞伏国仁翻遍边荒集的搜捕那绝不是找间屋子或废园躲起来可以办到由此可知她必然另有法宝。此女行为诡异不似是“丹王”安世清的女儿。直到此刻他终对安玉晴的身份生出怀疑。

    这时孙无终来找他此位老上司刚抵达不久两人见面自是非常高兴。

    孙无终亲切地挽着他到一旁去道:“小裕你今番能完成玄帅指派的任务又先一步侦知梁成大军的动向连立两大奇功参军大人和我都非常高兴。现在立即举行作战会议玄帅更指名着你列席参军大人和我均感到大有面子你要好好的干下去。”

    孙无终挽着他沿林路往峡石城走去刘裕道:“全赖大人多年栽培提拔。”

    孙无终微笑道:“若你不是良材美玉怎么雕琢也是浪费时间玄帅今趟把你连升两级你定要好好掌握这个机会将来必能在北府军内出人头地。”

    刘裕忙点头应是。

    又想起安五晴的所谓“丹毒”若真是“丹王”安世清炼出来的毒素自己怎能轻易排出体外?不禁更怀疑这美女的身份又暗叫不妙。自己和燕飞把玉佩上的图形默写出来交给她有大半原因是因她是安世清的女儿如她是冒充的岂非大大不妙。

    孙无终那想得到他心内转动着这些无关刻下说话的念头续道:“待会在议事堂内没有人问你千万不要主动言明白吗?”

    刘裕立即明白过来他虽升为副将成为孙无终的副手事实上仍未有资格参加北府军最高层军事会议的地位。

    在一般情况下他的事只能由孙无终代为汇报谢玄点名要他列席是破格的做法不由对谢玄更生感激。

    孙无终特别提醒道:“你对何谦大将说话要特别小心这次击溃梁成军的功劳被参军大人领去大半听说他为此曾在葛侃和刘轨两位大将前大牢骚。你是参军大人的人说不定他对你在言语上会不客气。”

    刘裕呆了半晌至此方知北府兵内亦有派系斗争以前位低职微孙无终根本不会向他说这方面的事。

    现时他虽位至副将可是在北府兵里副将少说也有数十名仍只属于中下级的军官要升为将军不但须立下大战功还要得人提拔才成。

    不由往孙无终瞧去。

    这位一向以来他感觉高高在上的北府兵大将虽不像以前般遥不可及但以职位论双方仍隔着难以逾越的职级鸿沟。

    即使将军也分很多等级普通将军、大将和上将便已是不同的级别更有兼领其他职衔在权力和地位上更大有分别。像刘牢之以大将身份兼任参军便成北府兵内谢玄麾下最有权力的人。不过自己也很有运道得谢玄和刘牢之两人看重孙无终更视他为本系子弟与胡彬又关系良好倘能再立军功正如孙无终所说的将来必可出人头地。

    孙无终年纪在三十五、六间比刘裕高上少许身形顽长一派出色剑手的风范气度优雅五官端正。在北府诸将中他是唯一出身南方望族的人。谢玄肯重用他证明谢玄并不计较南北望族的分别和对立。所以孙无终对谢玄忠心耿耿一方面固因谢玄是充满魅力使人心服的统帅更因是心存感激。

    他们是最后抵达议事堂的两个人刘裕才觉今次作战的领导层云集堂内气氛严肃。

    谢石和谢琰均在座其他刘牢之、何谦、葛侃、高衡、刘轨、田济和胡彬诸将全体出席会议。

    谢玄亲自把刘裕介绍与不认识他的将领果然何谦和属他派系的葛侃、刘轨态度冷淡谢琰则是神情倨傲一副世家大族不把寒门子弟放在眼内的神态反是谢石没有甚么架子大大地夸奖了他一番。

    最后依职级坐好。

    谢石以主帅身份坐于议事堂北端最尊贵的位置谢琰和谢玄分别左右上座其他将领依职级高低依次排列下来。

    刘裕当然是敬陪末席坐于孙无终之下还要坐后少许。不过对刘裕来说能坐下来已感光宗耀祖心满意足。

    谢石说了一番鼓励的话又特别点出刘牢之和何谦大破梁成军的功劳然后向谢玄道:“现时情况如何?”

    谢玄从容一笑淡淡道:“苻坚终于中计南来正亲率轻骑赶赴寿阳今晚可至。”

    众将无不动容不过大多不明白为何谢玄会说苻坚是中计包括谢石和谢琰在内。

    刘裕却心中剧震晓得朱序终生效用。而随着谢石等的来临北府兵已尽集于此与苻坚的主力大军正面对撼此战的胜败将成南北政权的成败直接决定天下以后的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