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声音不大,语调也不高,但这短短一句,却是落地有声。

    邱莫梨不可置信的看了一眼手中的鞭尾,又看了一眼轩辕宸,原本倨傲的脸上,除了震惊,却是多出一份震怒。

    她“啪……”的一下将鞭尾甩落,素手一指,便是急喝道,“你这登徒子,竟然敢弄坏我的鞭子,还敢对本小姐出言不逊,当真是有眼无珠!”

    “噗呲……”

    绿珠在旁边笑了,对旁边的东虎道,“真是怪事连年有,今年特别多。有些人满口恶语,却不自知,明明自己眼瞎,还说别人眼睛不好,当真是奇怪呢。”

    东虎似乎早就看那女子不顺眼了,摇摇头道,“这要是放在以前,还真是觉得奇怪,现在却是不觉得了。林子大了鸟多,盲人堆里瞎子多,见怪不怪了。”

    绿珠一本正经的点点头,“嗯,说的却是在理。”

    “那是,来,吃菜……”东虎夹了一些青菜过去。

    绿珠甜甜一笑,开心的吃了起来。

    这两人一唱一和的,就跟聊家常一般,联多余一眼都没去看邱莫梨,她却是气坏了,“你们这些穷酸,可知我爹是谁!”

    “呵……”这次铭奇笑了,自顾的斟了一杯酒饮下,自言自语的道,“许久不在江湖行走,这世道真是变了,以前讲门派,论功夫,现在,竟是要论爹了么?还真是涨见识了。”

    “你们!”邱莫梨脸气的通红,指指这个,又指指那个,最后气的一把将身后几个盆树拨倒。

    两桌之间隔的距离略远,许是觉得之前在船上,我们没什么回应,邱莫梨过来,其他人并没有跟来,直道她将盆树拽倒,众人才是觉得不对,纷纷起身,飞快的行近过来。

    “怎么回事?”紫衣女子看将一眼地面的碎鞭。

    另一个配了沃华紫金剑的赭衫男子直接行出半步,护在邱莫梨的身前道,“莫梨,可是有谁欺负你了,贺远哥哥替你出气。”

    邱莫梨像得了什么赦令一般,素手一指,“他们出言不逊,你替我教训他们!”

    被唤贺远的男子扫了我们一眼,傲然一哼,“本公子可以给你们个机会,现在就给莫梨妹妹道歉,我可以考虑绕过你们,不然……”

    他眼色一冷,“不然休怪本公子不客气!”

    “娘子,来,吃鱼。”轩辕宸将一块鱼肉放进我碗里。

    我一口吞下,又喝了一口紫罗花酿。

    “来,绿珠,你也吃。”东虎也夹了一些菜给绿珠。

    铭奇自顾的倒了一杯酒,慢慢的饮下。

    如此这般被无视,贺远怒了,“沧啷……”一声拔出沃华紫金剑,横向便是一扫。

    “唰……”剑锋带有历光,雷霆般急闪而来。

    铭奇嗖的起身,展开随身软鞭一卷,便将剑锋拦住。

    这贺远有些本事,抖手让开软鞭,一个“青龙扫尾”剑锋追向铭奇后心。铭奇反应也是奇快,折身躲过。

    只是片刻,二人便过了十七八招,你来我往的,也不见个输赢。

    邱莫梨有些急了,回手拔出另一个男子的随身配件,举手便向我砍来。

    有些人,忍一次两次,她并不知道感恩,反而变本加利。

    既然如此……

    我起身旋步,滑墨阙,按机关将剑身弹成三尺,横向一迎。

    “唰……”

    墨阙之华,削铁如泥。遇之则断,触之则损。

    “咔……”邱莫梨手中的剑应声而断。

    我微一缩眸,抖剑花横竖左右几个急闪,退后一步,鼓内力举剑一扫……

    “嘶拉……”

    锦布碎裂的声音乍而响起,数片布条乍开……

    邱莫梨先是一愣,低头在看自已破碎的衣衫,顿时就傻了。

    “啊!!”她大喊一声,左右去遮,却无处可遮,又急又怒的,一口气没上来,翻白眼便晕了过去。

    “莫梨姐姐!”邱芙蓉赶紧解开身上披风,紧紧的将其裹住。

    这功夫,那边的铭奇寻了个漏洞,一鞭击在贺远背上,跳起来一个回旋踢,正中贺远心口。他当即被踢飞了出去,在半空中画出一个半弧,重重的跌在地面上。

    “咳咳……”他脸色煞白,捂着心口,半天才咳出两声。

    铭奇这一脚,可是踢的不轻。

    “师兄!”紫衣女子急了赶紧上前去扶,见他脸色煞白,飞快的从袖间抖出一个瓷瓶,倒了两颗丹药在他口中。没一会儿,他脸色便回转了过来。

    “师兄,你没事吧!”紫衣姑娘一脸关心。

    “没,没事!”贺远脸色有些红,借着紫衣姑娘之力站将起来。

    紫衣姑娘也是火辣性子,当即喝问道,“你们究竟是谁,竟然敢在靶郡撒野,有本事报上名来!”

    我还没说话,绿珠却是哼了一声,小脸一扬,骄傲的道,“我家小姐是谁,你,还不配知道!”

    “你!”紫衣姑娘眸中现出暴仄,手一抖,滑出袖间银着雌雄短剑,一错步子,就要冲过来。

    “落音,切莫胡闹!”

    邱芙蓉赶紧喝了一声,将邱莫梨交给旁侧女子护着,冲上前扯住落音胳膊,将她拽退了几步,“今日这事,已是荒唐,切莫再胡闹了。”

    落音哼了一声,扭过身子,却没收雌雄剑。

    邱芙蓉向一直没说话的男子使了个眼色,那男子行了过去,护挡在落音旁侧。

    邱芙蓉转过身来,款行两步靠近,看看我,又看看轩辕宸,又扫了一眼铭奇东虎等人,终是扯唇,展出了一抹淡雅的笑。

    “公子夫人,家姐行事鲁莽,若是有所得罪,却也受到了应得的惩罚。冤家宜解不宜结,今日这事,咱就就此讲和,可是好?”

    见我和轩辕宸不语,她又是言道,“若是公子夫人心有余怒,芙蓉,便就在这里为家姐陪礼了,公子夫人大人打量,也且莫要计较了。”

    说完,她双手护搭,还真是浅浅的施了一记女子小礼。

    今日这事,那邱莫梨确实该教训,但这邱芙蓉说话却也客客气气。也是如她所说,该教训的,也都教训了,其他的,也就罢了……

    轩辕宸看将我一眼,见我没有言语,便搭手还礼,“我家娘子大人大量,也是不想在于计较,如姑娘所说,今日这事,便就算了吧。”

    “多谢公子。”她颔首一礼,回身点头,其他人便护着昏迷的邱莫梨与贺远离开,她本是也要走的,垂头看见地上的碎鞭和断剑,又是浅浅一笑。

    “小女子名唤邱芙蓉,家住城北芙蓉山庄。今日有缘得识二位,愿与二位交个朋友,若是他日有什么难解之事,但可去芙蓉山庄寻我。”说完,她略一颔首,转身便走。

    她款步行远,绿色的衣裙微微荡着,仿若夏日里的青湖,荡出圈圈碧波。

    我闪手收回墨阙,回头看了一眼桌子。

    折腾了半天,在好的景致和菜色也都没心情去吃了。绿珠唤来小二,本要结账,小二却是回道,“客官,您这桌不用结账了,刚才那桌的姑娘,已经替你们一并结了。”

    “一并结了?”绿珠有点不信。

    小二点头道,“是的姑娘,那位姑娘不但结了,还多给了一百两银子,说是留作你们这桌在添新菜所用,剩下的,就算做砸坏东西的赔偿。”

    我和轩辕宸对视一眼。

    这个邱芙蓉,还挺有意思的……

    既然对方已经结了帐,也便更好。

    绿珠为我披了暖蓬,这便出了酒楼,坐马车返回客栈方向。

    本是美美的一天,就这么让邱莫梨给破坏了,我心里多少有些不爽,而且,说是惩罚,我到底也是手下留情了,虽说是气晕了,其实,也只是划破费了她的外裙罢了。

    “想什么呢……”轩辕宸凑将过来,轻轻的拥住了我。

    我无声的一笑,找了一个舒适的姿势,靠在他怀里。

    车轮辗转,车里花木熏香燃着袅袅的香气,他将我的手握在手心,暖暖的温柔从指甲传来。

    我突然感觉分外安心,头脑中一片寂静,感觉时光好似静止了一半,细细流淌在我二人相握的指缝中。

    “宸哥……”

    “嗯。”他应了一声。

    “你给我讲讲,你小时候做过的坏事吧。”

    “小时候……”他轻笑一声,“你御帝哥哥,小时候很是乖巧,也没什么坏事。”

    “我才不信。”我回手拘他耳朵,轻轻扭扯一下,“快说,不说我就要扭了。”

    他哈哈一笑,讲我的手握在手里,低头在我额头吻了一下,“这是拿你没办法,好吧,便给你讲一件吧。”

    他想了想,道,“那应该是我七岁那年,父皇了师父教我与皇兄习武。那师父很是严厉,初习功武又尽是练些枯燥的基本功,我与皇兄觉得甚是无聊,为了偷懒,便将绑腿的沙袋偷偷倒出一半,缓了许多棉絮在里面。”

    我笑问,“然后呢,被师父发现后,可是惩罚你们了?”

    “自然是惩罚了,但小时候太过顽皮,总觉得是师父太过苛刻,为了报复,就将师父的坐椅上,偷偷涂上清胶。师父不知,坐上之后,便就粘在了椅子上……”

    我笑了起来,末了又问“这次,你们可是又挨罚了?”

    “罚是自然的,不过皇兄疼我,便一个人担下所有的事。那次,皇兄被打了手心,还罚在祠堂跪悔。”

    “那他跪了么?”我记得上次他说,他皇兄小时候很是顽皮,不会就这么认了吧。

    他将我搂近了一些,吻一下我的脸颊,“自然是没有了,就跪了两个时辰,我二人便就跑了,这次更是胡闹,去御花园,将母后养的鸾鸟尾上的彩翼给拔了……”

    哈哈哈……

    我忍不住哈哈大笑,想不到轩辕宸小时候这么调皮,比之那个纨绔的荣小霸王,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我想起小时候,将帝师大夫子摔的直翻白眼的事,便讲了出来。他听过之后,也是哈哈大笑。

    一路笑闹,之前的坏心情似乎也消失殆尽了,我想起他肩膀的伤,便又问他,“肩膀好些了没有。”

    他应道,“说也奇怪,之前也是敷了最好的金疮药,伤口却是好的很慢,昨日用了你的药,今早竟是结痂了。”

    真的假的啊,我微微一笑。

    他轻笑一声,又是道“这事当真没有唬你,那药却是有效的很,你从哪里得来的?”

    我告诉他,那是客栈药箱里带的,他点点头,我二人研究了一下,便觉定回去后,问问金创药是何药方。

    几里的路,没一会儿也就到了。

    马车刚进闹市,还未等往客栈方向拐,前方路口便被堵住了。

    我挑了车帘去看,便见路口处里三层外三层的围了近百人,正聚成一个圈,不停的指指点点。